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林峥和賀萊推開醫務室門的時候,程斯蔚斜靠在病床上玩手機,帽子扔在床邊。賀萊走過去,彎腰把帽子撿起來,順便看了眼程斯蔚腫起來的左臉:“你別告訴我你是臉朝下摔臺階上了。”
程斯蔚沒說話,眼睛盯着手機屏幕裏的小人。
“剛剛四百米,林傳西沒參加,聽他們同學說是被打了,現在正在到處發瘋。”林峥靠着身後的藥架,看他一會兒,語氣帶着懷疑:“你打的?”
屏幕暗下去,剛剛一挑四沒打過,程斯蔚把手機往床上一扔,擡起眼,皮笑肉不笑地說:“怎麽了,你是不是要給你弟弟報仇?”
“你少惡心人。”林峥走過去,滿臉嫌棄,“只不過他手臂骨折了,覺得你應該沒那個能耐。”
“沒哪個能耐?要說給你家清理門戶的能耐,那我确實沒有。”
林峥張張嘴,看他一眼沒說話,屋裏瞬間安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賀萊坐在床上,推了一下程斯蔚的膝蓋:“你吃炸藥了啊,脾氣這麽大。”
游戲角色已經複活,程斯蔚把手機拿起來,靠着床頭,聲音很悶地說:“沒有。”
他們幾個在一起玩這麽多年,雖然程斯蔚喜歡陰陽怪氣,但很少發脾氣,正常情況下,拌嘴吵架的都是林峥和賀萊,程斯蔚是坐在旁邊笑着觀看的那個。誰都能看出來程斯蔚心情不佳,賀萊跟林峥大眼瞪小眼,停了停,賀萊抻了抻手臂站起來,轉過頭說:“算了,你也別躺着了,去路西法喝兩杯。”
程斯蔚盯着手機沒動,賀萊給林峥使了個眼色,林峥嘆口氣:“差不多得了啊,不就挨個打嗎,林傳西都骨折了,還有力氣在操場無能狂怒呢。”
聽林峥說完,賀萊一把抽走程斯蔚的手機,按滅屏幕,忽略程斯蔚面無表情的臉,沖他笑笑:“走了走了。”
操場依舊熱鬧,田徑賽場上人擠人,裁判站在椅子上,對着喇叭喊號簽到。順着長廊走到側門,林峥推開門衛室的門,跟躺在椅子上刷手機的門衛說:“老師讓我們出去買幾箱水。”
男人眼都沒擡一下,看着手機問他:“出門條呢?”
“很快就回來了,就沒給。”
“行。”男人騰出手,按了一下遙控器按鈕,又交代說:“早點回啊。”
自動門打開,賀萊走出沒幾步,回頭看了一眼,啧了一聲:“上大學的人,出門還要條子,真夠搞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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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個學校的學生都在,要是出點兒什麽事,誰能負的了責。”林峥從兜裏拿出車鑰匙,停在前面的黑色轎車前燈閃了兩下。
賀萊走過去,拉開副駕駛車門,點點頭說:“也是。”
兩個人都坐進去,林峥把車打着火,往後瞥了眼,發現後座沒人。副駕駛車窗降下來,賀萊半個身子都探出去,沖着站在樹下的程斯蔚喊:“走了,站那兒幹嘛呢?”
程斯蔚又盯着高牆看了幾秒,才收回視線,走過去拉開車門,上了車。
工作日中午,街上沒有什麽人,賀萊用手機連上車載藍牙,連着放了幾首節奏強烈的歌,放到第六首的時候,林峥伸手把音響調成靜音。賀萊随着節奏搖擺的身體被生生卡住,他看林峥一眼,問:“你幹嘛。”
林峥沒搭理他,側過頭跟坐在後面的程斯蔚說:“不過你今天打林傳西一頓,估計能讓他老實一陣子,起碼能少給我找點兒事。”
“是給上次咱們被堵那事兒報仇吧?”賀萊拽着安全帶把身子扭過來,沖程斯蔚點點頭,誇他:“真是好兄弟。”
程斯蔚從始至終都沒說話,帽檐幾乎遮住他整張臉,看不見表情。
到路西法門口,林峥把車停好,站在門口的小哥跑下來給他們開門,下車之後,林峥跟他說:“弄點吃的送到樓上,再拎一提啤酒。”
“沒問題。”小哥把停車卡別在雨刷器上,又迅速跑到門口把玻璃門推開,側身讓他們進去。
路西法是少有白天和晚上都營業的酒吧,晚上跟其他酒吧差不多,喝酒搖色子,偶爾會有駐唱歌手來熱場子。在二樓他們常坐的位置坐下,林峥拿起桌上的菜單看了眼又丢下,看着拿酒走過來的小哥,問:“菜單換了?”
