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王爺,您這是何苦呢?”沈鏡千有些不忍道。
八王爺直視他,輕柔道:“你不是我,又怎知我心中是苦是甜?自我收你當了家将,你處處為我着想,護我于危難之中,顧我于生活瑣碎,只要能每天看到你,便是我心中最大安慰。”
“王爺……”沈鏡千低下頭去,有些為難。
我聽着王爺的話,不知為何會想到蘇懿修,他自答應陪我尋魄,便一路照顧我,即使沒有危險,也從不丢下我一人獨處。想到之前對蘇懿修不正常的心動,我恍然,莫非那就是……喜歡?
我曾以為我喜歡柳晗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對我照顧有加,但現在想來,她更像我的姐妹,我對她并沒有過心動的感受。蘇懿修給我的感覺則不同,那種感覺很矛盾,讓我有點兒患得患失。
“君庭?”許是我沉思的時間有點兒久,蘇懿修不知何時走到我跟前,拉起我的手試探我的六魄。
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着痕跡地抽回手道:“無事,只是發了會兒呆。”
八王爺送我們從後門離開,臨走前,八王爺又小心翼翼地問沈鏡千奸細之事,沈鏡千堅定道:“我絕非奸細,然而王爺若覺得我是奸細才不會內心有愧,那便當我是奸細吧。事已至此,真相已沒有意義。”
八王爺沉默片刻,忽然目光堅定道:“我若連你的話都不相信,又有什麽資格喜歡你?你放心,這件事我會從頭至尾查個水落石出,争取早日為你洗脫冤屈。”
沈鏡千對此什麽也沒說,平靜地與他告辭。回去的路上,他問起我們為何會如此輕松就找到他與八王爺,蘇懿修向他解釋說,孟青炀之前來參加選妃時,把路線摸得一清二楚,他們跟孟青炀一起救包娴雅時,蘇懿修便把路線記下了來,因而能擺脫護衛們的搜索。
沈鏡千點點頭,表示理解,而我卻知道事實并非全是這樣,只是孟青炀身份敏|感,我也不便多說什麽。我忽然想到蘇懿修是長謝長老的親人之事,于是打算下次與孟青炀獨處時問個清楚。
我們回客棧時,包娴雅他們正坐在客棧中焦急地等我們。見我們回來,幾人立刻沖上前來詢問,我們把事情簡略地告訴他們,包娴雅抱怨道:“你們也不說一聲就離開,害我們坐立難安。”
“之前是誰一聲不吭就去八王府參加選妃了?她當時怎麽就沒想到我們會擔心?”我調侃道。
柳晗雪笑道:“你們倆誰也別說誰了,都是半斤八兩。”
我們一群人哈哈大笑起來,看天色還早,便決定動身去皇城——我的體魄所在。
前往皇城的路上,孟青炀與包娴雅一改往日的相處模式,不時低聲細語不說,還老是眉目傳情,讓我這個看慣他們吵鬧的人還真有些不習慣。
Advertisement
看着他倆,又想到我對蘇懿修的感情,不禁有些悵然,忍不住對着眼前細細的河流嘆了口氣。
“在想何事?”蘇懿修不知何時坐到了我身邊。
正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人忽然出現在身邊,我被吓了一跳,本能道:“沒事沒事,發個呆而已。”
蘇懿修點點頭,別開眼睛忽然道:“你若有心事,不妨說給我聽,我必會全力幫你。”
我撓了撓頭,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八王爺與鏡千之事,讓我有些觸動,原來,男子與男子之間,也可以産生愛戀之情。”
蘇懿修沒有立刻應聲,過了一會兒才說:“我從小在長道山修習道術,身邊的師兄弟師姐妹衆多,我一直把他們當作親人看待,所以從未體會過愛戀之情,直到後來遇到你……”
