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争奪
蘇瑾足足愣了三秒才回過神來,趕忙把人推開,窘迫道,“你怎麽在我家!”
賀子漠聳聳肩,理所當然道,“我買的房子,我設置的密碼,怎麽就不能來了?”
蘇瑾好不容易穩下心神,想到楊俊寧跟他說的話,心裏亂糟糟的,勉強說道,“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
賀子漠過去彈了下他的腦門兒,笑道,“讓你重溫一下回憶罷了,”說着他指了指廚房門,“吃晚飯沒?我做了點吃的,你也知道我會的不多,水煮面,湊合着吃吧。”
蘇瑾愣了愣,想到賀子漠慘不忍睹的廚藝,狐疑地看了看他,男人只是抱着手臂對他揚揚眉,一副愛吃不吃的懶散模樣,蘇瑾心裏又是一顫,猶豫着朝餐廳走過去。
一碗面,式樣簡單得可憐,和記憶中一樣,荷包蛋基本沒有完整的時候,蛋黃稀散在白開水一樣的面湯裏,面向着實慘不忍睹。可就是這樣一碗賣相極差的水煮面,讓蘇瑾整個人怔在原地,連帶着垂在一旁的手指都微微顫抖起來。
他一步步過去,拿起筷子的手都是冰涼的,面條好不容易被自己卷起來,蘇瑾抖着手咬了一口,入口的面條又澀又硬,味道簡直就是在開玩笑,油鹽醬醋基本找不到影兒,根本就是白開水泡面疙瘩。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吃到賀子漠做的水煮面,是那晚自己第一次把身子交給了他之後,身體又痛又累,肚子又餓,他縮在男人懷裏好半天才不好意思地小聲說了句,“我餓了。”
當時賀子漠勉強走到廚房,眉頭擰成了疙瘩,最後抄起冰箱裏的面條就扔到鍋裏,感覺差不多熟了就撈出來,然後噼裏啪啦放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就一臉面癱地把傑作端到自己面前。
“吃。”賀子漠臭着臉,面無表情。
自己小心翼翼吃了一口,本來就有點蒼白的臉色更白了,賀子漠顯然受到了打擊,粗聲粗氣說道,“不好吃別吃了。”
說着就要把面奪走,蘇瑾卻一把抱住,看着男人尴尬的臉,忽然就微微笑起來,“挺好吃的,”他夾起來一些,吃了一口細嚼慢咽,然後又笑道,“第一次下廚這樣,很不錯了,我那時候點火都不會呢。”
男人忽然就沉默了,雙眼盯着他,眸子裏有他看不懂的複雜情緒,可也只是一瞬,賀子漠撇過頭,聲音又恢複冷靜,仍是不容抗拒地把面奪過來,站起身,“我下樓給你買點吃的,忍一會兒吧。”
那個時候,蘇瑾險些就相信,這人是疼惜自己的,盡管聲音冷漠,動作粗魯,可那雙眼睛,卻那麽深切地看着自己。
就像現在一樣。
蘇瑾擡頭愣愣看着眼前男人陌生的臉孔,直到那人走過來在他旁邊坐下,也拿起一雙筷子卷起面條吃了一口,然後皺了皺眉,忽然又笑了,“這麽難吃你也吃得下,”他拿起面碗啧了一聲,“你做飯怎麽就那麽好吃,改天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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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忽然被人死死抓住,賀子漠低頭,看到蘇瑾漂亮的眼睛裏湧上一層濕潤的水霧來。
男人緊緊抓着他,艱澀的聲音低低吐出一句話。
“你到底是誰。”
賀子漠看着他,任他握着,半晌慢慢彎下腰,摟住他微微顫動的肩膀,“阿瑾,我曾經無數次想象過自己死時候的樣子,我身邊會有誰,我會有什麽遺憾,會有什麽期待,我想過很多,”低下頭,賀子漠深深凝視蘇瑾的眼睛,半晌垂下頭,額頭抵上男人冰涼的額頭,“可那天子揚的車撞過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以前的想象多麽可笑。”
“沒有賀崇輝,沒有DREAMER,沒有小羽,也沒有我自己,”賀子漠輕聲說着,漸漸用力收緊了手臂,“只有你,阿瑾,那個時候,我腦子裏只有你。”
