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老板誰是攻

第46章 母女

夏梓沫不經大說出的一句，很快就被梓沫媽媽吸收并且消化，連着咀嚼的動作，都停下來，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兒，“梓沫，你不會也......”

“媽，你這麽快就明白了？那個，其實，我......”夏梓沫放下碗筷，低下頭擦拭着手上的茄汁，一張紙巾，在手裏捏來攥去，早就看不出本來的模樣了。

看着梓沫“認罪”的模樣，老人家哼了一聲，又為夏梓沫填了一些菜，捧着碗，看着久久不再言語的梓沫，知道她內心糾結，“行了，行了，多大的事啊。快點吃飯，媽媽不逼你，不生就不生。自己想清楚就行，聽話拿起筷子，趕緊吃飯。我辛辛苦苦做這一桌子，你不吃，可就要浪費了哦。”

“嗯。”夏梓沫點點頭，拿起筷子，夾起一口菜，放到嘴裏嚼了嚼，看看母親，母親的微笑和藹慈祥。

夏梓沫本就不大的飯量，再加上內心煎熬，沒吃幾口就吃好了。老人家的飯量也不如以前，母女二人的午餐很快就結束了。夏梓沫和母親分開收拾餐桌，母親主動承擔洗完的任務，夏梓沫怎麽搶也搶不過來，媽媽說嫌棄她洗得不幹淨，堅持自己來刷洗。梓沫端着桌上的菜，一盤一盤的送進冰箱裏。每一步都走的沉重有力，就好像她現在的心情，每一秒都要比上一秒緊張。夏梓沫想要把和藍璐懿在一起的事情告訴母親，總是沒有勇氣，這件事情還是要說出來。脊背的汗毛不知怎麽全都豎了起來，小腿的附近好像也有寒風逼近，夏梓沫的心滿滿的、脹脹的，整個人都陷入到一種寒冷之中，戰戰兢兢。

“媽，我有事想和您說。”夏梓沫說話的語速很慢，語氣也很輕，如履薄冰的訴說着。

梓沫媽媽手裏的動作很是麻利，幾個碗刷的整潔明亮，控控碗裏的水，應着夏梓沫的話，“說吧，吞吞吐吐的做什麽。靠邊，你當着碗櫃了。”

母親越是善良親和，夏梓沫心裏就越難受，興許是血液都集中給腦補供氧了，被忽視的胃口也跟着反抗起來，胃動力不足，擰痛的感覺，從胃口傳開。心裏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單曲循環，把真相說出來，把真相說出來，讓母親知道我的心聲，讓媽媽了解我的人生。

“媽，我喜歡女人。”

話已出口，覆水難收。夏梓沫的頭沉沉的，緊盯着母親的一舉一動，生怕有些閃失，然而于此同時，拳拳之心，似乎一時間抽離了身體，夏梓沫無暇思考，唯有去接受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是的，要讓母親知道自己的心聲，是的，要和璐懿在一起，是的，是的，一萬個肯定堅定這夏梓沫的立場。母親遲遲沒有反應，驚擾了夏梓沫的神經，這是會不會是暴風雨前的沉靜，夏梓沫不知道。

“你剛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邊？”梓沫媽媽關上碗櫃的門，看着夏梓沫，一動不動。梓沫說她喜歡女人，嗯，也許是自己聽錯了，人上了歲數，各個器官功能都在減退，梓沫的媽媽這樣對自己說，并向夏梓沫尋求着回應。

“媽，我說我喜歡女人。”夏梓沫重複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母親，砰砰的心跳聲，震動着耳膜，它的起伏似乎要沖破胸膛。

“喜歡女人？”梓沫媽媽擦了擦手上的水漬，确認着自己聽到的內容，她需要進一步去确認這種“喜歡”，要知道“喜歡”也有很多種含義，不是那麽簡單，“你是同性戀？”

媽媽的語氣平靜緩和，沒有狂躁，沒有咆哮，沒有哭泣，沒有大笑，是的，母親的情緒很平靜，靜的象水，靜的如冰，靜的讓夏梓沫不知道該怎麽去表達，除了認真而明确的回答，“是。”

“你是同性戀？”母親走上前，重複着，今天的空氣阻力很大，聲音傳的很慢，是的，一定是這樣。

“是的，我是。”夏梓沫再一次回答，母親的眼神，夏梓沫有些讀不懂，它們太過幹淨純粹，看不出什麽其他的，這就是一個問答，一個疑問，一種不确定。

梓沫的媽媽看着夏梓沫，拉近的距離，還是沒能讓她聽清楚梓沫說的話，亦或者是內心的選擇，讓她的聽力受到阻礙也說不定呢。“同...性...戀？”母親一字一頓的說着，咬字清楚，發音準确。

“對，同性戀。”夏梓沫仍舊回答着，她不知道母親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也許接下來的一秒會是一記響亮的耳光，也許母親會淚流滿面的絕望，也許......萬千的畫面，傳過大腦，夏梓沫不能确定那一種發生的幾率更高，她選擇去接受，無論是那一種，哪怕是耳光，她也不會躲閃，但請不要在這個時間冷場。

時間過得很快，梓沫的媽媽給出的回應，卻是出人意料。

“行了，別瞎想了。你喜歡女人？那這個女人是誰？筱烨麽？你們只是好姐妹而已，不要多想了。梓沫，不是媽媽說你，你也到了要找男朋友的時候了。人都有這麽個階段，慢慢就好了。別瞎想。”母親繼續忙起來，似乎收拾屋子是一件總也做不完的功課一樣。

