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季漢臣在半夜的時候終于醒過來了,看見伏在床邊睡着的季錦城,心裏哽了一下。
他瞥見了另一邊坐着的向文墨,安然地坐在那裏,他輕輕笑了,心裏酸得,一股酸澀直直冒進鼻子裏。
他睜着眼睛,在樓道裏聽見的那些話,在車上發生的事情,像是放電影一樣一件件地展現在他面前。他想起在車上的時候,當對面的車子襲來時向文墨那句撕心裂肺的“老師”,然後自己撲到安沐雨身上擋住了他的頭。在黑暗的病房裏,季漢臣突然就紅了眼睛,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流。
可笑!安沐雨前面還有個向文墨護着呢,哪裏輪到的他?!他撲過去的時候,想的是什麽?季漢臣動了動還在輸液的手臂,一陣痛之後,他終于想起來,自己想的好像是:如果沐雨受傷了,向文墨一定會傷心的,大哥也會傷心。
現在大哥在守着自己,那安沐雨一定是沒事了。他倒覺得要謝謝那兩沖過來的車了,至少沒有人死去,還讓他明白了一些事情。
季漢臣仰躺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眼淚一刻不停地往下流。閉上眼睛,也止不住眼淚。他握緊了拳頭,感覺到血液回流的疼痛,卻心酸地想要笑出來,笑出來了,卻也哭出來了。
所以到頭來,自己只是向文墨用來向沐雨證明他有能力讓人幸福的一場戲裏的一個道具?所以,在生死關頭,向文墨才會順從心意地喊出自己最愛的人的名字,而那個人不是自己!那麽自己是誰呢?誰也不是!
哦,不,季漢臣微微扯動嘴角,他季漢臣是向文墨的表哥!表哥,哈哈哈......
他倒要感謝上天給他安排的這一場車禍了,簡直像是醍醐灌頂地讓他從一條死路裏找到了回頭的理由。
卻又忍不住怨恨老天爺。他雖然已經知道了向文墨愛的人不是他了,為什麽還要用如此殘忍地方式一次次将這個事實刻在他的心上?!留一點點的顏面與尊嚴,也不行嗎?
季漢臣輕輕嘆了口氣,季錦城從夢中驚醒,連忙開了床頭燈去看季漢臣,見他沒有動靜,低下頭卻看見點滴管裏已經進了血,連忙叫來值班的護士。季漢臣閉着眼睛聽着季錦城去了又來,恍惚間聽見了另一聲嘆息。他無聲地在滿面淚水裏輕輕笑了......
嘆息而已,他要來何用呢?那人還是自己留着吧。季漢臣閉着眼睛,護士正在調着針頭,麻麻的刺痛,他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随他吧!
不随他,又能怎樣呢?
愛與不愛,或許真的已經注定好了。就像季錦城,就算曾經那麽深地傷害過安沐雨,可到頭來沐雨愛的還是他。都是注定好了的,就像,就像自己那麽愛向文墨,可向文墨到底還是不愛他一樣。
強求不得,那便不求了吧。過程、結局已經夠難堪的了,沒道理再深陷其中等着最後那并不讓人期待的最終結果。
也許這樣,彼此都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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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漢臣再醒過來的時候,守在床邊的是安沐雨,還有向文墨。季錦城守了一晚上已經累極了,在安沐雨的催促下才回了家,說是下午再過來。
季漢臣歉意地看着安沐雨,沐雨笑着問他渴不渴,季漢臣搖了搖頭,倒還是笑着說餓了。安沐雨将帶來的湯盛了一碗,卻發現忘了帶勺子,連忙讓坐在旁邊的向文墨去樓下超市買。
而季漢臣,從頭到尾,再沒看過向文墨一眼!
等到向文墨出去了,安沐雨才擔心地帶着深深的自責問到:“漢臣,昨天.......”
“沐雨,”季漢臣靠在床頭,有些疲倦地說:“昨天的事情,你別跟我哥說。已經過去了的,沒必要再提起來了,好嗎?”
