綱吉的願望！

第53章 終結（二）

綱吉坐在河邊。

人民在慶祝了幹旱的結束,大雨之後帶來的是無盡的生機,但是年輕的首領卻明白,這一切都該結束了,然後,他将回去，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嗎……

“哈~~”一雙手突然從背後一把抱住了他，宛如海藻一般的發絲蓋在他的後背,為這冰冷的夜晚增添了無數溫暖。綱吉擡起手抓住對方纖細的手腕苦笑道：“輕點,輕點，要斷氣了。”

“你不高興嗎？為什麽？”恩奇都趴在綱吉身上，像以往無數次的那樣蹭着對方的頸項,宛如一只乖巧的貓兒一般：“我們又一次拯救了國家,保護了人民,你看，那些生活在遠處的人——”恩奇都指着遠方零星的火光：“他們的臉上又出現了笑容。”

“恩奇都。”綱吉突然開口：“也許，我要離開了也說不定。”

“……”他沉默着用雙臂緊緊環住他，低聲道：“不走，不可以嗎？”

綱吉看着遠方：“嗯，我終究，是要離開的。”

那麽一瞬間他無比清晰的認識到，背後的這個人……即将死去。

他突然回身抱住了身後的人。

“嗯？”恩奇都奇怪地擡起頭，但是對方的頭埋在他的脖頸，像以往每一次他做的那樣：“你……”笑容一點點從他的臉上消失：“你……也發現了嗎？”

“恩奇都……”

他反手回抱住綱吉：“我知道的，你不屬于這個世界。我馬上就會不在了對嗎？我們都走了的話，吉爾怎麽辦呢？”

綱吉無法回答他。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恩奇都低聲問：“我想在最後，知道你的名字。”

“澤田綱吉。”年輕的首領低聲又清晰的在他的耳邊說：“我的名字是澤田綱吉……”

“澤，田，綱，吉……”恩奇都一字一頓的念着，即像是不熟悉的練習，又像是要深深地刻在心髒上，印在腦海內，一次又一次的念着：“澤，田，綱，吉……”

綱吉的腦中随着這個名字的喃念越發的麻亂，他的身體似乎是被影響到了，手臂和大腿也開始發麻，甚至微微的顫抖：“不可以……”他發現自己的聲音在抽搐，他甚至是有些說不出話。頓了頓，他深吸一口氣，啞聲道：“沒有什麽辦法了嗎？”

“……死亡……”

然後是許久的沉默。

風吹在皮膚上，還有潮濕的感覺。亘古的長河與傾盆的雨露為這片大地帶來了生命的源泉，讓風也染上了泥土和雨水的芬芳，然而這般美好的氣息帶給恩奇都的只有無限的不甘與絕望。

他想死嗎？當然不想。他不甘甚至怨恨，他無法接受這既定命運的到來。他惱恨自己靈敏的預感，對死亡的靠近無力且軟弱。

他恐懼，害怕，怯懦，甚至顫抖，渴望祈求神明的寬恕。他是神造之子，本應該比任何人都對神抱有尊崇和服從。他擁有強大的力量，完美的體魄，他比人類更加高貴，也比人類更加低賤。他的生命掌握在造物主的手中，甚至比一個卑賤的奴仆更缺少反抗的能力。他有着神賜的力量，卻缺少神之血脈的庇佑。無形的力量保護着神之血統的英雄王的存在，卻不會庇佑這個違背常理誕生的造物。

但是事實上，恩奇都卻不後悔。

他的本能讓他畏懼與屈服，但是他的另一種意志又在阻止着這種沖動。這是他在人世之間自己所擁有的智慧與堅持，是高傲的神明永遠無法掌握的存在。

為了一個人的尊嚴與意志放棄自己的生命，這究竟是否值得？尊嚴與意志不過是無形的東西，有了生命才擁有希望。或許這種作為在有些人眼中無比愚蠢和無法理解，但是恩奇都與吉爾伽美什之間不需要任何人理解。

“我恐懼着死亡，我恐懼着孤獨的人生，我更恐懼沒有你和吉爾的世界。死亡的國度陰冷黑暗，沒有人願意抵達那裏，我也不會例外。”

恩奇都緩緩說。

時間沉澱了他的睿智，在外人面前的恩奇都早已褪去了初生時的青澀與稚嫩，只在信任的人身邊流露出本性。但是此時的他很冷靜，似乎是抛棄了什麽，無比沉着：“但是澤田綱吉，我更恐懼着吉爾尊嚴的消失。”

他突然直起身子仰視面前的青年：“澤田綱吉，英靈座是存在的，對嗎？”

“叫我綱吉吧，這種才是親密的稱呼。”綱吉拍了拍對方的頭：“是的，英靈座是存在的，你與閃閃都是被譽為英雄的存在，你們的靈魂一旦應召，就會前往英靈之座，成為蓋亞的英靈。”

恩奇都笑道：“那麽我們約好了，我，吉爾還有你，英靈座上相遇。”

