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酒會
對王語非來說,這叫憑良心辦事;但對栗瑤來說,這叫兩人進展火速有貓膩。
“召集會應該是在國賓飯店舉行,地址我一會兒發你。至于何時結束麽,那可就大大的說不準了,我把姐姐手機號碼給你,你到時候自己問她吧。”
撂下電話,栗瑤不由感嘆自己這個鋪路人真是又挖溝又通渠,簡直做到了盡善盡美。
她眯着眼睛按開自己與王語非的對話界面,唇角挑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很好。
王語非這顆結實的小洋釘已經順利紮入栗玦身邊,至于之後要怎麽利用......
呵呵。
越是不起眼的小玩意兒,越是奪人七寸。
......
驅車駛過夜間的道路,人流車流依然密集,這是大城市中随處可見的景象。商場影院的LED廣告燈牌在潮濕的空氣中流光溢彩。
看來栗瑤早晨看的天氣預報是準确的,肉眼可見地,很快就要落下雨來。
王語非趕到國賓飯店時已經超過晚上八點半,其間她分時段撥過兩次栗玦的電話,都沒有得到回應。
也是,人家正忙着談生意,又不是她這樣的低頭族,哪顧得上看手機。
她想了想,還是提步跟随上行的電梯來到酒店大堂。
小王從入口的邀請指示牌中獲取了這場供應商召集會是在哪個廳裏舉行的信息,但當她抵達宴會廳門口卻又被離場的人流擠去了外圍。
這樣的場面對王語非來說格外陌生,她恍然覺得自己變作了茫茫滄海中的一莖枯草、一顆浮萍,漂漂停停,轉轉悠悠,但哪裏都不是她的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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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總歸是弄明白了一件事,這樣大批量的賓客一齊往外湧,不正說明酒會結束了?
于是,她耐心在以男性為主的群體中搜尋栗大小姐的身影,然而無論她從前往後,從左往右,颠來倒去地細細“排查”,直把眼睛都看迷瞪了,也沒找到她想找的人。
那應該就是不在吧......
栗大小姐明明是那樣身姿出衆的女人,只需匆匆一瞥,就能镌刻于心。
王語非又逆着人流探身去會場內找,但零星剩下幾個還在熱聊或是醉得沉了的客人都不是她。
這叫個什麽事嘛!
小王不免升起幾分懊惱的情緒,早知道她就不該傻愣愣地跑過來操這份閑心,也難怪栗瑤聽見她做此打算時發出忠告。
栗大小姐看着身體再怎麽不好,不都安然度過前二十多還是三十多年了麽?
說起來,她記得公司裏傳栗玦是高中畢業之後出國的,那麽如果她在國外呆了超過十年,現在大概就是三十來歲?
王語非放任自己沉入這些毫無意義的推想之中,不知不覺跟着客潮重又返回酒店大堂。
恍惚間,她仿佛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撇頭朝聲源方向望去,伫立在正門口雕花廊柱旁的不正是那個她兜兜轉轉、遍尋不着的人麽!
小王為着栗玦在一大群人中一眼認出她而心驚,但轉念一想,身邊俱是西裝革履的商務人士,唯有她穿着随性,牛仔外套內搭T恤,怎麽看怎麽于如此場合格格不入。
兩人視線相觸之際,王語非從栗玦的眼裏讀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愫。
不似初見時那般凝重銳利,但她的心湖卻無來由地震顫得更加厲害。
她......
是在求助她麽?
小王連忙側身往前擠,走近栗玦身邊後才發現另有三名男子圍着她,似乎是酒會上新結識的合作夥伴?