“是的啊。”開了三瓶酒,小哥沖林峥笑笑,“上次您不是說菜太鹹嗎,我們就換了位廚師。”
“沒必要換吧。”
“我們後來也嘗了嘗菜,确實鹹了點,您放心,現在這位做的味道更好。”
林峥點點頭,靠着椅背,有些煩躁地說:“那随便做幾個吧。”
等菜上的時間裏,賀萊把酒倒上,剛把杯子拿起來準備跟對面倆人碰,看見林峥仰頭一口把酒喝光,程斯蔚沒摘帽子,偏過頭,看着樓下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倆有沒有意思啊?”賀萊把杯子重重放下,幾滴酒濺出來。林峥看他一眼,停了一會兒,擡手把酒又倒滿,拎着杯子跟賀萊碰了一下。程斯蔚還保持着剛坐下來的動作,賀萊正打算開口說話,就看見程斯蔚很慢地轉過頭,視線越過他,落在背後那張桌上。
“你看什麽呢?”程斯蔚忽然開口,語氣沒什麽起伏。
賀萊愣了愣,轉過身,順着程斯蔚的視線看過去,跟後桌男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男人被幾個人盯也不尴尬,捏了顆花生米丢進嘴裏,搖頭晃腦地沖程斯蔚說:“看你兩眼怎麽了?”
從程斯蔚坐下開始,對面那個人就一直在盯着他看,一開始程斯蔚沒怎麽在意,畢竟樓上只坐了他們兩桌,但後來,程斯蔚被盯的渾身不舒服,後背發麻。見程斯蔚不說話,男人拎着酒過來,手撐着桌子,微微彎腰,試圖看清程斯蔚掩在帽檐陰影下的臉:“在屋裏還戴帽子幹嘛?你這桌我請了,帽子摘了讓我看看。”
程斯蔚笑出來,眼皮垂着,很長的睫毛輕顫,光線很亮,在看見程斯蔚握住桌上的酒瓶時,賀萊先站起來,把男人推開。
“別在這兒犯賤啊。”賀萊皺着眉,“什麽東西。”
他們這邊動靜大,正準備出菜的服務生忙跑上來,擋在兩個人中間,先是彎腰給賀萊道歉,然後轉身對着那人說:“先生您喝多了吧,要不去樓下坐?也涼快一些。”
“我沒喝多,誰說我喝多了?”
“差不多了,給你個臺階就趕快下。”林峥看他,“一會兒臺階撤走了,你他媽就別下了。”
賀萊總算看出來,今天程斯蔚跟林峥的心情都不怎麽樣,他這邊好不容易打完圓場,喉嚨幹的不行。看着男人被帶下樓,賀萊坐下喘了口氣,眼睛掃了對面兩人一圈,才說:“剛剛我要不攔着,你們又忍不住了是吧?”
林峥嗤笑一聲,程斯蔚閉眼按了兩下太陽穴,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是陸豐的電話,程斯蔚盯着看了一會兒,伸手把電話挂斷。
沒隔幾分鐘,第二個電話又打進來,程斯蔚拿着手機,站起來走到窗邊接起來。
“那個,小程啊,你現在能聯系到沈峭嗎?”陸豐那邊有點吵,信號也不太好,聲音斷斷續續。
“不能。”程斯蔚說。
“那行,如果你見到沈峭的話,跟他說一聲讓他快點來狗場這兒。”
明明不該問的,但嘴比腦袋轉得更快,等程斯蔚反應過來的時候,話已經問出口:“出什麽事兒了?”
“規劃局那邊……”陸豐停了一下,背景音變得更亂,除了狗吠好像還有人在吵架。
“規劃局那邊有人帶了文件來,說今天就要把狗場拆了,狗帶不走就要全處理掉——我打不通沈峭電話,你要是見到他讓他快點過來,我攔不住……”
沉默了沒有幾秒鐘,程斯蔚折回餐桌,拿走林峥手邊的車鑰匙,移開手機,跟他說:“開一下你的車。”然後又對着話筒說:“我現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