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再冰冷的悲傷(一)
遠坂時臣站在坑洞邊緣,帶着岩漿的亮紅色的黑泥宛如長河一般在原本樹立着恢宏的愛因茲貝倫城堡的地面中翻滾不休。他絕望的擡頭,這與他所知所想的聖杯降臨相差的太多太多,所謂的萬能許願機竟然是毀滅一切的災厄之炎。
那一瞬間像是抽空了所有的力量,他再也無法維持家訓中的從容與優雅,無力的跪倒在了地上。
“唔,已經過去十分鐘了呢~”憑借翅膀漂浮在半空中的白蘭嘻笑道:“大約還有三分鐘左右,聖杯将再度傾倒黑泥呢~這一次的傾倒可是接近權利哦,說不定真的能流到市中心去呢~”
時臣豁然擡頭站起身:“對,絕不能讓這些東西流到冬木市和臨鎮去!白色的英靈,請你幫助我!”
韋伯也從怔愣中回過神,他的爺爺和奶奶……他搖了搖頭急忙對lancer道:“lancer,請你也幫幫忙吧!這種東西流到市中心去會不得了的!”
lancer點點頭道:“當然。”
“啊啦,lancer你竟然可以構築結界嗎~真是了不起呢~”白蘭笑道:“那我就看着衆位大顯神通咯~”
lancer皺眉道:“你——!”
“我可沒有多管閑事的心情呢,沒有綱吉君和尤尼醬的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和人家有什麽關系呢~”白蘭的笑容甜膩而自有一股天真之氣,卻無法掩蓋其中的殘忍:“安心吧時臣先生~如果綱吉君出來了,那麽大空之炎的力量足以淨化整個聖杯,如果他被污染出不來了……那麽,就讓這個世界毀滅好咯~”
韋伯喃喃後退:“怎麽能這樣……”
時臣緊緊地握住了手杖,他的唇緊緊地抿在一起,他的下颌肌肉繃得很緊,他的身體甚至在微微的顫抖。
與白蘭對視的瞬間,他竟然感覺到了恐懼,這是一種不同于澤田綱吉的威壓,如果說澤田綱吉的威壓是天空,多變、威嚴、寬廣又包容,那麽這個名為白蘭的男人的威壓則簡單非常。
——宛如神明一般的威壓。
無情,冷血,自私自利,視人如蝼蟻。
他比澤田綱吉更喜歡笑,也比澤田綱吉更加的冰冷。
“時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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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聲音從遠處的森林中傳來,時臣三人回頭看去,只見右半身完全不能動的男子一瘸一拐地慢慢走了過來,時臣微微皺眉:“雁夜?還活着嗎,你來這裏——”
冰藍色的眼睛大睜,時臣怔愣地看着步伐比往日更加沉重地雁夜冷冷地看着他,而他的背上背着一個幼小的、紫發女孩。
“櫻……”
“父……遠坂叔叔……”紫發女孩低聲喃喃,随即又捏了捏雁夜的肩膀:“雁夜叔叔,你也很累了,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走的……”
時臣怒道:“雁夜!為什麽把櫻帶來這裏!”
雁夜小心的放下櫻,冷笑道:“櫻和你有什麽關系,你又有什麽資格去關心呢,‘遠坂’先生!”
時臣一噎,卻不料櫻站穩後跑到了雁夜的前面,睜大了眼睛對時臣說:“不關雁夜叔叔的事情,是我求叔叔帶我來找您的!我,我……我……”
櫻的身體不斷顫抖,但是她甚至都已經不會去哭泣,一年多的痛苦仿佛讓她喪失了這種本能,只能不斷的重複一個詞彙。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放在了她的頭上,輕柔的揉了揉:“沒關系的,櫻,叔叔一定會保護你的。”
櫻深深呼吸,道:“我,我想念媽媽和姐姐,我、我想回家,我,我想繼續姓遠坂……父親大人,間桐家已經、已經不在了,我、我可以回來嗎?我、我、我……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時臣怔怔地看着那個一直乖巧的幼女對他的叫喊,對方是那麽的聽話,即使是将她送出去的那天,她都是柔柔地微笑着接受。
他的女兒什麽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黑色的頭發變成了紫色,漂亮的冰藍色眼睛變成了紫色,整個身上充滿了一股陰沉的氣息,飽含着絕望與麻木——這或許将會是她這一生最後做出的勇氣。
“櫻……”
面對這樣的幼女,他甚至忽視了間桐家的覆滅。這一刻他的喉嚨是那樣的幹澀,幹澀的仿佛發出一個聲音都足以劃破他的喉嚨。
他恐懼的一步步後退。
“時臣,由我來告訴你我參加這該死的聖杯戰争的原因!這一切都是你的錯!都是時臣你的錯!”雁夜怒聲道:“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自私貪婪,櫻的身體,我的身體,我們根本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對魔術刻印的渴望讓你忽視了櫻會面對的一切危險!哈!你是高高在上的遠坂家主人,當然不會知道生不如死的痛苦!”
櫻遭遇了怎樣的痛苦呢?