但很快地,小王就從幾人的對話中修正了原先的判斷:站在栗玦身側的是她的特助華西銘,而她面前的那兩位男士應該也是差不多的上下屬關系。
華西銘“雀屏中選”的傳奇故事,小王也有所耳聞。
他原是營銷一部中某個網格的團隊長,路子野人脈廣,績效連續三年排第一,栗玦上任後一眼相中他,提拔他為自己的特別助理。本來這樣一通操作很容易讓那些不知情的吃瓜群衆懷疑兩人有一腿,然而華特助上任沒倆月就英年白頭,大家這下算是确認了,栗總純粹只是拿他當能力強耐操勞的下屬用了。
對于各種甚嚣塵上的傳言,王語非一向不太往心裏去,不過她倒是憑着白發的特征鎖定了華特助的身份。
另一方面,栗玦稱那位銀灰色西裝蓄着胡須的中年男子為“毛總”,這家夥句句不離自己政府、學校關系鐵,和某處長拜把子,認某院士做老師。
王語非一聽就腦袋疼,比讓她通讀一遍《時間簡史》還可怕。
好在栗玦餘光瞥見王語非過來後,扯了扯唇角對男人道:“毛總,待我下回登門拜訪,好好向您取經。今天很晚了,外面又下着雨,恕我們先行告辭。”
小王駕車前來時空氣還剛泛起潮,然而此刻再一擡頭,旋轉門外已是暴雨如注。
她不免稍稍壓低視線,看了看栗大小姐裸.露的肩頭,為着參加酒會,她将白天的西裝襯衣換成了露肩的晚宴裙。
要是當頭淋一場傾盆大雨,肩膀以上光禿禿的沒有遮擋,肩膀以下裙料濕答答地粘在身上,真是哪哪都不好受。
每每這種時刻,總有“善解人意”的家夥伸出援助之手。
毛總上前一步,面帶關懷地提議道:“栗小姐,正是因為外面暴雨,你一個女孩子回家多危險呀,不如和我們同車吧。”
小王在心中翻了個白眼,這話說的,當她和華特助都是死的嗎??
明着是展現紳士風度,暗着麽......
某名副其實毛手毛腳的毛大老總已經脫下西裝,作勢要給栗玦披上。
毛總這司馬昭之心,饒是小王這般與人打交道不多的也看出了端倪。
第一步是披西裝打上歸屬烙印,第二步估計就想把人往自己住所裏帶了......
一旁的華特助張了張嘴,卻愣是啥也沒說出來,毫無當年八面玲珑的高級銷售風範。
這還不算完,作為毛總獵取目标的當事人,栗大小姐垂着眼眸,一臉沉思,比小王見到的任何一個時刻都更為沉默。
然而,沉默在此情此景下寓意着束手就擒!
王語非咬了咬嘴唇,二話沒說,搶在毛總之前用自己的牛仔外套包住栗玦沁着涼意的身體。
末了,還尤為細致地引着栗玦的手臂穿過袖管,将衣襟前面的金屬紐扣一顆顆摁上,直到脖領處。
栗玦羽睫輕顫,她聽見王語非的聲音仿佛被玻璃門外的水汽濡濕,有些黏重卻不退卻:“毛總你好。那個,我也是女生,衣服應該比較适合栗總的尺寸,這裏就不勞煩您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不過小王偷瞄一眼栗玦,自己穿着勒緊的牛仔外套,到了栗大小姐身上就跟塊松垮垮的鹹菜皮似的懸垂着。
一方面是她太過清瘦,另一方面......
若不是非常時期,栗大小姐一定不會讓這種設計簡陋、質地粗糙的東西出現自己身上吧……
“我說,你是什麽人?打哪冒出來的?”毛總一臉不加掩飾的嫌棄,主要還是因為王語非橫插一腳,壞了他的好事。
助理?下屬?朋友?姐妹?家人?
一堆說得過去也說不過去的關系詞在小王舌尖打轉,她一時陷入了迷茫。
好在這回華西銘終于找到了銷售耍嘴皮子溜的契機,他佯作不高興地指責王語非:“一點兒不會看眼色,退下去!”
轉而對毛總賠笑:“小姑娘是栗總新上任的特助。”
最後又跟毛總說起悄悄話來:“你看她不懂事的,都是家裏老頭子慣出來的。這份工作還是她老頭子把她硬塞進來的。有些人嘛,栗總也不得不賣面子。”
毛總将那綠豆小眼狠狠一眯,看來這天秦明着易主在即,暗着不知有多少雲谲波詭。
經華西銘這麽一攪和,毛總倒是大方給幾人放行了。栗玦這塊肥肉他雖然感興趣,但等見識過她的手腕,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吞下才是穩妥之策。
......
過後,王語非在前領路,引着栗玦和華特助前往地下停車場。
一般這種商務活動都是有接無送的。原本華西銘已經叫好了計程車,誰知剛走到門口就被不懷好意的毛總給攔住去路。
越過雙弧形直通二樓的樓梯,黑金柚木的扶手質地平滑,幾乎能反出吊頂金燈的燦光。
華西銘被晃了一下眼,調轉視線向栗玦請示道:“栗總,毛建國這人你怎麽說?是晾着他還是過段時間找他探探虛實?”
栗玦步子并不快,微微側頭道:“我也沒有太好的主意。科委最近似乎在做智能安防的産業調度,我們不如借此機會安排和金科見一面,從旁了解一下毛總和劉處的關系。你覺得這樣可行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