“你對我說過的話,你笑起來的樣子,你傷心的樣子,很多很多,”感到懷裏的人顫抖得厲害,賀子漠垂下頭,終于吻住男人冰涼的嘴唇,“想到你還在等我,就很後悔,為什麽以前不對你好一點。”
唇下的嘴唇這麽冷,和身子一樣無助地顫抖,賀子漠心裏一疼,伸手扣住男人垂在身側的手,低聲在他耳邊喃喃,“阿瑾,我很想你。”
探入口腔的舌尖卷住那閃躲僵硬的舌,賀子漠另一手扣住蘇瑾的後腦,讓男人更緊地貼合自己,唇舌更深地纏繞,吞咽的水聲在唇齒間流連,賀子漠舔-舐着蘇瑾口腔裏的每一處,就和記憶中每次的深吻一樣,霸道又兇狠,像是要把人活活吃到肚子裏去。蘇瑾被吻得渾身發軟,他沉溺在這熟悉至極的侵略性的深吻裏,睜開那雙霧濕的眼睛呆呆看着眼前人漆黑的眸子。
賀子漠定定看着他,然後忽然松開他的手,攬住他細瘦的腰肢,“你的身體,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刻意壓低的嗓音帶着一絲火熱的難耐,手掌不由自主地摸向他身後,“想知道我是誰,用你的身子證明吧。”
蘇瑾身子一顫,下意識伸手推拒,男人卻和往常一樣強硬地扭過他的肩膀,牢牢制住他的手腕,然後像是想把人抱起來扛到卧室,卻忽然痛哼了一聲,火熱的手掌驀地一頓,眉頭緊緊皺起來。
蘇瑾一愣,抗拒的力氣跟着減弱,反倒下意識開口,“你怎麽了?”
賀子漠忽然面色蒼白,剛才還強迫壓制他手腕的手也松開,此刻死死抵住了胸腔的位置,蘇瑾立刻反應過來,緊張道,“心髒嗎?心髒疼嗎?”
賀子漠死死咬住開始發青的嘴唇,半晌搖搖頭,好不容易讓擰痛的心跳平息下來,他喘着粗氣沉默了半晌,過了很久才懊惱似的狠狠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蘇瑾看得一驚,下意識按住他的手,“怎麽樣?還疼得厲害嗎?”
賀子漠皺着眉歇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似的低罵了一聲,他擡頭看道蘇瑾擔心的眼神,煩躁的心情忽地一滞,反倒升起一股欣喜來。板着臉,還是裝模作樣地問,“你擔心我?”
蘇瑾身子一僵,抿了抿唇沒說話。
賀子漠終于笑了,伸手摟着他的腰,男人沒有反抗,他心裏更是高興,“信我了?”
蘇瑾眼神複雜,過了半天才猶豫着推開他,後退了一步。
賀子漠啧了一聲,一臉不爽的表情,“要不是這個身體不争氣,我壓着你做上幾回你就信了。”
“你怎麽說話呢,”蘇瑾反駁歸反駁,語氣倒不是厭惡,他欲言又止一會兒,終于洩氣道,“反正……你今晚先住在這兒吧,別亂跑了,你……身子不好。”
賀子漠揚眉笑道,“又擔心我?”
蘇瑾又退了一步,逃避似的快速說,“反正你別動手動腳的,小心我揍你。”
“哈哈,”賀子揚暢快地笑道,“來揍啊,我肯定不躲。”
“……”對方一臉戲谑的模樣,蘇瑾不知道怎麽的,看得臉上一紅,逃跑似的轉身走掉了,賀子漠看着男人匆匆溜掉的背影,心情大好,連帶着剛才的不快也消散了幾分。
他回頭看了看窗外幽黃的月亮,嘴角的笑慢慢收起。
DREAMER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那個雲修想要,給他就好,他根本不在乎,他半輩子都活在仇恨裏,曾經最大的目标只有複仇這一件事,就算委屈了蘇瑾,讓他痛苦難過,他也狠心把一切都抛在腦後,盡管自己也跟着心痛,可他并不後悔。
可終于完成了夙願,他想要開始好好疼愛這個一直等待自己的男人,如今竟會落入如此詭異的境地。
賀子漠收回眼,擡手慢慢按住胸口衰弱的心髒。
我用盡心機贏得一切,不是為了得到這樣的結局。
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和他會互換意識,為什麽我們彼此都有對方的記憶,又為什麽,本來都是要死的人,竟然都活下來了……
賀子漠感受着胸口緩慢凝滞的心跳,一雙黑眸漸漸眯了起來。
既然能換過來……那,一定有辦法再換回去。
他微微揚起下巴,嘴角慢慢勾出一個陰冷的弧度。
雲修,你想要我的位置?