綱吉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願望，那個不惜一切也要奪取聖杯去完成的願望。

“嗯，約好了。我們三個人英靈座上相會。”

【我們約好了，在英靈之座上相會】

或許這個就是命運。

“命運……”

“嗯？”

“在我所來的時空，我是世界的外來者，兩次都是；在我的世界中執行的規則是為‘平行世界’，所以我感受不到命運一詞究竟有多麽的讓人無奈。但是在這裏，我卻不是外來者。”

恩奇都卻聽懂了這模糊的話：“因為我們？”

“骸和白蘭曾經和我說過因果論，在我的時空，我們的相識已經是注定的‘果’，我來這裏是為了完成我的‘因’，此為一個輪回，而這個輪回之中，我身為主體，再也無法逃脫這個世界的，命運束縛。”綱吉緩緩道：“我無法改變任何命運。”

那樣的後果，是任何人都無法背負的。

“不要自責啊。綱吉笑着最好看了，我和吉爾都最喜歡你的笑容，那才是這個世上最美好的珍寶。”恩奇都在對方的臉上印下一個深深的口水印：“所以綱吉一定要多笑笑才是。”

“你啊。”綱吉無奈道：“哪裏有那麽的誇張。”

恩奇都嘟嘟嘴：“本來就是。不信你去問吉爾，不過估計他不會說就是了。”

你的眼睛與微笑，都是天空的賜福。

綱吉無奈一笑。

恩奇都問：“你的名字也是因為命運？”

“嗯。”

“那麽，這就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恩奇都笑的眉眼彎彎：“只屬于我們的，吉爾也不告訴~”

綱吉無奈的敲了敲他的頭，然後伸出了右手小指。

“嗯？”

“這是我的世界的約定方式，多是小孩子之間的。”綱吉笑道：“不過，湊合湊合吧。”

恩奇都不太滿意，不過看着青年溫和的眼，那之中似乎有着金橘色的火焰在緩緩燃燒。他還是伸出了手，與對方相連。

【約好了，英靈座上再會。】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奪取聖杯，為了這必須實現的願望。

******

但是綱吉怎樣也沒有想到，這一天的到來是那樣的快。

看着床上那個痛苦着喘息着的人，綱吉的心無比的疼痛，他突然明白了在自己老去死亡的剎那同伴們的痛苦，即使明知道還會再次相見，也無法去接受、坦誠的面對自己無比重要的人在眼前一點點的走向盡頭。

吉爾伽美什憤怒而無力，無上的力量給予他的是毀滅與支配，被庇佑的他甚至是神明也無法傷害，但是他可以輕松的毀去一個生命，卻無法盡力去挽救一個存在。

“該死的……該死的……！”

英雄王毀掉了一切能夠看到的東西，華美恢宏的宮殿滿目狼藉。綱吉靜靜地看着他發洩，在對方站在原地氣喘的時候上前道：“閃閃，我要離開了。”

吉爾伽美什豁然回頭，像是受傷的獅王一般憤怒而充滿攻擊性地看着面前的青年。然而這一次，青年無比無禮的用手覆蓋住了英雄王的眼，對方正要揮手打掉，卻被綱吉抓住了手腕。

“你早就知道我總會離開，比恩奇都還要早。那麽你也應該明白，我的離開是強制性的，由不得我。”綱吉輕笑：“冷靜一點，閃閃，現在這個樣子，完全不像是那個高傲的英雄王啊。”

“雜種……”

“神明無法殺死你，你也同樣。”綱吉看向遠方：“我打算去試一試。”

吉爾伽美什嘲諷道：“憑你那無力的**與神去肉搏嗎”？

“反正都要消失，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去試一試呢。”綱吉笑道：“閃閃，不要為我擔心。”

吉爾伽美什第一次沒有回答。

他走在前面，依舊固執的挺直了脊背。綱吉跟在他的身後，一直走到了恩奇都的寝殿。聽着裏面傳出痛苦的呻|吟，英雄王突然說：“不走不可以嗎。”

綱吉沉默。

這位高傲的英雄王一生之中只怕也從未服過軟，他與恩奇都之間的争執無論最後結果如何，過程中先和解說軟話的也總是恩奇都。然而現在，他服軟了，希望一個人能夠留下。

恩奇都的痛苦，綱吉的離開，讓他感受到了恐懼。

“你知道不行。”

英雄王沉默。

“最後的時光，好好陪陪恩奇都……也許我能成功，我一直都是一個幸運的人。”綱吉背過身，這一次他沉默了許久，最終開口：“再見了，吉爾伽美什，我永遠的英雄之王。”

兩個背對着的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你的名字。”英雄王突然開口，高聲而驕傲：“雜種，本王允許你說出你的名字。”

綱吉笑了：“我和恩奇都做了約定，閃閃，下一次見面，我一定會告訴你我的名字。一言為定。”

他沒有聽到英雄王的回答，身後的人走進了宮殿，此地只剩下他一個人。

“謝謝你尊重我的選擇，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