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
許懷澤的聲音響起時, 同時響起的還有另一個聲音。
“如清!”不遠處的嚴顏站在別墅前,正朝着他們揮着手打招呼。
所以,他想說什麽。
舒如清微微擰眉, 卻還是擡起頭回了嚴顏幾句,嚴顏得到她的回複非但沒停止, 反而興沖沖地跑了過來, 等到她離開的時候,兩個人的對話就此打斷。
等到嚴顏離開的時候,兩人誰也沒再提起剛才的事。
“那,明天見。”許懷澤站在那裏沖她擺了擺手, 然後轉身離開。
明天……
明天就是《戀無止境》的最後一天,這趟充滿了意外的旅程終于迎來了終結, 舒如清覺得自己應該高興才對,然而現如今的內心卻莫名地有些複雜。
直到第二天再次醒來,那種複雜的心情依然萦繞在她心頭, 但她從始至終都說不清到底是為什麽。
只不過,節目組可沒給她太多的空閑時間去思考自己的心情。
第二天一早,随行導演小安就敲響了舒如清房間的門,神神秘秘地遞給她一張卡片和一套衣服。
“換上衣服,一個小時後我們要離開這裏。”
打開門的時候, 舒如清還能隐約聽到屋外不知是誰的對話聲以及汽車引擎啓動的聲音。
“這一次, 是大家分開出發?”
舒如清挑眉, 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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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導演眨了眨眼, 笑笑:“你看了就知道了。”
舒如清聳了聳肩, 關上門翻開那張紙片。
【恭喜你來到告白之日, 今天的任務地點是心動游樂園, 開啓今天的行動之前請換上節目組為你準備的衣服并帶上面具, 并按照下列要求完成角色扮演。】
【在角色扮演期間,請嚴格按照角色要求進行行動,同時尋找面具之下的告白目标并摘下對方的面具,你僅有三次猜測機會,如果全部猜錯,你将失去當面告白的機會,最終的告白只能通過電話完成。】
角色扮演?還是cosplay?……之前導演似乎的确跟他們這樣說過,只不過一般來說,如果只有他們穿着特殊服裝又帶着面具的話,那還有什麽猜測的餘地。
難道……
舒如清好奇地展開那套服裝,這才發現跟自己想象的衣服中相比,這套衣服要樸素又生活化得多。
“什麽啊,這是……游樂園甜品店的制服?”
雖然有些迷茫,但舒如清還是飛快換上了衣服。上半身是貼身的白色襯衫,只不過多了個黑色領巾,黑白簡約風條紋的裙角飛揚,便是日常穿出去似乎也沒什麽問題。
舒如清一眼能認出來這衣服的身份,還是因為左胸前挂着一個“心動游樂園甜品車”的标志。
換上這一身後,她帶上面具,看向鏡中的自己,忽然明白了節目組的用意。
她手裏的面具是一只兔子,帶上去就能嚴嚴實實地遮住了上半張臉,更不用說她現在還穿着甜品車上的制服。
她猜,今天來游樂園的所有人都只能帶着面具,這樣一來他們十個人一旦混入人來人往的游樂園,就只能靠聲音和身姿來猜測對方的身份了。
事實證明,舒如清猜的沒錯。
舒如清看着面前絡繹不絕的顧客,着實有點頭疼。
面前的客人來回反悔糾結了三四次,終于确定了自己的點單:“來一杯白桃烏龍奶蓋茶多加芝士和紅豆,然後再一份桂花紅茶雙皮奶。”
舒如清飛快操作,撕掉小票讓他們回到位子上等候。
她着實沒想到自己還有到甜品店打工的這一天,整個上午她連按照配方制作奶茶甜品都得手忙腳亂半天,更別提找時間溜出去找人了。
