第22章 花自開
看完之後,秦安沛偶然記起課本上學過的一首詩将請,是蘇轼所作。
她背的很熟,但其他的一概不知。想起戚衍和唐旭的話,一時心血來潮,她花了幾天時間,按年齡增長,收集了杜甫所有詩歌,了解了他的一生。
這才明白,“偉大”這個詞的背後,需要背負的遠比她想象之中的多得多。
她覺得她與他有許多相似之處。少年時同樣沉溺于玩樂,同樣高估了自己在偶像心裏的地位。
但她必須承認的事實是,杜甫後半生真正做到了“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千百年後杜甫與他最敬佩之人齊名,自己又有何不可?
秦安沛暗暗下定決心,她要用最好的樣子,去見她最想見的人。
“就算不去刻意關注你,我的心也總有一席之地,是留給你的。我可以為你變得成熟,讓你的對我的定位不再是一個小孩子。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你的出現造就了更好的我。等我長大,姐姐。”
她閉上眼,深深吸入一口氣,再呼出來,對着空氣說。
她在星星糖罐裏塞了一幅字條:千百種可能中,你是我的有且僅有。
那天下午,她坐在陽臺前,看夕陽映紅半壁天空,腦海裏猛地蹦出一個荒謬的想法——追落日。
她心裏清楚地知道結果。但在浪漫面前,這個現實被她塵封在腦袋裏面。她穿好衣服,滿懷期待地下了樓。
她在附近不遠處田野中的小道中間,追逐着落日拂面的金輝,義無反顧地肆意奔跑。
遠處的雪山山頂,雲霧半遮半掩,連成一幅“璧山刺霞”之景耳邊陣陣蛙鳥和鳴的聲音忽近忽遠。
兩邊沉甸甸的麥穗垂着頭,被餘晖鍍上一層金紗,更加彰顯它的光輝。與遠處一彎池塘中碧綠的荷葉形成異樣風格。
麥穗失了夕陽,則無灼灼金光之姿;夕陽離了麥穗,則無熠熠生輝之态。
Advertisement
讓雙方的優勢更加耀眼,互相提高的,才能成為互相的依傍。
秦安沛一下子就理解了,為什麽章洋沒接受年齡差。因為她給她提供不了一個成年人所需要的伴侶價值。
成年人和涉世未深的青少年談戀愛,理論上可行,但三觀不同,思想不符,何來長久之談?
青少年不理解成年人眼中的未來規劃,成年人不在意青少年眼中的夢想遠方。
雙方都不理解的情況下,想要保持長久,很難。
追逐着落日,秦安沛理解了。
最後的結果和她預想的一樣,她沒追到落日,也不可能追到,但至少此後她有了前進的方向,也算收獲滿滿。
回去的路上,她心中的信念愈加堅定。她相信,經過她的不懈努力,她會變得成熟,她會做一個和章洋志同道合的伴侶。
自此之後,除了日常碼字沒有改變外,她的生活都截然不同了。
她會堅持寫《成功日記》,嚴格執行早睡早起,每天給自己留出兩個小時讀書,還有一個額外的項目:照着章洋曾經在本子上寫下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寫。
每天十分鐘,不知不覺間,她持續了兩年。
手機在一旁振動,專心讀書的她被吓了一跳,接起視頻通話,顯示聯系人是沈安忱。
“安沛,我們好久沒聯系了,咱姐妹幾個有多久沒有好好聚聚了?算算得有一年半了吧。今天芳舟回國,你有時間的話,我們和其他姐妹們一起吃個飯。”
秦安沛猶豫片刻,道:“安忱,我還有點事……”
“這樣啊……那明天呢?”
沈安忱臉上的期待瞬間化為烏有,沉默數秒,又問道。
“明天……我就要走了……”秦安沛低下頭,繼續往下說,“B市。有可能,不會回來了……你們好好讀書,我就……恕我不能同行,你們各自加油……”
這下兩人都不再說話,除了空調的聲音外,再無聲響。
沉默許久,沈安忱才再次開口:“好。沒事我就先挂了,照顧好自己。”
“嗯,保重。”
挂了視頻,秦安沛陷入沉思。
她和沈安忱,竟無可談的話題。
不知什麽時候起,她在堅持自提升自己的時候,忽略了那些老朋友。
四季代謝,懸景運周,物是人非,時過境遷。或許是自然規律,本應如此。
她回過神來,給姐姐俞懷江打過去。
她問到了時間,随即出了門,去機場接機。
見到電話中的人時,正如她所預料到的,是和邵芳舟一起的。
秦安沛将她準備的禮物遞給她們。并在回去的路上,告訴她們,她要離開這件事。
邵芳舟和她們不順路,便早早和她們分道揚镳了。
俞懷江和秦安沛走在路上,聊起了改名。
俞懷江是被撿到的,是路過的爺爺奶奶養大的,後來才被找回來。對于“父母”這個詞很陌生。
她剛成年時,兩位老人永遠地離開了她。于是她就去改了名,姓改成了她奶奶的姓,名是自己起的。
她們住在一個小區的不同樓層,進了小區門便回了各自的房子。
秦安沛收拾好行李,看了看明天的機票上的發車時間,在腦海裏做好明日時間規劃,在群裏跟她的朋友們道了別。
“以前不相信,但現在深有體會——時間真的能擊垮一切。”
她看到沈安忱發的說說是這樣寫的,私下問了後者這個說說的含義,後者一會後給出答複。
-上了高中,時間緊任務重,我們幾個姐妹不在一個班,彼此的聯系越來越少,我們住校,和你也不常聯系。
把一切都賴給時間,至少能好受點。
-人生軌道各不相同,但願還能再次相見
-你們一個一個都走了,這份友情還能剩下多少?
