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放過你弟弟
秦文遠在陶蘅床邊坐到快天亮,護士進來查房,他才站起來,拖着沉重的腳步出去了。
他站在走廊盡頭的吸煙區吸完了身上僅剩的半包煙,走到醫院門口的24小時粥鋪買了單人份的早餐放到陶蘅的床頭,自己一個人開車回家了。
到家後,他匆匆洗了個澡就就在主卧大床上躺下了,明明很累,眼皮似有千斤重,但是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出現的都是陶蘅從他面前跳下去的那一幕,就像卡頓的碟帶,一次又一次地重播着這個讓他幾乎心碎的畫面,折磨着他的心神。床上還留有陶蘅的氣味,他翻了個身把臉埋進陶蘅常睡的枕頭,深深地吸了口氣,一陣疲憊感襲來,他終于進入了沉睡。
秦文遠被敲門聲吵醒,他煩躁地翻了個身想抱住身邊的人,卻撲了個空,強烈的空虛感幾乎立刻将他從迷蒙中喚醒,他睜開眼睛,用嘶啞的聲音問:“誰?”
門外傳來陳伯的聲音,“秦爺,您手機打不通,下面人來報,小秦先生……跑了。”
秦文遠皺了皺眉,摸過床頭手機看了一眼,電耗盡自動關機了,他翻身下床把門打開,“怎麽回事?”
陳伯身旁站着一名保镖,見到他立馬說道:“按照您的吩咐,小秦先生之前被送到老夫人那兒,但是今日淩晨,他打傷了一個外圍看守的兄弟,搶了輛車,跑了。”
秦文遠沒什麽表情地問道:“追蹤到了嗎?”
保镖羞愧地低下頭,“還沒有。”
“廢物!”秦文遠煩躁地一拳打在門框上,“繼續追蹤,一定要把人給我追回來!”
“是!”
樓下的座機響了,很快被人接起,過了一會兒,傭人匆匆跑上來,“秦爺,老夫人的電話,讓您接聽。”
秦文遠讓保镖先離開,自己下樓接電話,他當然知道他媽這時候打電話過來是為了什麽,但又不能不接。
“媽。”秦文遠拿起話筒,坐在沙發裏揉了揉眉心。
“文遠啊,”秦母的态度一向高高在上,哪怕在明知道自己必須依附于大兒子生存,還是習慣性地擺出一副長輩的姿态,“你多久沒回來看看我了?”
秦母當年在秦父去世後就一個人搬出了秦家老宅,理由是不想觸景生情,但秦文遠知道,秦母只是不想跟他生活在一個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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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母怕秦文遠,從小更喜歡小兒子,再加上秦文遠高中畢業後和家裏鬧了不愉快,之後有長達四五年的時間都不在國內,秦母也因此更加依賴小兒子秦文瀚。
秦父去世後,秦文瀚上大學常住在外,秦母也就找好了理由,搬出去靠着秦文瀚住了。
對此,秦文遠無所謂,親情于他來說沒有那麽重要,小時候沒有得到太多的親人關愛,長大以後也就沒有那麽多的渴望,倒是秦母在秦文瀚兩年前突然出國後,對秦文遠的感情有所升溫,從前三兩個月都不聯系一回,現在有事沒事就打電話來“關心”他。
“媽,對不起,”秦文遠低聲道,“最近有點忙,您有事就電話裏說吧。”
秦母明顯不高興了,“怎麽,現在我叫我兒子回來陪我吃頓飯都叫不動了?”
秦文遠的腦袋隐隐作痛,他深吸了口氣,道:“好,我中午過去。”
挂了電話,秦文遠讓陳伯給他備車,陳伯應聲,就在秦文遠起身想要上樓換身衣服的時候,陳伯突然叫住他,“秦爺稍等。”
秦文遠轉頭看他,“什麽事?”
陳伯表情複雜,欲言又止,秦文遠不耐煩道:“陳伯,有事就說,我很忙。”
“是。”陳伯颔首,“是這樣的,和陶先生一起掉下去的玻璃瓶已經碎了,傭人在打掃的時候找到了那截……那截斷指。”
說到這裏,陳伯擡頭看了一眼秦文遠的表情,見他沒有太大的反應,便繼續道:“斷指還算完好,只是略微有所損傷,我鬥膽私自做了決定,叫人買了防腐溶液來将它浸泡起來,留您自行處理,您現在想看看嗎?”
秦文遠怔怔地聽他說完,好一會兒才有了反應,逃跑似的匆匆往樓梯走去,留下一句:“不用了,我趕時間。”
直到坐進車內,秦文遠的心緒才逐漸平靜下來。從陶蘅出事到現在已經過去将近48小時,在這48個小時內,秦文遠的大腦始終被陶蘅占據,他沒有竭力讓自己不去想那截比陶蘅先一步墜落的斷指,那截斷指也并沒有出現在他的腦海裏,而如今他回想起來,斷指的樣子竟已經十分模糊,仿佛上次見到不是48個小時之前,而是48天前,48個月前。
秦文遠痛苦地捂住臉,曾經他認為那麽重要的東西,竟然已經無法占據他的心神,他的心……他的心真的已經變了嗎?
秦母的住所位于一座山腳的別墅區,這裏環境優美,空氣清新,鮮有人打擾。司機将車停在前院,秦文遠下車敲門,門打開,傭人恭敬地将他請進去。
“老太太呢?”
“在後院修剪花枝。”
秦文遠穿過不大的別墅來到後院花圃,果然看到秦母正優雅地侍弄一株鐵線蓮,秦文遠叫了一聲:“媽。”
秦母聞言轉頭看他一眼,握住剪刀剪下一片莖葉,道:“來了,吃塊點心,我親手做的。”
花圃中放有小圓桌和椅子,圓桌上有泡好的茶和幾盤小點心,秦文遠走過去,撚了一塊赤豆糕送進嘴裏,他并不喜歡吃甜食,但也沒拂了老太太的意。
“怎麽樣?”老太太問他。
“挺好吃的。”
老太太放下剪刀,接過傭人遞來的毛巾擦了擦手,道:“這是文瀚最喜歡的點心。”
秦文遠沒有接話。
老太太修長的手指撚起一塊點心放到唇間咬了一小口,懷念道:“小時候他總是纏着我做給他吃,為了哄我開心,他對我撒嬌,朝我扮鬼臉,還時常拿着剪刀去院子裏剪一朵花偷偷插在我房間的花瓶裏,這孩子啊,從小就會讨我歡心。”
秦文遠深吸了口氣,“你叫我來就是想跟我說這些?”
老太太把咬了一口的點心放回盤子裏,道:“文遠,你能不能放過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