好在整天記譜子的她記憶力還算不錯,有店裏其他人的幫助,一上午雖然慌張,但至少沒出什麽大錯。
不過,看這排隊的人數和游樂園的人流量,恐怕直到下午三四點快閉園的時候,她才有空離開。
這怎麽可能見到其他嘉賓,除非……有人過來買東西。
“兩杯芝士可可。”
有幾分耳熟的聲音響起,是這陣子一直能聽到的男聲。
遞給對方小票,舒如清下意識地跟對方對視,那個熊貓面具笑得正憨,透過面具她只能看清對方的眼神裏的漠然。
對方不是許懷澤,舒如清确信。
那只剩下了綜藝裏的其他四個男嘉賓,僅有的六個字無法讓她确定這個聲音到底屬于誰。
還沒等舒如清想好怎麽應對,那人已經被他身旁的女孩拉走坐到了不遠處的桌子上。
等下,如果有女伴的話……應該不是他們四個人吧。
還沒等舒如清繼續往下想,下一位顧客就已經開始點單,她不得不抛下這點想法,繼續工作。
等到舒如清端着兩杯飲品再次看到那個熊貓頭的時候,她才想起剛才的事。
其他人也就算了,如果是程也和溫可嘉的話,怕不是平生多了麻煩。
“請慢用。”刻意用了不同于平時的聲音,快速地把飲品放在了桌面上,舒如清轉身要走。
“不好意思,請等一下。”慢條斯理又溫柔的男聲響起。
是溫可嘉,看樣子,他扮演的是游客。
舒如清眨了眨眼,轉過身來卻沒說話。
溫可嘉看着面前帶着兔子面具的女人,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從耳鬓的碎發到微微咬着的下唇,甚至是手腕的一點不易發現的傷疤。
沒錯,是他要找的人。
“到了今天,你們還要接着再演嗎?”
溫可嘉定定地看着她,沒給旁邊一直詢問的女孩一點眼神,看來連那女孩也是節目組配給的掩飾吧。
舒如清皺眉,他認出自己了,但是他非但沒有上前揭開她的面具,反而多說了這麽一句奇怪的話。
而且,他說的是“你們”,不是“你”。
不知從何而來的直覺讓她産生了莫名的想法——溫可嘉他說得似乎并不是今天的角色扮演,而是其他東西。
仿佛隔着那層兔子面具他也能從眼神中得到答案,溫可嘉的唇彎了彎:“好吧,那就之後再說吧。”
說完這話後,溫可嘉整個人放松下來,似乎又回歸了往日的溫柔樣子。
“……好的。”
舒如清皺眉離開,有些摸不清他到底是什麽想法。
溫可嘉口中的“之後”到底是什麽時候。
除了溫可嘉的意外出現,其他的事情進行得還算順利。
不,或許是說過于順利了。
當下午兩點多,店長非常溫柔遞給她日結工資的時候,舒如清甚至産生了“我真的是來打工”的錯覺。
不,她當然不是來打工的。
結束在甜品車的工作後,舒如清總算有機會在周圍轉轉,這大概就是節目組給她的自由時間。
然而現在離游樂園閉館只剩下不到兩個小時,這一整天除了溫可嘉,舒如清并沒有接觸到其他的人。
所以許懷澤找到她了嗎?舒如清有些懷疑。
周圍的所有人都帶着面具,哪怕現在人流已經少了些,許懷澤站在人群中也擁有着鶴立雞群的獨特氣勢。
但是目光所及之處,似乎并沒有跟他有所相似的人。
兩個小時功夫,舒如清只來得及到處轉了轉,甚至發現了在摩天輪門口當收銀的嚴顏和把自己裝進人偶裏的程也。
卻沒有找到許懷澤。
她倒是也想過通過拉琴曝光自己的身份,然而跟那位在游樂園拉琴賣藝的大叔掰扯了半天,對方還是一臉懷疑沒能把琴交給她。
兜兜轉轉,舒如清最終還是回到了最開始的甜品車旁邊,沒料到正好裝上了試圖找她的店長。
“對了小姑娘,今天隔壁鬼屋換了新布景,這是他們剛剛送給我們的門票,也有你的一份。”說着,店長就不由分說地把票塞到了她的手裏。
舒如清看着票面上的幽靈圖樣陷入思考:“……”
這是節目組給她的提示?還是單純的巧合?