不過很遺憾,我賀子漠想要的,卻是你的命。
男人終于又恢複了冷靜的面孔,只是低低冷笑了一聲,陰沉的眸子再次如往常般殘酷無情起來。
*****
雲修剛走到醫院就接到卡洛的電話,對方還是一貫平靜低沉的聲音,“蘇先生到家了,哪裏也沒去。”
“知道了。”雲修收了電話,翻到蘇瑾的號碼看了會兒,想了想,終于還是沒打過去,那人也許是聽進去自己的話了,沒再去找賀子漠,他稍微放心了一些。
他大概猜得到賀子漠在想什麽,那男人手裏一個籌碼都沒有,自然要先想辦法拉一個同盟軍過去,而蘇瑾顯然是最合适的人選,作為自己的秘書,天天跟在自己身邊,那人一旦倒戈自己就會非常被動。看來蘇瑾這人是不能再相信了,不管他有沒有再和賀子漠接觸,可畢竟是個定時炸彈,疏遠一點總歸會安全一些。
雲修本來計劃得很好,融入這個身份,把DREAMER掌握在手裏,利用這個身體的財富和地位照顧雲笙母子倆一生平安富足,可這個規劃因為賀子漠的出現全部泡湯了,那男人沒死,還頂着自己的皮囊四處活動,雲修暗自揣測如果自己是賀子漠會怎麽做,奪回DREAMER?顯然這件事應該就是他的第一要務,可客觀上來講這事兒十分難辦,畢竟賀子漠的身份擺在這兒,而他雲修只是一個落魄官員的兒子,身無長物,還拖着那麽病弱的身子。
雲修眯着眼,慢慢握緊了手裏的電話。
如果是我……
與其費盡心機争搶,不如……讓一切回歸原點……
回歸原點……?
雲修驀地一震,心髒猛然緊縮了一下。
不錯,我有什麽理由可以肯定,這個狀況會一直維持下去?
靈魂既然能互換過來,憑什麽就能保證他們不會再互換回去?
雲修感到一陣冷意從腳底驀然蹿上來,他不由地頓住腳步,身子微微僵硬。
萬一一切變回去,我雲修知曉了他賀子漠所有的秘密,他愛誰,他恨誰,甚至連他陷害死賀崇輝的事都了如指掌,如果那天真的到來,雲修毫不懷疑賀子漠第一時間要弄死的人一定就是他雲修。
只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而賀子漠那種睚眦必報的人沒理由會放過他,甚至……可能還會牽連到雲笙他們……
雲修驀然一驚,一時間身體裏猛然湧上的恐懼讓他整個腦子空白一片,他愣了片刻,擡起僵硬的腳步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然後猛然停下。
如果真有那一天,自己必死無疑,可他決不能讓雲笙他們受到一點傷害。
只有沒權沒勢的人才會任人蹂躏,只有手無寸鐵的人才會坐以待斃,而現在,他手裏還掌握着這麽龐大的産業,這個帝國任他驅遣,裏面的財富任他調用,任何決定都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而如果,這些巨大的財富和權勢不再姓“賀”,而姓“雲”的話……
那就算換回去了,又有什麽可怕?
雲修腦子裏倏然清醒,只覺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渾身暢快起來。不管是你賀子漠處心積慮要奪回DREAMER,還是想借用外力讓一切變回去,我雲修也絕對不會束手就擒,你想毀了我,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想着,雲修勾起嘴角冷笑了一聲,心裏的郁結立時消散一空,反倒頓時神清氣爽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雲修要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