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偏心眼子
周勵一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架勢，且又把話說到了這份上，周老五想着小兒子這一年又一年的耽誤，怕年紀再大點往後是真連二婚的都難找，更別提還像江桃那樣又漂亮又能幹的了。
周老五接受不了兒子一輩子打光棍，再說剛剛妹妹已經說了，那江桃還是黃花大閨女呢。周老五是現實的，也到底是疼孩子的，所以咬了咬牙就問周勵：“你真要娶江桃？想好了？”
周勵點頭，鄭重道：“想好了，真要。”
“那行，那你就後天結婚！”周老五到底應了。
目的達到，周勵臉上露出笑。
周愛華也松了口氣。
王招娣卻仍不想同意：“孩子他爸，那江……”
周老五擺擺手，止了王招娣的話，轉頭看向一側的周平喜和孟慧：“小勵這親事我同意了，那江桃不一定真有什麽克夫命，要萬一真有的話，克也先克小勵。如果到被克了他還不肯跟江桃離婚的話，那到時候我就給你們分家，你們分開單過應該就沒事了！你們看怎麽樣？”
分家，這是周平喜和孟慧早就盼着的事了。
不過他們盼着分家并不是因為受不了周勵，因為周勵雖然偷奸耍滑不肯正幹，但這麽多年別說從家裏拿錢了，要不是後來撿回周寶貝，他連飯都沒吃家裏幾口。相反的，因為孟慧曾經可憐周寶貝曾奶過她一段時間，這兩年有時候一些順帶手的也幫着照顧過幾回，周勵每每在外面踅摸了什麽好吃的好玩的，總少不了周小猛一份，所以孟慧這二嫂可以說一點也不讨厭周勵。
他們兩口子讨厭的，是大哥周平昌和大嫂喬英，這兩人雖然該幹的活都幹了，也從不偷奸耍滑，但真論出力其實是比不上他們兩口子的。這樣的情況下，家裏的東西或錢平分他們都吃虧，但結果是周平昌和喬英一個比一個嘴甜會哄人，王招娣被他們哄的往往只要他們開口，手裏有多少就恨不得給他們多少。
這麽一來，就算周平喜和孟慧也立刻去哄，但到手的永遠比不過周平昌和喬英，這一年一年下來，兩口子心裏早聚了不知道多少怨氣了。
因此周老五這分家的話一說，夫妻倆立刻點了頭。
孟慧是屬于那種不肯吃虧但也不願占人便宜的，她幫過周勵，周勵也早在日常生活中回給她或者她兒子了，所以這會兒她就說了句公道話：“我也不信外面傳的那些說法，再說小猛爸這邊競選大隊會計靠的是人緣和能力，只要真有能力又有人緣，不怕競選不上。”
周老五點頭，确實是這樣。
見二兒子夫妻倆答應了，周老五覺得大兒子夫妻那邊應該也不會反對，最差不就是分家嘛，他其實早就打算過等小兒子結婚後就分家的。一來是這麽多年他也看出來了，王招娣這個人雖然從不曾虧待過他前頭生的兒子，但竟然是有點虧待小兒子的。二來則是農村人的思想裏兒子結婚有了孩子後就算是完成任務了，大兒子二兒子的任務他都完成了，且那兩個兒子看着以後也是不用他怎麽操心的，反倒是不肯正幹的小兒子，他得趁着還能幹得動活，能幫一點是一點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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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着，周老五就果斷對周勵道：“你真要娶，我不攔着你，但那江桃連二婚都不是，一個嫁第四回 的女人，我不可能給你出三百塊錢彩禮。”
這在周勵意料之中，他問：“那你能給多少？”
“一百！”周老五道：“彩禮一百，提親禮就你媽昨晚給的六十，另外置辦酒席和添置新房的東西，按着現在外面的行情給你二百。總共再給你三百塊錢，你要是同意你就娶，要是不同意那就算了！”
總共三百六十塊錢，當年大哥二哥結婚也比這多不了多少。
雖然那都是好幾年前了，但他也就是早幾年為家裏的活出力了，這幾年他沒怎麽為家裏賺錢，反倒是自己私底下攢了有五百露頭的私房錢。所以家裏給的少就少點吧，反正加上他自己偷偷攢的，他娶江桃還能剩呢。
“行。”周勵答應的很幹脆，“不過我已經答應了江家給三百塊錢彩禮，不夠的我自己跟我姑借，回頭我自己還，反正江桃說彩禮她都帶回來的。”
“江桃說彩禮都帶回來？”這事連周愛華都不知道。
江桃當然沒這麽說，但反正錢進了江桃的口袋周勵願意，家裏人也不可能再要這個錢，所以話怎麽說還不是看他了。
于是周勵就學江桃，也說了假話：“是啊，她知道我就是因為家裏拿不出多少彩禮，所以才一直到現在都沒能娶上媳婦的。這不我正好算救了她一命嗎，她心裏感激我，自然想對我好一點，把錢帶回來跟我一起花了。不過因為結婚結的急，所以也就來不及準備嫁妝，回頭缺什麽我們婚後自己再添就是了。”
