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昏暗的屋子內, 成排的紅燭靜靜燃燒着, 橙黃暧昧的光線充盈着整個房間, 地面上鋪着一層雪一樣白得絨絨的毛毯, 合着那燭火,只覺得屋內暖融融的。床上的帷幔動了動, 依稀見着一個人影坐了起來,白色的紗簾被掀開,露出一只瑩白小巧的玉足。
小腳踩在地毯上, 軟綿綿的。
夏微瀾掀了眼皮,因為睡得太久,她晃了晃有些發沉的腦袋。
“咿呀——”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陣冷風從外面灌進來, 她不由得拉緊了衣服。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只松松垮垮地挂着一件中衣。
手腕被人緊緊攥住, 她一擡頭,就對上曦栾那森冷的面容:“既然知道冷,還下來做什麽?”
聲音緩緩的, 慢慢的,又像是浸了冰一般,聽得人背脊發寒。
夏微瀾抖了一下,曦栾繼而摟住她:“如此怕寒, 還是乖乖呆在床上為好。”
“師父?”夏微瀾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曦栾, 心中疑惑愈發擴大。
此時的曦栾一身華麗的玄色衣袍, 如瀑的墨發垂垂在身後, 眉間一點妖冶的朱砂痣,平日那雙清冷的眸中隐隐有血色的光焰在跳動。
先前她因為魂魄剛剛回體,一時興奮,加上看慣了另一個世界師父這模樣,竟一時沒有察覺。
她伸手摸了摸曦栾臉上那詭異的花紋,又戳了戳他眉心處的紅點,道:“師父,這是怎麽回事?”
話音剛落,她就見着曦栾立馬沉下了臉。雖然本來就稱不上是什麽好臉色,不過此刻更是冷得吓人。她立馬縮了回去,不敢看他。
曦栾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笑道:“徒兒一年未見為師,不了解為師的變化也正常。”他的力度逐漸加大,夏微瀾想開口,卻又被這股力量緊緊禁锢住,開不了口。
一年,什麽一年?她腦子嗡嗡,難道她魂魄離體了這麽久?可是明明她才在那個平行世界呆了幾個月。
瞧見這個時候夏微瀾還在走神,曦栾眼眯了起來,無數冷意從裏面散發出來,捏着她下巴的力度不斷加大。卻又在眼尖瞧見了她下巴處泛着紅時,眸中一怔,立馬脫手松開了。随後自嘲笑道:“不對,我早就不是你師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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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微瀾傻眼,這又是哪兒出對哪兒出?
曦栾站起身來,紅唇勾起,步步逼近:“畢竟,一年前,你可是當着修仙衆人的面,斷了和我這個師傅的關系呢!”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大半燭火,床內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夏微瀾被這氣勢吓得往後縮,擡起頭來,就看見曦栾陷入黑暗中的那大半張臉,還有隐隐發着光跳躍着的紅眸。
夏微瀾覺得他一定是誤會了什麽,慌忙拉着他解釋道:“不是這樣的,我之前無意間啓動了還魂陣,意外被困在了一個平行世界,和平行世界的另一個我互換了靈魂……”
她越說越急,越說越多,生怕曦栾聽不懂什麽是平行時空,還向他解釋了什麽是平行時空。她便說邊盯着曦栾,希望他能夠相信自己。
然而曦栾眸色卻是越來越冰涼,漸漸拂開了她的手:“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想着用這種卑劣的理由來騙我嗎?”
就像當初,她騙他說一定會回來。結果他等啊等啊,等來的卻是她宣布和自己斷絕師徒關系,等來了她和藍離浩的婚訊。
指尖嵌入掌心,絲絲滲出血。他呵呵笑出聲,笑聲張狂肆意,細聽之下又含着一種悲涼。
他抓住她的手腕,光滑的手腕上挂着一個不起眼的手镯:“你說那不是你,為何已經認主的空間手镯卻還好好的在這副軀體呆了一年?為何雪團還能感受到和你的聯系?”
他壓低身子湊近她:“你說那不是你,昔日我去找你的時候,又是誰拉開了已經認主了的玄冰劍,往我心口上刺了一劍?”
他每說一句,眸中的赤紅之色愈發暈染開來。
夏微瀾下意識往他胸口看去,眉頭皺起,搖搖頭,直愣愣道:“我不知道。”
對于她離開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她完全就是一無所知,至于為什麽原主能夠驅使得了她的玄冰劍,她想來想去,只能隐約猜出也許她和原主的靈魂有什麽特殊聯系,才讓她一朝穿越來這本書裏面。
她實在不知道如何跟曦栾解釋,難道要告訴他,其實他們都是書裏面的人物?
