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單子
游隼不想回病房,索性光回去拿了帽子,蓋在臉上,在病房外走廊長凳上靠着。
從地圖定位上搜,這是所信譽不錯的私立醫院,服務出了名的好。來往不少護士,但看見他最多也就是多看兩眼,不會來個明星就拍照發到網上去。
游隼不知道醫生給他打了多少鎮定劑。這是他第一次打鎮定劑。
鎮定劑是專門給意外被引起發熱期,但又沒有Omega配偶的Alpha用的。游隼沒來過發熱期,也就沒用過鎮定劑。
肌肉是困倦的,腦子卻清醒得亢奮。
路燈被法桐葉子切得零零碎碎,透過棒球帽的縫隙斜照進游隼眼珠。
游隼仰着頭走神。
今天是他第一次有發熱期。
也是第一次……有這麽強烈的情-欲。
正是堵車的點兒,文姐還得二十多分鐘才到。但游隼不敢繼續和金恪呆在一塊兒了。
他媽的哪兒會有人對着一個Alpha的信息素來發熱期的?
連Omega都不會。
世界上也沒有Alpha信息素頸環這種東西。哪怕大多數Alpha都用阻斷噴劑,讓自己聞起來不像個色情狂一樣,随時随地都在發熱期,但Alpha身上偶爾有自己信息素的味道,這事兒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游隼怕他再對金恪幹出什麽事兒來。
游隼心想。
畢竟好兄弟人還挺好的。
這麽善良。
可惜了。
噔噔噔的高跟鞋聲從走廊那頭拐進來,游隼摘了帽子。
陳思文幾乎小跑過來的,氣喘籲籲,用手給自己扇着風。她先看到游隼蹭得淨是灰的帽子,又扯起游隼破破爛爛的體恤,再從游隼裹着紗布的手,看到游隼擦破皮的膝蓋。
“游隼,你這是,”陳思文沒忍住,提高聲調,“又怎麽了???”
游隼尴尬道:“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能摔到救護車上去?”
“……”
“熱搜上都傳成什麽樣兒了?你跟我說你摔了一跤??”
“……”
看樣子是沒大事兒,陳思文從包裏翻出手機:“公司已經給你辟謠了,說你只是身體不适,暈過去了。”她銳利地看向游隼,“但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你做身體檢查了嗎?醫生怎麽說的?有檢查報告嗎?”
陳思文四個問題針針見血。
游隼一陣心虛,低頭玩着手上的棒球帽。
陳思文覺得不對:“怎麽不說話?到底怎麽回事兒?”
檢查單是撕了,可醫生那兒根本還沒串好供。
再不說究竟能不能串供,是來發熱期了的這件事兒,看他病房的那幾個護士也知道。
編都不知道怎麽往上編。
游隼向後靠靠,含糊道:“沒怎麽。下午我不是去試戲了麽?可能前一天着涼了,試戲的時候突然……”
一個護士從走廊另一頭拐過來。游隼瞥了眼,認出是剛才去病房給他換藥的姐姐。
她拿着一疊紙,去推游隼病房的門,卻又瞧見游隼坐在外頭的長凳上。她連忙過來,遞過複印紙,笑道:“喏,你檢查單出來了。醫生說,如果你還沒有別的不舒服的話,現在就可以出院了。”
游隼腦子空了一下。
他一把接過來:“……哦。”
但一眼掃過去,這份檢查單卻好像和撕掉的那份不太一樣了。
陳思文已經和她聊了起來:“游隼大概是個什麽情況?為什麽會突然暈倒?”
護士笑道:“和信息素有關系……”
游隼擡頭,耳朵嗡的一聲響。
“游先生的信息素比較烈,他又年輕,還沒有配偶,”護士笑了笑,“再正好趕上易感期,信息素不穩定,造成信息素大量逸散,就高燒昏過去了。”
游隼反應了會兒。
“不過現在已經注射過鎮定劑,按理說是沒有什麽事兒了。這種小病在年輕Alpha裏還挺常見的。”
陳思文也是Alpha,當然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她皺眉聽完,從游隼手裏要了檢查單看了幾眼,又還給游隼。她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那謝謝。一樓付醫藥費嗎?”
“哦,不用。游先生的醫藥費已經付過了。”
游隼跟着文姐出了醫院,到地下停車場。
陳思文一聽他進了醫院,着急忙慌地開着自己的車從幾十公裏外趕過來的。
游隼本來想坐到副駕駛,想了想,去開了後座的門。他那法拉利還停在教堂那兒,明天得找個人幫他開回來。
“哎,你真是不讓人省心,帶你一個藝人跟多了個兒子一樣。”陳思文恨道。
她又道:“那熱搜路拍上的武警車又是怎麽回事?”
借着微弱的停車場燈光,游隼慢慢地翻着手上的二三十頁檢查單。“誤會吧?”他心不在焉道,“可能是路過?”
陳思文沒有懷疑。畢竟網上的事兒,十有八成都是假的,再真也真不過當事人的說法。
她想問問游隼下午試戲的事兒,怎麽樣?順利麽?覺得能過麽?