她看了眼時間,離閉館就只剩下最後十分鐘了,閉館之後,會留一個小時給工作人員清場,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就到了節目組規定的告白時刻。
話說回來,沒能認出自己,着急的人應該是許懷澤才對,她顧慮個什麽。
想到這裏,舒如清揚揚眉。
左右她也沒來過這個游樂園,能來玩玩看,正好。
想到這裏,她便跟着店長走進了鬼屋。
鬼屋裏十人一個輪次,甜品車的工作人員有三個,正好補上了正在門口焦急等待的七個人。
或許是燈光太陰暗,又或許是這門票實在來的太過刻意。
舒如清總覺得周圍人有幾分像許懷澤。
門口檢票的小哥,嗯,身形有些像但聲音不像;隔壁那組情侶中的男伴,雖然聲音有些像但身高也太矮了;唔,非要說的話,隊伍裏的唯一落單的那位男性,身材有些像但卻一直沒說話,十分可疑。
這鬼屋是以校園怪談為主題,被裝潢成教室的房間裏動不動就出現一些血跡或者骷髅,時不時還有滿臉血腥的NPC出現。
再配上驚悚詭異的BGM,一路上時不時讓人心跳加速。
只不過舒如清一直把心思放在那個落單的男人身上,以至于所有的驚吓點都慢了半拍,恍恍惚惚竟然成了隊伍裏的主心骨。
看着一看見什麽吓人的東西就尖叫着往自己身邊靠的其他人,舒如清:“……”
倒是那個落單的人,一直不肯往自己身旁湊,甚至在中間關卡的時候,還站在那裏不肯走了。
“那個……你沒事吧。”店長雖然想知道他怎麽了,卻又害怕,便一手拽着舒如清,一手去拍那人的肩。
“沒……事……”那人聲音低啞,聽不出到底是什麽聲線。
“真的嗎?”店長還不放心,拍了拍對方的肩表示撫慰。
然而就在那個瞬間,對方猛地仰起頭,面具卻突然掉了下去,露出裏面一張猙獰血腥的臉來,外套也被解開,露出裏面的血痕來,伸着一雙手就要往店長那裏抓。
那人伸出手的時候,舒如清看得清楚。那雙手極其普通,不是許懷澤。
舒如清:……
合着這人是鬼屋安排進來的內鬼NPC,難怪一直遮遮掩掩。
看樣子,鬼屋送來的門票真的只是巧合,哪有什麽節目組的安排,倒是她想多了。
還沒等她做出反應,店長這邊一聲尖叫,抓住舒如清就往前跑:“草草草草!!!!”
其他人被兩人的反應吓到,也都尖叫着往前跑。
幸好那人行動遲緩,并未追多久,等他們到了下一個關卡的時候,人就已經落在後面消失不見了,看樣子只是一個臨時的驚吓,并不會真正追上他們。
“我們快出去吧,我再也不來這種地方了。”店長顫巍巍地說道,“我記得這應該就是最後一個密室了。”
舒如清習慣性地安撫了一下身邊的人,幸好最後一關的謎題雖然有些難,但并不怎麽吓人,幾個人鎮靜下來之後就打開了門。
然而還沒等他們高興多久,沉重的腳步聲和鏈條拖在地上的聲音再次響起,聽起來讓人汗毛直立。
“快跑快跑快跑。”店長拉着舒如清就往門口沖,然而慌不擇路,卻正好跟來人撞了個正着。
來人頭戴鬼面,全身纏繞着血色的布條和生鏽的鐵鏈,一手拿着電鋸正嗡嗡作響,活生生一副電影裏的殺人狂模樣。
跟之前那個內鬼不同,來人顯然是最終大BOSS,體格強壯身形矯健,一看見他們就往前沖,而且毫不手軟,一副要拽人回來的樣子。
“跑!”作為膽子最大的人,舒如清落在後面。
“好!!”店主急哄哄地往外跑,沒過多久,就看見了鬼屋的出口。
“太好了,我們終于出來了。”她回過頭往身旁看,“诶,如清?”