-你們?
-旭旭說她媽媽讓她轉去國內知名學校,明明現在她已經比同齡人優秀好多了。
-明天我就走了,好好珍重
-保重身體,再見了
她也不知道,這次說了再見,還能不能再見。只是下意識覺得,她們的緣分不止一次,一定會再次相見的。
她打開某寫作軟件,閱讀完《十字路口》全文,看着主頁天花亂墜的誇獎,文章依舊顯示着“連載中”,未曾改變。
她不由一愣,瞬間出了神。回想起他們的點點滴滴,她尤為慶幸,能遇見章洋,是她的榮幸。至少她這樣想。
這些日子以來,在某些方面,她比之前成熟了許多,她滿懷期待,迫切想将這一面展示給章洋看。
這種時候,她還是一個求誇獎的孩子。
小孩子的眼裏沒有對錯,只有對他好和對他不好。
無論章洋怎麽對她,她還是事事想着章洋。這也是與兒童與其他年齡段的人的不同之處。
人越長大,就會有越多的羁絆,妨礙我們做出判斷。
當我們還是小孩,有人對我們不好,我們可以義無反顧地奔向他人;但當我們長大些,就會因為對方的勢力職權,不得不忍受。
這也是小孩子清澈的原因。長大後的我們被越來越多的雜質污染,向各種各樣阻礙低頭,以至于有些時候,我們還沒小孩子活得透徹。
秦安沛出了車站,先去了餐廳,剛一進去,角落裏的一個人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人穿着厚厚的外套,圍着碩大的圍巾,帽子更是肆無忌憚往上怼,仿佛要把身上每一寸皮膚都包裹起來。
在這個每個人都恨不得脫|光的季節,她卻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明明頭上的汗水似雨般下墜,她還是沒有任何行動。
大夏天穿成這樣,很難不引起注意。
發現許多人注意到她,她低下頭,神色慌亂,驚恐萬分。
盡管這樣,依舊無法掩蓋她的嬌俏的容貌。
最為突出的是她的臉部輪廓,在無妝的情況下,立體感依舊很強。但此時她明顯沒有足夠的氣場,來支撐本是優勢的容貌。
秦安沛本不想過去,奈何這家餐廳太過火爆,只剩下那人旁邊的座位。
她在那兒落座,安安靜靜坐在那人對,面。
令秦安沛沒想到的是,那人竟主動将手機給她看。
她先是一愣,随後才注意到屏幕上的字:小姐姐,你能不能重新找一個座位?我和我的夥伴一起過來的。如果不行那也沒關系,打擾到你抱歉了,我們過一會兒再來。
-你的朋友什麽時候來?我等你們吃完也行
她看着對面躲閃的眼神,在自己手機上打了一行字,給對面的人看。
只見面前的人低着頭,不明顯地皺了皺眉,眼球在眼眶裏胡亂打轉,餐桌上的兩只手緊緊捏在一起,呆愣在原地,露出不知所措的樣子。
秦安沛凝望着對面的人,一時也不知該對她說些什麽。
對方獨自掙紮了一會,對秦安沛搖了搖頭。
看來她并不清楚。秦安沛低聲嘀咕着。
下一刻便見那人眼淚汪汪地低着頭,身體抽搐着,低聲啜泣。
秦安沛手足無措,不知哪句話戳到她了,亦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正當她苦惱時,她聽見周圍的人在小聲的讨論。
“哎哎哎,你看她,是不是幾個月前被那強|奸的那女的?”
“看着挺像。她怎麽還敢出來?”
“看來就是博同情的,為了好上熱搜吧!”
“就是就是。都被那樣了還敢出來抛頭露面,估計不是強|奸,是她先招惹了人家吧!”
“也有可能是她先勾引的別人,之後翻臉不認人……”
……
諸如此類的言論一直沒停下,周圍的人議論紛紛。秦安沛對面的女生雙手放在耳旁,她的手肉眼可見地大幅度抖動着。她将頭深深底下,甚至到了幾乎貼着桌面的地步。
秦安沛本來不想理會。畢竟在這個地方,她人生地不熟的,被打了都找不到主,又怎敢随便替人出頭?
但聽着耳邊越來越離譜的言論,看到眼前原本姿色出挑此時卻黯淡無光的女孩子,看到對面女孩仿佛看到殺人惡魔般畏懼恐慌的神情,秦安沛實在忍無可忍,拉起女孩轉身就走。
--------------------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你想留下花的芳顏,那就別摘下她,讓她在豔陽中絢爛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