“不，不是！”夏梓沫很快反駁，那個人怎麽會是陳筱烨，不是的，夏梓沫強調着，“不是筱烨。”

“不是筱烨？那是誰？行了行了，你別說了，幫着我掃掃地，這屋子你看看都亂成什麽樣了。”

“媽，我......”夏梓沫接過母親手裏的掃把，在地上胡亂的掃着，空空的頭腦裏，多了一些思想，主要的思想。母親的反應，雖是出乎意料，卻也沒有很消極，這個反饋，雖然算不上最好的消息，卻也給夏梓沫本就沒有多少的底，增加了一些分量。

梓沫媽媽看着夏梓沫掃地的樣子，腦海中浮現出很多梓沫小時候的場景。梓沫不到一歲的時候，發燒燒到三十九度多，紅彤彤的小臉燙的像塊山芋，抱去醫院，醫生在她本就不大的額頭，邁上一根針管，一滴滴的藥液，順着輸液管緩緩流下。從那天開始，梓沫的媽媽就在想，以後一定要讓梓沫找到一個疼愛她的人，讓她的生活有依靠；三歲的梓沫，蹬着板凳爬上高處，一不小心從凳子上跌下來，摔了個四仰八叉，那時候，梓沫媽媽在想，以後梓沫一定要找到一個可以管教她的人，讓她的生活不至于太糟糕；五歲的梓沫，拿着紙筆寫寫畫畫，為了寫出個漂亮的“夏”字，反反複複寫了幾十次，都沒有成功，最後竟然哭成了小花貓，那時候，梓沫媽媽在想，以後梓沫一定要找到一個可以引導她的人，讓她的生活不會迷失方向......點點滴滴的記憶，勾勒出一個準女婿的模樣，“ta”陽光、博學、善良、有涵養，“ta”喜歡梓沫、欣賞梓沫、包容梓沫、深愛梓沫，直到白首。可是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那會是個女人。現在的孩子怎麽了，一個陳筱烨，又一個夏梓沫，她們從小優秀乖巧，行為相仿，為什麽連同着擇偶，都要一模一樣？女人，梓沫喜歡的是女人......

廚房的桌子，被梓沫媽媽擦拭了四五遍，光良如新。“沫沫，收拾完了，你和我去陽臺坐回吧。”母親說完，端了一盆喜好的水果，往陽臺的方向走。夏梓沫也收拾了手上的工具，洗了手，跟了過去。

“梓沫，你真的喜歡女人？确定麽？”

“嗯，确定。”為了這一個确定，夏梓沫像是一只荷包蛋，不知道放到油鍋裏，炸過多少遍，內心翻湧着，心跳也跟着加速起來。

看着梓沫緊張的申請，母親拿起一顆蘋果，握着刀柄，一點點的削着果皮，緩和着氣氛，放松梓沫的神經。

“梓沫，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我同意，還會有其他人反對的。比如，你的姑姑，你覺得她們聽了，會同意麽？你想過麽？”

“我不在乎，她們的意見，我真的不在乎。她們又沒有生我、養我，從小到大哪裏關心過我。既然沒有，為什麽要指責我的人生，她們沒有權利評判我的人生。我不在乎她們怎麽說，怎麽看，我只在乎您和爸爸的想法。你們才是我最親的人。”夏梓沫的情緒，明顯激動很多。夏母的方法，果然奏效，夏梓沫不緊張了，情緒也跟着恢複到了正常水平。

“這件事情你爸爸知道麽？你考慮過他的感受麽？”

“我......”

提到父親，夏梓沫昂起的頭，再一次低了下去。是的，父親反對，甚至為此要與夏梓沫斷絕父女關系。想到這裏夏梓沫就覺得難受，沒有委屈，地地道道的難受，心酸，傷心。“媽，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先問問您的想法，我不知道怎麽去走接下來的路。但是我确定我的感受，我愛了，深深的陷入其中，無法自拔。我不後悔，就算世界離我而去，我也義無反顧。也許您要說，這很蠢很傻。可是媽媽，人生又有多少青春可以去浪費呢。我喜歡女人，不是因為筱烨也喜歡女人。這點是沒有可比性的，只是剛剛湊巧而已。至于喜歡女人，我......科學的講，這裏面會有基因成分和後天形成。我不知道在我的生命裏，基因和後天比例各占多少。但是我想要堅持一會，我想要堅持下去。我認為我找到了我生命裏的那個人，我想要和她一起分享我接下來的生活。同時，我也想要和她一起奉養您和父親，盡孝道。但，我不知道您能否給我這樣的機會。不知道您能不能接受......我知道這會給您帶來傷害，但是我更堅信，如果您從別人口中得知消息，将會把傷害變成一種災難。我不想那樣。說實話，我很久以前就想要告訴您這個消息。我想要與您分享，但是我不知道這樣不算尋常的感情您能否接受。筱烨的事情，您參與其中，卻是旁觀者的角度。現在您作為我的母親，一個女同性戀的母親，我知道您也有壓力，也需要思考。但是我還是決定告訴您，我的想法和選擇。我不會放棄我的堅持，我也不想失去這世上唯一的親情。”

梓沫和母親，陷入新的一輪沉默中，相視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