他忽然停住,我因為他這話心跳得格外劇烈,想催促他繼續說下去,卻又不敢開口,只得攥緊了拳頭強自鎮定。
“我也不知這算不算愛戀,只覺得你跟他們不一樣,跟娴雅、青炀他們也都不一樣,想要一直跟你在一起,保護你、照顧你,希望你眼中只有我,喜歡看你笑,看到你難過我也會難過,我……”
我鬼使神差地握住他的手,他停了話頭,扭頭看向我。
“我……我也一樣。”我臉上發燒,低聲回應他。
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樣亮了起來,嘴角微微挑起,展露出難得的笑容。我感到整顆心都柔軟起來,抓着他的手緊了緊:“不如,我們一起去尋找答案,看你我之間,究竟是不是愛戀。”
他點點頭,溫柔道:“哪怕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找,只要你肯陪我,我也甘願。”
我倆牽着手又坐了一會兒,直到孟青炀叫我們可以上路了。
皇城不愧是都城,比我所見過的所有城鎮都繁華了不知多少倍。孟青炀跟在包娴雅身邊打情罵俏,春沐與柳晗雪圍着賣藝師傅拍手叫好,沈鏡千走到賣文房四寶的小攤前挑揀,明禛四處張望,不知在找些什麽。我跟蘇懿修走在衆人身後,随口聊着趣事。
“君庭,懿修,之前托你們送梳子與我的那人,約我在皇城百味苑見他,我先行一步,過後會去客棧找你們。”明禛忽然攔住我們道。
蘇懿修點點頭,表示知曉了,我卻想見見那個送明禛梳子的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于是道:“百味苑是個什麽地方?聽起來像是個飯館,不如我們大家一起去,順便在那裏吃個飯。”
明禛用銳利的目光看向我,我被他看得一陣心虛,往蘇懿修身後躲了躲。
“想看熱鬧直說,何必麻煩想些沒說服力的借口。”明禛拆穿我。
我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擔心你,怕你一個人不安全。”
明禛沒搭理我,轉身才道:“要去就跟上。”
聽了他這話,我立刻招呼包娴雅等人追上明禛。
百味苑雖然聽起來像個吃飯的地方,但到了才發現,原來是個賣香料的店。明禛一進門,便對賣香料的夥計道:“我來找你們老板,他今日可在?”
小夥計甚是聰敏,一看明禛說這話的氣度便知他與他們老板交情不淺,客氣地把我們一幹人等請入上座,便轉身小跑着進了內室去叫人。
沒一會兒,一聲清脆的“我等了你好幾天了”便先從內室傳了出來,緊接着一個衣着不俗的偉岸男子掀簾兒走了出來。
他看到我們,立刻露出老于世故的笑,只有當看到明禛時,那笑才變得真切起來。
“你送了我那麽個無禮的東西,該感謝我還會好脾氣地前來找你才是。要是別人敢這樣戲耍我,早被我一掌拍死了。”明禛冷冰冰地道,身體卻做出相反的舉動,幾步迎了上去。
那男子哈哈大笑了幾聲,調笑道:“前幾天我閑逛發現了那把發梳,甚是喜愛,不知怎麽就想到你以前滿頭烏發的樣子,覺得配以前的你再适合不過,索性就買了下來,後來我也覺得自己的一時心血來潮有些可笑,但想到你雖用不到了,你不還有個長毛兒的狗兒弟弟?幹脆送他也是一樣的,于是就托了镖局給你送去了。”
“你在我面前叫他狗便罷了,若是見了他還這樣叫,到時惹怒了他,可別怪我不幫你。”明禛略帶嗔意道。
男子把手往身後一背,笑得逾加張狂:“就他那些小伎倆,對付我還嫌太嫩了。對了,這幾位是你的新朋友?”
