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笠短篇合集

第4章 ☆、聆聽

聆聽黃笠

要說徹底地為那個人淪陷，亦是腦袋裏确實地出現了哎呀哎呀，這可真是糟了啊，好像陷太深了的句子的瞬間，黃濑很确定，那正是自己在海常度過的第一個文化祭前三天的下午。時間正接近晚上6點，微微西斜的陽光在那個人身上鍍上了一層自己怎麽也忘不掉的金黃色。

就是那個時候，他告訴自己，對那個人，無論如何都不放手。

說回文化祭三天前的那個下午，因為班級要求每個有特長的人都要盡可能地發揮自己的作用，于是笠松難得将吉他帶到了學校來。本想着隊裏訓練完之後再去活動室和班上的同學再排練一下，結果部活快結束的時候，被森山纏上了。

“隊長，唱一曲吧！”黑發的高個子笑得很是無賴，一旁的隊員們雖然還暫時沒有什麽反應，但笠松知道，他們被鼓動起來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吵死了！我那邊的訓練要遲到了，哪兒有時間給你唱歌啊！”笠松有些慌張地說道。想要提着包帶着吉他趕緊離開，卻被小堀苦笑着堵住了出路。

“只是一首而已！三分鐘而已！”森山毫不退縮地鼓動着：“喂，部長，可憐一下我們這些運動男兒吧，一輩子都沒機會聽人給我們唱情歌的說！”

“什、什麽……情歌……”

“情（歌）！情歌！！隊（長）要（唱）情歌啊！！”早川立即大嚷了起來，周圍的部員果然都跟着鼓噪了起來，結果笠松最終的掙紮就這麽胎死腹中，演變成了不得不給大家唱一首情歌的狀況。

對于黃濑來說，最可恨的是，那個時候的他正好溜出去沖涼了，于是既沒機會去大肆鼓動一下，也沒機會拯救隊長于水深火熱之中。事實上，當他回到隊伍裏的時候，笠松已經調好弦開始唱了起來。

按道理說，笠松應該是按照大家的要求唱情歌的，比如那種軟綿綿的甜蜜調子，但事實上，在第一時間裏，黃濑以為自己聽到了某個被抛棄的男人的嘶吼。

等到走進到能夠辨認出歌詞的距離時，明明再靠近一些就能夠擠入那群圍繞在笠松周圍的男人圈子裏了，黃濑卻站住了腳步。

他一時沒能看清笠松的表情。

一大堆男人席地而坐，中間就是那個抱着吉他嘶吼的大男生。明明好多高音的地方都唱得很困難，到了後來就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但一群爺們兒卻聽得很投入。明明不見得都能聽得懂英文的，結果卻那麽認真啊……黃濑漫不經心地想着，遠遠地站在一大群人的身後。

他有自覺，知道這就是自己的位置了。和被大家信賴着的，被大家包圍着的笠松幸男不同，屬于奇跡時代的黃濑的位置，就只能在大家之外。

畢竟，雖然是所謂的奇跡時代，但其實黃濑自己也知道，自己和這些所謂的隊友們相處得并不是很好。或者說，一開始的時候，他自己也沒有覺得有和那些人相處融洽的必要。

雖然偶爾會覺得有點寂寞，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可就是在那個時候，笠松走進了自己的視野之中。

會認真地讨論作戰計劃，會在自己故意賣弄的時候不客氣地教訓過來，會在自己低落的時候別扭地給自己鼓勁兒——就像是連接着自己和其他人之前的橋梁一般，笠松很是艱難地擔當着所謂隊長的職責，盡可能地将包括黃濑在內的籃球部員們團結在一起。

就連黃濑都能察覺到，在那個人的努力下，慢慢的，自己也或多或少能和其他人說上話了。進球的時候開始有隊友拍着自己肩膀說做得好；休息的時候身邊的人也會順手遞來毛巾和水……慢慢的，自己在一點點地變成海常的黃濑。

其實這樣也不壞，說不上經常湧上心間的究竟是感動還是高興，但至少黃濑知道，從意識到對方在為自己做出努力的時候開始，自己就留意起了對方。

訓話的時候，練習的時候，沒什麽形象地休息的時候，慢慢地注意，慢慢地在意，等到自己發現的時候，就已經變成能為校園中一個偶然的擦肩而過高興半天的地步了。

但也只是一個讓自己在意的前輩而已。比如說對于前輩的憧憬，即便之前的自己從來都沒有過那種崇拜的經驗，但能有個為之憧憬的對象，黃濑覺得這樣也不錯。至少自己又多了一個努力的理由，比如進球之後好歹能得到前輩的稱贊什麽的……

直到看到了笠松唱歌的樣子。

直到那個時候，黃濑才恍惚地意識到，也許之前的自己，徹底地搞錯了什麽。

And I don’t want the world to see me.

前輩好奸詐。

Cause I don’t think that they’d understand.

好奸詐。好奸詐好奸詐，太奸詐了，奸詐到了過分的地步。

盡管這麽想着，黃濑卻舍不得将自己的目光從那個人身上挪開，哪怕一點都不想。

根本就不是什麽對前輩的憧憬，也不是因為感激對方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做出的回應，和感激無關，和憧憬無關，和普通的友誼完全無關。

是因為喜歡。

就是因為喜歡，因為想要讓對方注意到自己，所以才會努力地表現自己，所以才會為一次偶遇雀躍不已。

只是因為……喜歡而已。

就像是注意到了黃濑的視線一般，一直埋頭苦唱的笠松突然擡起了頭來，視線正好對上了黃濑的。見對方可憐地站在一大群人身後，一臉郁卒地看着自己，笠松忍不住笑了起來，嘴上依然是熟悉的歌詞：“When everything’s made to be broken, I just want you to know who I am……”

就像是安撫一樣，笠松神色平靜地注視着自己的後輩，唱着連自己也未能好好體會的情歌。

就在那一瞬間，黃濑才徹底的覺悟到，自己或許一輩子都走不出去了。那個人的聲音，那個人的姿态，那個人彈琴的樣子，那個人對着自己唱歌的樣子，那雙藍色的眼睛。

一生也忘不了。

I just want you to know who I am.

他聽到笠松這麽說，然後有些頹喪地發現，或許這就是自己戀情的真正開端也說不定。而在這之前，遲鈍的自己，遲鈍的那個人……究竟錯過了多少呢？而這之後，他們又需要多少時間去彌補這些錯失掉的美好呢？

那些或許都不重要了，此時的自己只需要靜靜地聆聽就好。

只需要，看着那個人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