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已修2.0】
穿着厚重的防護服,頭頂皎月,我推着滿滿一車實驗廢料走向傾倒區。
這條羊腸小道兩邊布滿了低矮灌木,倒也是蠻稀奇的景色,只是現在外界的天氣實在不宜生物生存,被各種射線摧殘過後的灌木看着都灰黃灰黃的。我伸手随便扯了兩截枝條,發現要把它們拽下來還得花點兒力氣,瞧着幹枯,莖部中空,沒想到韌性倒是挺大。
想想也是,現在還能在地面上留存的植物較之過去大都已經進化得十分耐曬了,對各種輻射的抗打擊能力也略勝一籌,只是大都長得低矮,葉子也更細小尖利,和松針類似。一叢一叢剛過膝蓋,看着溫和無害,然而往裏一伸手,還不得給紮成篩子。
實驗室每天都有大量的實驗廢料需要處理,因此都有專人負責這些廢料的傾倒與回收。一天分早中晚三個班次,晚班悠閑些,兩個小時就有人來替班了。對于能有這麽個比較輕松的工作我還是很滿意的,雖然每天和垃圾打交道,但好歹能混口閑飯吃不是?
路盡頭便是傾倒區,大門口永遠有兩個面無表情的維安者守着,目不斜視,盡忠職守,如同兩座雕像。
熟練刷過胸口的标牌,門燈由黃色轉為綠色,快速向兩邊滑開,我推着車繼續往前走。
地面被水泥澆灌鋪的很平坦,那是為了防止推車因為颠簸而翻倒所鋪的,再前面不遠處就是堆積成山的垃圾堆,如果不是防護服上自動配戴的防護面罩,聞着這個味兒估計就能直接把人熏暈了。垃圾處理車在晚上是不工作的,因此也沒看到它們把垃圾鏟走壓成方塊的場面。
我沒有把垃圾随便往這兒一堆,而是推着它一路來到了院牆最深處,那兒有道生鏽的大鐵門,鐵門厚重,上頭的鎖卻是嶄新嶄新的,一點鏽斑都沒有,顯然經常有人進出。門口依舊是兩個維安者。
大着膽子推車走上前,果然立馬就被維安者攔下,厲聲喝問。
“什麽人!?”
心中忐忑,本就有些心虛,再被這麽一吼,講出來的話便更加底氣不足,“實驗室的,”我舉起胸口的名牌,強裝鎮定,“來處理垃圾。”
現在是晚上,再加上這裏黑燈瞎火的,名牌上的字模模糊糊的辨識不清。兩名維安者盯了一會,我不動聲色掩住顯示職權的位置,虛晃一下名牌便又放回原位,問:“怎麽了?”
兩名維安者手中的長槍交叉,攔住我的去路,其中一人冷冷開口:“這裏禁止閑雜人等進入。”
“哦,我不是閑雜人等,”說着我厚着臉皮小心翼翼湊上前,試圖從寬大的鐵門欄看到裏面的樣子,只可惜那裏頭黑魆魆的,除了幾個模糊的建築輪廓以外什麽都看不清,“我只是來這裏處理垃圾而……”兩把長槍毫不猶豫頂上我的胸口,“已。”
槍口漆黑,筆直堅硬的槍身抵在心口,那兩名維安者的臉隐在黑色面罩後,态度冷硬而強勢。
最後一個字出口的時候我已經飄了音,冷汗唰地爬了滿背,我舉雙手作投降狀,一邊後退一邊用讨好的語氣說:“兩位大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小的剛來,不是很清楚保協的規矩,對不起啊……你們繼續工作……不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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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完這幾句話,我飛速後退,還不忘拖着我的垃圾箱,轉身拔足狂奔。
到達安全地帶,我大口喘着粗氣,心裏一陣陣後怕。早知道就不答應妙言幫這個忙了,要是剛才那兩個維安者手一抖,擦個槍走個火,我的小命豈不是就這麽交代了。
走出傾倒區,來到那片矮樹林,見左右無人,我拍拍頭盔,小聲道:“怎麽樣怎麽樣,拍到什麽沒有?”
耳麥裏一陣雜音,過了會才響起把粗壯嗓音抱怨:“你頭動的太快啦!算了,也差不多。”
“什麽叫‘也差不多’啊!”我氣結,“爺剛剛可是被兩把槍指着胸口喂!”
那頭的人砸吧砸吧嘴,“得了吧,更可怕的事你都做了,還怕這幾把破槍,騙鬼呢?”