另一邊,舒如清被那個造型如殺人狂魔的人擠進了走廊裏的廢棄櫃間隙。
随着一股巨力襲來,血腥味與壓迫感同時擠壓而來。舒如清擰眉看着眼前的人,電鋸就砸在她的右側,而左側則是那人的手,她被擠在冰冷的牆壁與沾滿血氣的鎖鏈之間,不能動彈。
森森的鬼面與可愛的兔子頭面面相觑,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一秒,兩秒,三秒……
走廊裏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只剩下砰砰的心跳聲分明,兔子面具下的唇彎了彎,舒如清伸出手,捏住了對方的面具邊緣。
與此同時,對方也伸出了手。
“演個沒完了還。”舒如清的語氣裏滿是嫌棄,但眼睛裏卻異常誠實,閃閃發亮。
咔嚓兩聲輕響,面具掉落在地上,在昏暗的鬼屋中,兩個人發梢微亂,卻緊緊注視着對方。
也不知是誰先移開了目光,兩個人恢複了往常的狀态。
“圓滿完成任務,還不能多享受一下表演的樂趣?”許懷澤放開舒如清,饒有樂趣地揮了揮手裏的玩具電鋸。
兩個人并排往鬼屋外走,舒如清沒忍住:“所以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聲音。”
舒如清開始回想自己都說了些什麽:“我就說了一個跑字。”
“難道這還不夠嗎?”哪怕黑暗中看不清,舒如清都能聽得出他語氣裏的飛揚。
“……”
“開玩笑的,其實門票是我送給你們的。”許懷澤笑了笑,“畢竟除了你還有哪個呆子見了小提琴就走不動路。”
“喂——”她明明是想給許懷澤創造機會。
……雖然最終結果也沒差多少吧。
許懷澤聽她語氣,悶笑了幾聲開始轉移話題:“所以你呢。”
因為他的那雙漂亮的手,她從來沒見過能有人比得上他。
但想也知道,一旦誇他,這人多半又要洋洋得意起來,想到這裏,舒如清随便給了個答案。
“……直覺。”
“哦?”許懷澤也不知信了沒有,只順着應答,“原來是這樣啊。”
眼看着鬼屋的出口已經到了,兩人沒再說話,舒如清走了出去,回過頭看着一半露在陽光外面一半藏在陰影裏的許懷澤。
耀眼的光芒照在他英氣的眉眼間,亂呼呼的發梢和沾滿薄汗的面龐并沒有有損他的顏值,反而讓他更多了一種生機勃發的帥氣。
“我換下衣服,在外面等着我。”
随即,那個身影再次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說來也怪,明明是尋常的話語,舒如清卻只覺得悸動。
許懷澤很快就換上自己的衣服再次出現在舒如清面前,兩個人就像是忘記了節目組的存在,單純是來游樂園游玩的一樣開始四處晃悠。
只不過游客現如今已經全部走光,工作人員也只剩下三三兩兩沒幾個,因此供他們游玩的設備并不多,盡管如此,他們還是不停地轉折。
就在他們從旋轉木馬下來的時候,最後的閉園通知響起。
随後而來的還有節目組的通知。
“此刻是告白之時。”
聲音響起的時候,煙花綻放,游樂園的燈火同時亮起。
一時間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坐在随處可見的長椅上看着煙花,就像根本沒有聽到一樣。
晚一點,再晚一點吧。
然而煙花的間隙之間,舒如清終于還是聽見身旁的男人開口,聲音清晰無比。
“對了,如清。”
“你願意當我女朋友嗎?”
短暫的沉默。
“好啊。”
舒如清揚起臉沖他笑了笑。
不遠處的工作人員都為見證他們之前的愛情而鼓起掌來,直播間裏無數人激動地發着彈幕。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他們關系的開始。
只有舒如清知道,他們二人所有的誤會、暧昧、糾纏從這一刻全都結束了。
那種情緒比悵然若失多一點,比痛徹心扉少幾分。
她不知道是什麽,但是這一幕會被錄下來擁有記錄在熒幕前。
所以她不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