現實的周老五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看了眼二兒子夫妻倆，一本正經道：“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彩禮就給你兩百好了，畢竟按現在的行情一百塊有點少，兩百嘛，對比你大哥二哥你也不算吃虧。就這樣吧，你記得把事情辦得體面點，越多人盯着，咱們越不能叫人看笑話。”
幾句話就多要到了一百塊，周勵高興的點了點頭：“我會的！”
這是他第一次娶媳婦，也将是這輩子唯一一次，他當然要辦得體面點。
“小勵媽，給他拿錢。”周老五和村裏很多男人一樣，只負責賺錢，賺了後就交給媳婦管，要用錢的時候，當然也是找媳婦要。
王招娣坐着不動，但面色卻很難看。
周愛華冷眼看着，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五嫂，你還不想同意呢？江桃這麽好的姑娘你都看不上，你還想給小勵找什麽樣的，能找到嗎？”
周老五嘆了口氣：“小勵媽，算了，就這樣吧！”
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那真是找不到更好的了，要是有的選他怎麽會答應？
王招娣還是坐着不動，嘴唇快速動了動，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旁人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周勵卻知道：“媽，你是不是拿不出四百塊錢啊？”
“怎麽可能，秋糧賣的錢還沒花呢！”周老五第一時間就反駁，但話說完看王招娣還是那副說不出話，臉色難看的模樣，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小勵媽，你不會是真的拿不出四百塊錢吧？錢哪裏去了？不提之前攢下的，光是秋糧的錢，你手裏至少也得有八百才對，你怎麽會連四百都拿不出？”
周勵皺着眉，突然想到什麽：“媽，你昨天只肯給我六十塊錢去買提親禮，你不會是連一百塊錢都拿不出來吧？”
周老五已經生氣了，嫁進周家二十多年，王招娣還是怕他生氣，因此狠狠瞪了周勵一眼，道：“怎麽可能，一百我當然能拿得出來。”
周老五壓着怒火問：“你一共能拿出來多少？”
王招娣默了默，小聲道：“一百。”
“你——”周老五氣的，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厲聲喝問：“錢呢？錢都哪去了？”
孟慧的臉色立刻變了，當下就搗了下周平喜。
周平喜反應過來，忙道：“媽，大哥他們今天去縣城，你是不是又給他們拿錢了？你給了他們多少？”
“兩百。”王招娣小聲道。
“兩百！”周平喜一下子站起來，不高興道：“媽，你居然給了他們兩百！我不管，我也需要錢呢，媽，你給了大哥兩百，必須也得給我兩百，都是你兒子，你可不能太偏心了！”
王招娣面對周勵是高高在上，一副我是你媽我說一不二的氣勢，但面對兩個繼子卻是二十多年的讨好已經成了習慣，忙就道：“當然，當然，我對你們兄弟倆一視同仁，給了他自然也會給你。就……就眼下我是真沒錢，等開春的，開春把春花生賣了，到時候我也給你兩百。”
周平喜還在氣：“你上回就是這麽說的，上回大嫂要去找什麽神婆買藥，你也給了一百，說回頭補給我，但你後來只給了我五十！”
王招娣恨不得一副求饒的語氣：“不會的，這回我不會的，我……”
周愛華不由看了眼周勵，就見周勵面色平靜，好像早就知道他媽就是這麽偏心似的。周愛華不由心中一酸，要不是怕得罪二侄兒，簡直想問王招娣一句，你是有兩個兒子嗎？你忘了你還有一個親生的兒子了嗎？
周老五卻臉都要氣黑了，他總算知道為什麽老妻拿不出四百塊錢來了，合着這麽多年家裏的錢都叫她一點點貼給兩個兒子了！周老五想罵，但那兩個兒子是他親生的，不是王招娣親生的，他真要是罵了，兩個兒子都該恨他了。
不能罵，也不能把錢要回來，周老五只覺得氣的心口一陣陣疼。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好一會兒緩過來，才對王招娣道：“你把那一百拿出來，都給小勵。”又轉頭看向妹妹，“愛華，你手裏有錢嗎？能不能借我三百，等回頭春花生下來我就還你。”
周愛華嫁在鎮上，男人和兒女都争氣，自己又是掌握家裏財政大權的，這錢當然能拿得出來。她看了眼王招娣，道：“有是有，但大哥，親兄弟明算賬，你賣了春花生可得立刻還我。”
周老五也看了眼王招娣，回答的斬釘截鐵：“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