她搖搖頭,顯然這是不可能的,說不定師父會更加以為自己在騙她。
夏微瀾的遲疑掐滅了曦栾眼中最後一絲光亮,他暗笑自己都到了如今這一地步,還在癡心妄想些什麽。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她,一字一句道:“你真的是沒有心。”
“我——”
他只手捏住她的臉,兩人視線交彙,他傾身吻了上去,吞下了她即将脫口而出的話。喉頭滑動間,他輕輕移開,看見夏微瀾滿臉通紅,滿意地笑了。摩挲着那點點朱唇,微笑道:“這張嘴素來會騙人,還是像這樣乖乖的比較好。”
這人!不但不相信她說的話還調戲自己!
夏微瀾憑空生出一股兒惱意,張口咬在他肩頭,又覺得他衣物太厚,直接往他脖子上咬去。
曦栾面上閃過一絲意外,卻還是任由她胡鬧去了。
脖子是何等脆弱敏感之地,她雖說是惱怒到底是沒敢下太重的手,咬了幾口都聽他喊痛,只到後來悶哼一聲,聽上去像是舒服極了,這聲音,倒像是她在伺候他一樣。
夏微瀾不淡定了,氣得縮回床上,将自己卷成一坨。曦栾整理着自己被扯得有些淩亂的衣口,頗為遺憾地看着卷成一團的人。
不急,他和她,來日方長。
等門碰的一聲被關上,夏微瀾扯着一個繡花軟枕直接朝門口去,“哐當”砸到門上又被彈回來,落在軟綿綿的毛毯上。
她赤着腳去撿起軟枕,打量了一下屋內,窗子都被封死,門口也被下了禁制出不去,她這下知道自己真的被囚禁了。
她這才想起來,原書裏面的确有那麽一出,清高冷傲的原主在曦栾入魔後直接斷了和他的師徒關系。她一拳錘在軟枕上,心裏想着這都什麽事兒啊,原主做的好事,都讓她來背鍋了。
屋內氣暖,就容易使人昏沉,她素手掩口打了個呵欠,心想着進自己的空間去看看,結果一看,這下好了,她連自己的空間都進不去了。
她心裏閃過無數微笑臉,手下一拳比一拳重發洩似的打在軟枕上,面上才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等打累了,她才爬上床上,悠悠睡去。
等半夢半醒間,她才發現曦栾在自己身邊躺着了。她打了個呵欠,睡眼惺忪地朝曦栾那邊探過去,在他懷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便沉沉睡去。
一直未睡的曦栾立馬睜開眼,望着她恬靜的睡顏,一時間有些恍惚。
她這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讓曦栾看不透。他不是沒想過相信她,她甚至有想過她是不是有什麽難以言喻的苦衷,即使是在她單方面宣布與自己斷絕關系,他還是艱難地選擇相信。
直到他聽到他和藍離浩的婚訊,再也坐不住,遠遠瞧了一眼。她看着藍離浩眼中的那種青澀害羞,讓他明白了一切。他攔下她質問,卻發現她像是變了一個人,直到那把玄冰劍刺入他的心口,他才明白,哪裏是變了一個人,分明是不要他了。
回想往事,曦栾越想越煩躁,眉間發着幽幽紅光,他壓下心中那一股子戾氣,起身消失在了房內,唯有飄動的帷帳證明着來人的痕跡。
一連幾天,夏微瀾都是迷迷糊糊半夜感覺曦栾睡在她旁邊,不過醒來時又見不到人。白日更加不用說了,也不知他是在忙些什麽,根本見不到人。
許是他也覺得這樣悶着夏微瀾這樣不太好,夏微瀾醒來後,時不時會發現床邊多了一些話本子或者逗趣的小玩意兒。
原本她是打算安安靜靜的待着,等自家師父冷靜了再和他談談的,可是眼下沒見着他人不說,她要再這樣下去,肯定要悶出病來的。
于是她徒手抄起屋內唯一一張坐凳,“咣咣”開始砸門。門外似乎有人守着,騷動一會兒後,又安靜下來。夏微瀾沒管他們,繼續砸門,一聲比一聲大。
雖然她知道就算把門砸穿了,沒有曦栾的允許,她也壓根走不出這屋子,可是她爽快啊。
這樣一想,她砸得更賣力了,屋門被砸穿了好幾處,松松垮垮挂着,夏微瀾豪氣地往前踹了一腳,屋門轟然倒下,一陣灰塵揚起,與此同時,曦栾頂着一張面色及其難看的臉出現門口。
夏微瀾晃了晃手中被砸得只剩兩個腳的凳子,咧開嘴對曦栾友好笑道:“早啊,師父。”
曦栾的心情顯然并不怎麽美妙。他走進來,随手一揚,夏微瀾手中缺了兩個腳的凳子立即化為粉末。
夏微瀾還沒來得及替自己已經逝去的“戰友”惋惜,曦栾就欺身上來,眸中的血色光焰跳得厲害,咬牙道:“怎麽,就非得我用鏈子把你拴在床上,你才能老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