“你的意思是......你不再接受......”安沐雨知道季漢臣是真傷心了,可也沒想到他會這麽決絕。
“就當我......就當我做了一場夢。現在我還活着,我很慶幸。”季漢臣看起來雖然有些疲倦卻無端地讓人覺得他帶着那麽一絲輕松的感覺,“活着,我就要對自己好,不對嗎?”他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聲音還帶着一點喑啞,安沐雨卻聽出了那裏的哽塞。他知道,季漢臣在忍着,那份隐忍讓他的心裏也鈍痛起來。
“嗯”。安沐雨輕輕點了點頭,伸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季漢臣的肩膀,“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季漢臣小幅度地搖了搖頭,吃力地伸手回抱住安沐雨,“你是我嫂子啊。”
那聲嫂子讓安沐雨又紅了眼睛。他的弟弟——他沒護好,受了這麽多苦!
季漢臣拿起湯碗,就着碗一口一口啜着濃香的湯。不是餓了,只是覺得心裏空了,讓他迫切地想要吃些什麽來填補那些空白。他已經想明白了,所以才更要去千方百計地去彌補自己渴望卻得不到的。
向文墨拿着洗好的勺子推門進來的時候,季漢臣已經又睡下了。安沐雨輕輕地沖向文墨招了招手,向文墨放下勺子,看了眼熟睡的季漢臣,擡步往外走。
走廊裏,一夜未睡的向文墨看起來有些頹唐。安沐雨招呼他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
“漢臣已經睡了,沒什麽大事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通知你。”安沐雨看着向文墨眼睛底下的黑眼圈,心裏直嘆氣。
向文墨搖了搖頭,“我在這裏陪他。”我哪裏也不去。
安沐雨為難地看了眼他,“文墨,你,你還堅持.......”剩下的話安沐雨沒明說,但他想向文墨聽得懂。
“我不知道。”向文墨誠實地搖了搖頭,“我現在只想漢臣早點好起來。”
“文墨”,安沐雨遲疑着要不要說出口,轉而還是隐晦地說道:“漢臣不太想他大哥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麽,所以,如果錦城問起來......”
“我知道的。”
安沐雨點了點頭,放下心來,“你有沒有想過,漢臣好起來之後你們要怎麽辦?”安沐雨接着說:“我剛才和他談過了,他的狀态并不太好。”
向文墨看了看安沐雨的眼睛,沉默了。
下去季錦城進來的時候,季漢臣正捧着一本安沐雨買來的雜志消磨時間,季錦城走近了,看見季漢臣臉上那些小小的傷口,一下子忍不住,握着他肩頭的一下子捏得緊緊的。昨天太慌張了,倒沒發現那些小傷口,今天看起來,越發覺得心疼。
季漢臣擡頭,見是季錦城,他歉意地笑笑,轉而開口說道:“大哥,讓你擔心了。”
季錦城伸手拿過一個橘子剝給他,搖了搖頭,将剝好的橘子遞到季漢臣嘴邊,“只要你沒事就好。”季漢臣了然地笑了笑。
“沐雨呢?你來了他也要休息一下了,今天上午都替我忙上忙下了。”季漢臣塞一瓣橘子到嘴裏。
“他下去給你買點日用品去了,我來得匆忙,忘帶了。”季錦城不好意思地笑笑,也許是因為感冒還沒好,腦子總覺得昏昏沉沉的。
“哦。”季漢臣掃了掃病房,那個人也不在,季漢臣承認心裏松了一口氣,對着還在搜尋的自己忍不住嘲笑起來。
半晌,季漢臣深吸了一口氣,斜着眼睛去看季錦城,“你這記性可不行了啊,不是老了吧?人老了記性就不好了,你還記得原來老院長嗎,你以後可別變成他那樣,我可不照顧你!”季漢臣強打起精神說完這段話就覺得心裏越發氣堵了。
“哎,我說,有你這麽盼着你哥的嗎?”睡在病床上還開着玩笑,季錦城心裏也放下些心來。還能開玩笑,就證明季漢臣沒什麽大問題。可他又說不上來,眼前的季漢臣有哪裏不一樣了。好像他周圍的氣氛一下子全都打開了,不再是局限于一個狹小空間的季漢臣,走投無路地在一個角落窩着的季漢臣。讓人一眼看過去都覺得他的天空開闊了。
直到安沐雨和向文墨回到病房的時候,季錦城終于知道季漢臣哪裏不一樣了!
季漢臣,再也不去看向文墨,哪怕僅僅只是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