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十字路口的綠燈正在倒數,還剩兩秒的時候,年叔開始踩剎車,黃燈亮起來的時候,他已經把車穩穩地停在線內,跟在後面的車按了兩下喇叭。
“年齡大了,開車沒有年輕人那麽快咯。”年叔說着話,朝程斯蔚轉過頭,“你不趕時間吧?”
“沒事,您慢慢開。”程斯蔚笑了一下,太陽有點大,他沒戴帽子,擡手把遮陽板扒下來。過了一會兒,年叔主動開口搭話:“我記得以前我開車送你的時候,你都坐後排,害怕曬着。”
從窗外透進來的光線落在手臂上,程斯蔚往裏縮了縮手,才說:“現在習慣坐前面了。”
綠燈亮起來,年叔笑笑,踩了油門。
還是有很多不一樣的,年叔因為上了年紀,空調溫度調的高,冷風也開得小,車程超過0分鐘的話,年叔就會打開收音機,聽當地的交通廣播。沈峭不這樣,沈峭開的車和他本人一樣安靜,車随主人,像個啞巴。
二十多分鐘後,車停到學校側門,程斯蔚解開安全帶,準備開車門的時候,聽見年叔呀了一聲。程斯蔚轉過頭,年叔有些抱歉地沖他低了低頭:“忘記帶傘了。”
“太陽不太大。”程斯蔚伸手從後座拿過帽子戴好,推開車門,“晚上您不用來接我,我這幾天都住公寓。”
種在學校兩側的梧桐樹枝葉茂盛,光線透過樹葉縫隙掉在地上,像被撕碎的地圖。越往裏走越熱鬧,路兩邊的陰涼地站滿了人,最近剛考完試,各個社團都開始招第二波新人。走下臺階,程斯蔚看見賀萊的背影,手撐着桌子,跟站在對面的女孩說話。
本來想要繞路走的,但賀萊好像背後長了眼睛,程斯蔚沒來得及轉身,就被賀萊叫住。
“程斯蔚,這兒!”
程斯蔚走過去,賀萊擡手攬着他的肩,笑眯眯地對面前的女孩說:“現在我們有兩個人了,我是不是可以報名了?”
“報什麽名?”程斯蔚斜眼看他。
賀萊指了指桌上的海報:“芭蕾舞社。”
打掉搭在肩上的手,程斯蔚看賀萊一眼,說:“你有病就去看看吧。”
賀萊擡着下巴,正打算跟他吵架,張了張嘴又什麽都沒說,賀萊眯着眼湊近程斯蔚,看着脖頸上的紅斑,擡頭問他:“你是不是過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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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還不覺得,被賀萊這麽一提醒,程斯蔚忽然覺得脖子有點癢,用手背碰了碰,是像針紮一樣的細密刺痛感。程斯蔚覺得煩躁,連帶着臉也臭,他最近好像很倒黴。
“我去趟醫務室,你自己跳芭蕾吧。”程斯蔚沖賀萊擺擺手,往醫務室走。
去醫務室必須要穿過操場,看着足球場草坪上泛出熱浪的空氣,程斯蔚索性破罐破摔,把帽檐壓低,悶着頭往前走。足球場很大,草地有點紮人,程斯蔚走得快,後背很快開始出汗。刺痛感逐漸擴大,順着毛孔,從脖頸開始,一點點蔓延到整個後背。
後面程斯蔚幾乎是用跑的,熱風四面八方朝他湧過來,直到跑進樓道,背緊貼着牆上冰涼的瓷磚,程斯蔚覺得自己暫時得救。已經沒什麽力氣往醫務室走了,程斯蔚的身體順着牆往下滑,最後坐在地上,低着頭大口喘氣。
後續反應來的很快,幾分鐘之後,程斯蔚開始覺得惡心,頭痛,程斯蔚用手心抵着牆試圖用來降溫,但效果不太好。幾乎是下意識,程斯蔚躺在地上,摘掉帽子,側臉緊貼着地板。