明禛把我們一一介紹給他,又對我們道:“這家夥是這家香料店的老板,也是我二十幾年的摯友,名叫錢钰龍,雖然比我還年長一歲,但他素來品行不端,你們不必如何敬重他,只當他是個瘋子便罷。”
“哎哎,我可是你二十幾年的舊友了,你當着這些新朋友的面這樣說我,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吧?當真是喜新厭舊,可憐我‘遇人不淑’啊。”錢钰龍立刻不滿道。
他倆你來我往又互侃了幾句,我們在一旁覺得有趣,跟着哈哈笑了一場。
錢钰龍把我們留下來吃晚飯,酒足飯飽後,錢钰龍把一個小包小心交給明禛道:“我經過四處打聽,雖然沒有找到能完全治愈你弟弟的方法,但經人指引總算找到了可以幫他維持白日清醒的藥方。只是這藥力有限,服用後只能堅持一個月,之後便會變回原樣,而且此藥不能長久服用,須得一年最多服一次,服用多了,則于身體有害。”
明禛接過來,向他點頭道謝,錢钰龍擺擺手,寬慰他道:“他也算我半個弟弟,作為兄長,這是應該的,你不必謝我,只是以後常來看看我便是了。我的知心朋友,也只你一個了。”
明禛點頭答應下來,時候不早,便與我們一起告辭離開了。回去的路上,我見明禛一臉心事,于是低聲問道:“可是在為你弟弟的事憂心?他怎麽了?”
明禛嘆了口氣,向我解釋:“我弟弟本來是個普通人不是狼妖,我出家離開故鄉後,有一年故鄉為狼妖侵擾,許多鄉親被狼妖咬了一口便變成了狼妖,我父母受弟弟保護得以幸免,但他自己卻未能逃過此劫。我後來接到家書才得知此事,急忙趕回家中,但村長由于有所畏懼,便找了高人把弟弟和變成狼妖的鄉親都趕到了武荑島,他們白天便會困倦不已,夜晚才能醒來行動。有時到了月圓之夜,意志力弱的還會攻擊他人。我自找到弟弟後,便再沒回過寺院,一直在想辦法找能幫他治愈的方法。”
原來那個聽人叫他狗就炸毛、還騙我把我變成狗的家夥竟然如此可憐,我不禁有些同情他,手忽然被握住,我看向不知何時走到我們身邊的蘇懿修。
“你都聽到了?”我問他。
他點點頭,柔了語氣道:“你不必想太多,等我們先找到你的體魄,再去幫他找變回人的方法可好?”
“好。”對于如此體貼的蘇懿修,我內心一陣寬慰。
明禛看了眼我倆交握的手,挑了下眉道:“你二人可是有什麽事沒告訴大家?”
我聽了他的話,臉上一熱,有些吞吞吐吐道:“也、也不是什麽大事……”
明禛輕笑了一聲,便沒再追問。
第二日一早,我梳洗完畢去找練劍的蘇懿修,經過沈鏡千門前,卻看到他伏案在寫些什麽,便走了進去道:“你在給八王爺寫信?”
沈鏡千驚訝地看向我,問道:“你怎麽知道?”
我笑了笑,回他:“昨日一到這裏你便買了筆墨紙硯,我當時就想問你是不是給八王爺寫信用的,後來給忘了。”
沈鏡千誇贊我道:“君庭果然觀察入微。我想着左右無事,就幹脆給八王爺報個平安吧。”
我點點頭,正要離開,沈鏡千又忽然道:“你與懿修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我聽了他這話,不由一愣,反問:“怎麽看出來的?”
沈鏡千想了想道:“雖然你們二人以前便親密無間,但近日越發讓人覺得難以介入了,就像……另一對兒娴雅青炀。”
我被他這麽一說,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們……還不太确定那是怎麽回事,就先稀裏糊塗地在一起了。不過我們有那麽明顯嗎?竟然連你都看出來了。”
“也還好吧,就是有幾次看到你們手牽手彼此對視,仿佛身邊的我們都不存在一樣。”
聽了沈鏡千這話,我立刻更加不好意思,說了聲“還有事先走一步”便逃也似地離開了。才轉過拐角到蘇懿修練劍的地方,眼前的景象讓我不由一愣。
手持雙劍的柳晗雪正向一臉謹慎的蘇懿修步步緊逼,令人眼花缭亂的幾個招式直逼蘇懿修胸口。如此淩厲的招式,蘇懿修卻輕松躲過,并且沒有要反擊的意思。
我快步上前想攔下他們,卻被一旁的春沐阻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