時臣的身體撞在了樹上,隆起的樹根險些絆倒了他,但也讓這位高貴優雅的紳士狼狽的斜靠在樹上。
為什麽……她會有這樣的變化?
lancer皺眉不語,韋伯不安地來回看着時臣與大坑中滾動的黑泥,只有白蘭依舊微笑着,冷眼看着這浮世的悲哀。
就在這僵持的片刻,白蘭雪青色的眼突然退去了所有的冰冷,那雙眼仿佛突然彙聚了光輝,臉上的笑容也變得輕松而真實,那甜膩的聲音也不再宛如刀鋒般刺人,而是如糖果般的誘人:“啊啦~我就相信綱吉君一定可以的~不愧是綱吉君呢!”
衆人猛地回頭,與此同時照亮天地的光輝突然亮起!一束光輝從黑泥的中心透出直沖天際,然後一點點一點點,那束光輝變得越來越大,周圍的黑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消融,化作煙霧飄散,一寸,兩寸,一尺,兩尺,一米,兩米——它牽動着在場每個人的心,一點點的降低着,直到最後一絲消融,煙霧散去,他們看到了那個坑洞正中全身燃燒着火焰的男人。
時臣愣愣道:“澤田……綱吉……”
被火焰包圍的青年漂浮起來,緩緩離開了坑洞落地,但是不同于以往,這一次火焰帶給他的并不是冰冷,而是更類似于狂暴的一種氣息。
但是很快的,火焰熄滅,他又是那個溫文爾雅的黑手黨首領。
lancer上前一步,喜道:“綱吉殿下!”
“白蘭,謝謝你的幫助。”綱吉朝着lancer點了點頭,淺笑道:“也謝謝你和尤尼幫助我完成這個因果。”
白蘭眉眼彎彎,笑道:“能幫助綱吉君是我的榮幸呢~不過只是一個瑪雷指環而已,不用介意~”
綱吉無奈地搖了搖頭,會将世界至寶當做一個可有可無的玩物,估計也只有白蘭才會如此了。
突然之間,一柄金色的長劍從他的臉邊呼嘯而過!充滿魔力的劍撞在了樹上,竟是将粗壯的大樹炸成碎片!
白蘭的眼神頓時危險起來。
綱吉做了個安撫的手勢,轉過頭看向身後的王者,淺笑道:“真是高興,能夠再看到你,閃閃……我的,英雄之王吉爾伽美什。”
吉爾伽美什冷冷地看着他,也被對方回望。那雙鮮紅的眼睛中是如蛇一般的豎瞳,這是借由蛇蛻化石召喚而來的古老英雄。
【他潛入海底,取得了仙草。】
【他踏上了歸途,想把這種草分給烏魯克的所有民生】
【他因無盡的疲憊與狂喜而睡去,仙草卻被蛇所吞食】
【醒來後他追悔莫及,卻只能面臨無盡的絕望】
【他跋山涉水,歷盡無數苦難艱辛,但最終什麽也沒有得到】
“閃閃……”綱吉緩緩道:“為什麽,想要與所有人一起分食仙草呢?”
一個雄厚的聲音道:“或許是因為孤獨的恐懼吧,在如何孤高的王者,也是會恐懼孤獨的。”
韋伯狂喜道:“rider!”
“雜種。”英雄王冷冷道:“竟然妄圖臆想王的心思,是誰給了你們這樣的膽量!”
“嘛~餘可沒有指名道姓的去說誰,餘只是在陳述自己的所思所想罷了。”征服王駕着牛車飛了上來,哈哈笑道:“餘在夢中看到了一個值得追求的世界,那個世界讓餘明白,餘永遠無法孤獨一個人去走過一生啊。”
“rider!”韋伯高興的一把抱住了上來的征服王粗壯的搖杆,忍不住眼淚汪汪道:“太好了,太好了,你還活着,嗚嗚嗚,你還活着……”
rider揉了揉他的頭,臉上帶着如粗犷外表不一的溫柔:“真是的,小鬼頭,為這點事就哭成這個模樣,你還madamadadane!”
“嗚嗚,要、要你管!”韋伯狠狠的捶了捶rider的胸甲,抽噎着道:“你要是再說我,我回去絕對不會給你買大號的褲子!”
“噢噢噢噢!!!盡情哭吧小鬼!這才是男子漢!”
綱吉抽了抽嘴角,看着坑洞內被不知何時下去的舞彌扶起來地切嗣,他朝着英雄王點了點頭跳了下去,朝着坐在地上的黑衣神父伸出了手。
绮禮擡起頭:“澤田……綱吉……綱吉……大人……?”
“不。”綱吉搖了搖頭:“我是澤田綱吉。”
他笑道:“現在感覺怎麽樣了呢?绮禮,你……是否有得到些什麽?”
“我不懂。”绮禮說:“‘你’問我明白了什麽,我說不明白,可是‘你’卻說那就好……你想要我明白什麽?又為什麽高興我什麽都沒有明白?”
綱吉沉默半響,笑道:“因為誰都不能給你一個正确的答案,绮禮,我給了另一個你一段人生,但是那個人生卻依舊是我和大家為你鋪就的,這一次,由你自己來決定一個新的人生。所以,你什麽都不需要明白。”
“但是绮禮,你從那段人生中又是否感受到了什麽嗎?”綱吉點了點自己的心髒:“你要記得,你是人。無論誰說了什麽,你都是人,不是野獸,擁有理智。”
绮禮擡頭看着綱吉,然後一點點低下頭,看到了那只一直朝他伸出的手。
【你是上帝的榮光】
他伸出了手,與對方緊緊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