但游隼又剛從醫院出來,還渾身傷,現在問工作的事兒,未免太不近人情。六月還沒過半,這已經進兩回醫院了。
陳思文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我給你推個人,你加他一下。”
這會兒游隼對“加人”格外敏感。
他擡頭:“微信麽?加誰?”
“給你推過去了,你先加他。”
游隼打開微信:你的好友“文姐”給你推薦了“知天運守時序信命”。
一個穿着白色練功服的老頭兒在練太極的他拍像。
個人簽名:沒有誠心,不要來打擾,一口價,天命不打折。
游隼:“……”
游隼:“這誰?”
“一算一個準的大師呗!”文姐扭頭,瞧見游隼的神情,又連忙道,“你別不信啊!他在圈子裏很出名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咖都求着他去算,不出名的人家還不搭理呢!東洋派傳人,巨準!花姿儀你知道吧?一個出道七八年的糊咖,去他那兒求了一道符咒,馬上演的劇就爆了!”
文姐感慨:“人哪,不能不信邪。”
游隼:“……”
信邪也不是這麽信的。
游隼把手機扔邊兒上,敷衍道:“馬上去算,馬上去算。”
文姐還在前面咕咕哝哝。車廂短暫的黑了一下,接着明亮的馬路燈光透過車窗。
游隼拿背抵着車窗,一頁一頁翻過檢查單。
倒數第二頁,一張常規體檢。游隼看見名字一欄印着的還是他的名字,身高卻矮了兩公分,體重重了十五公斤。
姓名:游隼
身高:183cm
體重:81kg
性別:Alpha/男
年齡:27歲
不知道他現在手上拿着的原來是誰的檢查單。
宋主任的名片兒還在他褲兜裏,他也沒聯系過。
游隼又摸過手機,想跟金恪說聲謝了,但想了想,又放下手機。這張體檢紙被他撕碎,又窩成紙團,揣進兜裏,等到家,扔進了樓下的垃圾箱裏。
AO生殖科的宋主任拿了單子,匆忙回了辦公室。
他遞過一份檢查單:“游隼的這種狀況确實十分罕見,神經受體畸變得非常厲害,有很多因為受體畸變,導致和大多數Omega匹配度都非常低的Alpha病例,但是……這種完全無法适配Omega的情況,在承平市的醫院檔案裏,是第一例。游隼的神經受體上,缺失了一部分用來辨別Omega信息素的蛋白質結構。”
但從理論上說,不能适配Omega的Alpha,也不可能适配Alpha。
他們生來沒有這個結合的結構。
兩個Alpha要是能結合,哪怕是單方面的結合,都說明兩個人都有問題。
“今天的情況,完全出于意外。”
他抽出第一張檢查單:“金先生,這是您的常規體檢檢查單,和上個月的體檢結果大致一樣,除了您的信息素,其他的都……”
十點多鐘,金綏文才從實驗室被放出來。
他是個個頭頗高的Alpha,身材瘦削,戴着副無框眼鏡。一笑起來,卻混不吝得像個流氓,眼鏡也救不了他。
幾個Alpha、Beta男生擠在走廊上,脫了自己身上的一次性無菌服扔掉。他們幾個都是醫學院的博士生,忙起來沒日沒夜的,這正好不容易有空兒,準備去吃個宵夜。
朋友把外套給金綏文扔過去,正要走,金綏文朝窗邊兒指了指:“我去打個電話。等我兩分鐘。”
好事兒的哥們湊過來:“給誰打啊?你不會出門吃個宵夜還要給你媽打個電話報備一下吧?”
“扯你媽的蛋,我爸讓我找個人。”
“誰啊?”
金綏文皺了皺眉頭,朋友聽着他像是說了“金确”:“我二叔。”
“你二叔?”朋友有印象,他倆本科同學,“就是以前我去你家,從你家走的那個長得特帥的男的?”這麽多年,他都還記憶尤新。
“嗯。”
“你二叔怎麽看着比你還年輕?”
“……”
金綏文火了:“操-你媽的你能不能閉嘴?金确他媽就比我大倆月,能看着老到哪兒去?”
金綏文沒聊幾句話,複讀機似的問了幾個事兒,比如回不回家,幾月幾號去不去祭祖,就又挂了電話。
朋友心想這幾個事兒聽着确實像金綏文他爸讓問的。
但是金綏文他爸,不應該和他叔是親兄弟嗎?要不然也是堂兄弟,怎麽說句話還要金綏文當傳話筒。
他倆關系鐵,也沒有什麽好避諱的。
臨金綏文挂電話,朋友瞥見電話備注卻是“金恪”。
“哎?這字兒不念克嗎?”
“哦,我家傳字輩,金恪是‘敬恪’字輩,一輩兩個字挑一個。以前老字典跟現在字兒讀音不一樣,恪字在我家字輩譜上念确。”金綏文聳聳肩,“反正我爸這麽叫他,他爸也這麽叫他,出去跟外人,就叫他金恪。”
作者有話要說:
啵啵,發20個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