也是,要不是因為那件事,我也不會欠他這個人情,好在他拜托我這事也不算太難。
本來這地方就是我先發現的,妙言那個一天到晚搜集上頭罪證的一聽之下立馬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于是就出現了上頭這幕。
“行吧,那我現在回去了。”說完我推着箱子就要回實驗室,走着走着猛然一拍大腿——
“草!”把正事兒給忘了!這一箱子垃圾還特麽的在車上呢,還得再回去一趟……
我略顯尴尬地返回傾倒區,又讪讪刷卡進去,幸好門口的維安者沒有多問,不然都不知道該怎麽回。
工作交接完,我把防護服上妙言給我的攝像頭和通話器偷偷拆下帶走,順利交班後我便直接回了家。
現在的人都居住在地下,沒有人會傻不愣登把自己毫無防備地暴露在地表,除非迫于生計不得不到地面。因此通往地面的通道并不是很多,只有人魚打過來了,大家才會真正用到那幾個特別寬敞的地表逃生通道。因為人魚的來襲常常伴随着大量海水的倒灌,若不及時逃到地表,即便待在家中也會很快被灌進來的輻射海水給淹沒,那樣死去,比在陸地上死去可要痛苦的多。
防護服雖然常見,可身在E區,除了個別有身份的,很少有人能弄到件像樣的穿。最常見的那種防護服也不過能在外面溜個十來分鐘罷了,久了各種輻射微粒還是會滲透進來,壓根就不頂用。
這上也是死,下也是死,人還真是脆弱,也不知道被人魚壓着打的日子什麽時候能有個頭。越外圍的人過的越貧苦,聚集各類流放人員,能力低下,參差不齊,反抗力也弱,人魚随便來次侵襲就能把這裏的人清掃大半。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我們腳下這片僅存的土地——瑟懷歐,也會被人魚占領吧。
在門口印下指紋,門咔嚓一下打開。這是我的家,這個家裏有三個家庭成員:我,我的好兄弟譚點星,然後是他的妹妹譚點燈。
本來我這樣E級無變種人類是不該有這樣好的待遇的,應該和那些流民一樣窩在隔離通道裏,日日夜夜遭受通道裏殘留的稀薄輻射的折磨,靠着政府的“好心”施舍茍延殘喘。而流民的結局也不過就是在颠沛流離中歷經世故冷暖逐漸心如死灰,早早橫屍在隔離通道,最終被維安者拖走處理掉罷了。
可我這性格從來就不是能平靜等死的,與其這樣茍活着,倒不如掙紮一下,反抗一下,最不濟也要自己選一個死法。于是,在那五年裏,我靠着陸續做多項人體改造實驗來維持生計,這是像我這樣遺失身份的流民能賺的最多的工作。
那些改造給的錢雖然多,然而死亡致殘率也一樣的可怕。每次躺在那片慘白刺目的燈光下,都叫人克制不住的渾身顫抖。那些錢大半都要花在術後休養上,最後淨賺也僅僅只是比沒有好那麽一點點罷了。盡管如此,我就像總被幸運女神眷顧着一般,術後總是恢複得極快,也鮮少有不良反應,更不用說致殘致死了。也因此,我勉強獲得了臨時居民ID。
沒有身份的人在瑟懷歐是活不了多久的。如果不想在隔離通道裏等死,除了到海岸上做巡邏的苦差事,另一個便是這種,燃燒生命是我們這種卑賤的下等人類所能為人類進程做出的,最後的貢獻。
沒錯,卑賤的、下等的,多可怕的詞語,它們把人類分成三六九等,連居住的地方也用厚實堅硬的牆壁一層層隔開。最好的、頂尖的人物都生活在A區,接着是B、C、D區以及最糟糕的E區。只要在上一層區域犯過錯誤,一旦被抹去高層次的身份,就會被流放到下一區,一直到最嚴重也是最終的流放地,流民的聚集地——E區。
我對自己成為流民之前的事情完全沒有印象,只知道一醒來就已經在隔離通道裏躺着了。
因某次項目我結識了譚點星兄妹倆,之後我們便一起共渡了許多難關,這些共患難的經歷讓我們擁有了一段十分牢固的友誼。
譚點星當時的情況比我糟糕得多,畢竟他還有一個年幼又體弱多病的妹妹需要照顧,更加辛苦。後來我們幹脆就搭夥一起賺錢了,反正這樣做的人也不少,出了什麽意外好歹還能有人擔着。
直到三個月前,譚點燈被檢測出發生了C品級水系變異,我和譚點星才沾着異能的邊從政府手裏分到一間屋子,就連實驗室傾倒廢料的工作也是這麽來的。
進門後,門口褐色的厚簾子隔着一道大約三平方米的狹小空間,我在這裏脫下外套,以免隧道裏那些零星輻射粒子被我帶進屋。
掀開門簾,發現房裏還亮着盞暈黃小燈。
床就在進門左手邊,有兩張,一大一小。小的是我的單人床,大的是譚點星他們的,因為譚點燈還小,要是沒有哥哥陪着就不願入睡。
一個疲憊的身影坐在床邊,俊朗的眉目間布滿陰霾。
我輕輕走過去,拍在他肩頭,“又發熱了?”
點星沒擡頭,只是握着點燈的手又緊了緊,啞着嗓子喃喃:“我不想失去她,我不能失去她。”
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自從點燈的異能覺醒至今,各種大小疾病便輪着砸上來。而這次的發熱,卻并不是空穴來風,歸根到底,我負有很大責任。
點星白天有工作要做,所以白天輪到我在家照顧點燈,大約一個星期前左右,點燈向我提出要到外面走走的請求。點星看的嚴,若是他在,是絕計不會允許的。大概是覺得我比點星好說話,所以點燈經常向我撒嬌,提些她不敢跟哥哥提的要求。
我看她那幾天精神挺好,再加上總悶在屋裏對病情也沒有好處,覺着出門透透氣心情好了病說不定也會好些,便同意了帶她出門。
作者有話要說: 唔,這次修改算是把以前所有的東西都打亂了,大綱設定啥的也都拟定好了,總算是比以前條理清晰了許多。
大家就當新故事看吧……囧
拖了那麽久真是抱歉……
有些元素考慮再三還是被我删掉了,因為意義不大,就不打算再保留了。
作死的強迫症OTZ
這次應該是這篇文最後一次大修了,不會再亂改了……
PS:老樣子,周五為偷懶日,個別特殊情況請假會在文案或者前一天的作者有話說處說明。
最後,請原諒窩總是很羅嗦地解釋這解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