紫外線過敏帶來的另一個反應是全身發燙,身下那幾塊地磚很快被他暖熱了,程斯蔚想要換個地方繼續躺,但他起不來。辦公樓的走廊空曠,程斯蔚恍惚之間能聽見從胸腔內響起的心跳聲,但很快,他意識到那不是心跳聲。
是腳步聲,來源于擋住頭頂射燈的身影,還有出現在他視線裏,有點髒的白色球鞋。
有人蹲下來,好像是看了他幾秒,然後用手背碰他的額頭。那雙手很涼,比瓷磚還要涼,程斯蔚閉上眼,想要享受難得的涼爽。但很快,那個人把手收回去了,程斯蔚開始皺眉,他想要跟着那只手一起走,但腦袋暈沉沉的,沒有力氣。
程斯蔚只能張開嘴,很小聲地念:“沈峭。”
沒人回答,過了幾秒,有聲音出現在走廊另一邊,然後是急促的腳步聲。那個人放下什麽東西,然後站起來,轉身離開。
“同學,你沒事兒吧!”有人晃程斯蔚的肩,動作很大,晃得他想吐。
賀萊剛走進醫務室,看見躺在床上的程斯蔚笑出了聲,他走過去,拖了把椅子坐到旁邊,笑着說:“你可把校醫吓了一跳,她還以為你心髒病發作要死了。”
程斯蔚沒接話,賀萊湊過去,看了看塗在程斯蔚手臂上的藥膏,嘟囔:“這次好像挺嚴重的。”
“你過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沈峭?”
這話問的沒頭沒腦,賀萊有些疑惑地挑挑眉,靠着椅背說:“沒有啊……怎麽會看見他,這一周學校戒嚴,不可能放外人進來。”
“而且。”賀萊頓了頓,露出一個有些欠打的微笑,“你也不看看你現在什麽樣,我要是沈峭,見着你這個樣子,就先叫救護車把你拉去隔離。”
程斯蔚皺起眉,伸手去夠桌上的手機:“我什麽樣?”
不用賀萊給答案,手機相機前置已經給了他答案,在屏幕裏,程斯蔚看見自己布滿紅斑的脖頸,星星點點的,甚至已經蔓延到下巴,看起來很吓人。迅速把相機關掉,程斯蔚把手機扔到床尾,閉着眼想往被子裏縮。
這個動作很快被正在分裝藥片的校醫看到,她哎呀一聲,然後沖過來拽着程斯蔚的手臂:“塗着藥呢,往被子裏鑽什麽啊,藥都沾到被子上了,是你過敏還是被子過敏?”
“被子過敏。”賀萊接了句話,惹得校醫一個白眼。
以照顧程斯蔚為由,賀萊順利翹了兩節經濟博弈論的課,躺在隔壁病床上打游戲。聽着旁邊激烈的游戲背景音,程斯蔚的視線從天花板移到被自己丢到床尾的手機,看了幾秒,爬過去把手機攥在手裏。
點開信息,滑到第二頁,找到沈峭的名字點開,最近的一條短信還是他前天發的。程斯蔚盯着看了一會兒,調出鍵盤,在上面打了一行字:我是過敏,不是傳染病,會好的。
點擊發送,雖然知道不會收到回複,但程斯蔚還是等了好一會兒,直到賀萊在隔壁床上跳起來,程斯蔚才按滅手機。賀萊的游戲應該又輸了,他嘴裏罵罵咧咧的,重新坐到椅子上,非要拉着程斯蔚陪他打一把。
程斯蔚拗不過,打開游戲,在等待加載的過程中,漫不經心地問:“林峥那個弟弟,是不是這周也要過來參加聯合運動會?”
“應該是吧。”賀萊正在選英雄,眼睛盯着手機屏幕,“這次七校聯合,能出風頭的機會,林傳西肯定不會錯過。”說到這兒,賀萊擡頭看了眼程斯蔚,“你問這個幹嘛?”
“随便問問。”游戲加載完,程斯蔚向賀萊發出邀請,說:“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