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遠處的晨光灑落在曦栾及腰墨發上,淡淡的金色在他的發間跳躍。聽見腳步聲, 他緩緩睜開眼, 眸中也含着光:“你這是要去哪兒?”
夏微瀾背個一個小背簍,還拿着一個小鋤頭,道:“我要去山後面采些藥材, 昨日看見好多罕見的藥材, 都來不及采呢。”
她笑笑, 一邊走一邊又放不下心回頭囑咐道:“桌上面有一些靈泉水和凝靈果, 師父待會兒記得吃。”
才走了幾步,曦栾拉住了她的手腕:“我陪你去。”
夏微瀾搖頭:“不用了,師父你還是好好養傷為好。”
曦栾卻徑直接過她手中的小鋤頭,又拿過她的小背簍,道:“走吧。”
夏微瀾搖搖頭,又嘆嘆氣, 最終還是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等兩人忙了一個早上, 回來時身上已經是下午, 她把一些藥材靈植拿去給雪團的母親, 又屁颠屁颠地回到自己的小木屋, 遠遠就看見曦栾拿着潤月劍在空中利落的比劃,仔細一看, 竟然是在砍柴。
她忍不住笑出聲, 好好的一把名劍, 竟然被用來砍柴。
如果潤月劍有表情的話, 一定是那種苦逼中帶着絕望的神情。
就這樣遠遠看着, 此刻水面也漫漫攏起一層薄霧,連着水光山色,鳥獸蟲鳴,夏微瀾心中陡然升起一種靜谧地滿足感。
要是以後能在這隐居貌似也不錯。
她背着小背簍,正要朝曦栾走過去,仰頭一看,天空高處,卻正緩緩飛來了一只粉色的紙鶴。
是她之前給林思瑤的紙鶴。
她眉頭輕皺,心中有些不妙的預感,卻還是伸手利落地抓住那只紙鶴,直接攤開。
上面字跡秀氣工整,卻不是林思瑤的字。粉色的紙面上一行毛筆字簡潔醒目:“小主有難,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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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微瀾瞬間捏緊了那張紙條。
師姐一般情況下若是無事并不會找她的,更何況這次聯系她的竟然不是師姐本人,而是聽雪。那麽師姐人呢?
她內心疑雲重重,自然也是瞞不過曦栾。
曦栾聽了表示要和夏微瀾一起去,夏微瀾自然是不同意。
整個修仙界如今正在滿世界地找曦栾,皇都又常常是修仙者重點監督的地方,曦栾一出去,那就是自投羅網。
曦栾哪裏想不到這些,可是他拉着夏微瀾手腕的手沒有松,只是微微顫抖起來,再次重複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那雙清冷的眼睛,此刻逐漸染上的點點猩紅,但是夏微瀾卻并不覺得可怕,因為她從這樣一雙複雜的眼睛中看出了掙紮、不安,以及一絲乞求。
乞求?
夏微瀾眨眨眼,也沒做什麽,眼淚忽然就下來了。
她另一只手覆在曦栾拉着她的那只手上,凝視着曦栾的眼睛,前所未有地認真道:“師父,我會回來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曦栾深深看了夏微瀾一眼,沙啞着聲音:“你說的,這可是你說的,你若是不回來……”
夏微瀾趕忙道:“徒兒一定會回來的!”
曦栾望着夏微瀾那張真誠的臉,微不可見地點了頭。
夏微瀾心中寬慰不已,卻錯過了曦栾面上那一絲詭異的神情。
你若是不回來,我就把你抓回來,關起來,一輩子都禁锢在我身邊。
這般想着,曦栾只覺得壓制了許多天的那股氣息又蠢蠢欲動起來,他暗自調整內息,面上卻對夏微瀾展顏一笑,道:“那快些收拾東西,早去早回吧。”
夏微瀾囑咐雪團好好照顧曦栾,就獨自離開了。如今楚鳴正在道衍宗替她遮掩着,全天下的人都以為她這個徒弟羞而閉關,還在道衍宗裏面,所以思來想去,去皇都這件事,還是她獨自一人前去比較好。
她站在玄冰劍上,眺望着遠處的燈火。
還是等到了皇都,知曉了具體情況,再告訴楚鳴吧,免得他擔心。
人界,皇都。
夏微瀾一番喬裝易容後,便大搖大擺的進了皇都。皇宮她上次來過一次,也變熟門熟路地摸到了林思瑤的宮殿。
才道宮殿大門口,遠遠便聽得一片片連綿起伏地哭聲。一聲暴喝從裏面傳出來:“救不回皇後,你們統統都給皇後陪葬!”
緊接着是一片連綿起伏的讨饒聲。
夏微瀾直接沖了進去,就見滿是藥味的屋子裏,一個明黃色的身影高高站着,他腳下跪着兩排年齡不一的醫者,屏風後的雕花木床上,一個白色的身影正安靜的躺在床上。
“師姐!”
夏微瀾叫道,就見聽雪正跪在不遠處,涕淚交加。
那個明黃色的身影直接大步走過來,晃着她的肩道:“快!快救救瑤兒!快救救她!你不是修仙的嗎!你們修仙的不是可以起死回生嗎!”
夏微瀾一把推開了墨寒,墨寒踉踉跄跄退了幾步,竟然摔倒在了地上。身後一片太醫驚恐連連:“皇上,您沒事吧?”
墨寒大吼:“滾!都給朕滾出去!”
話剛落,那群醫者都低伏着頭,魚貫而出。
夏微瀾沒理墨寒,而是進了屏風後面,上前摸了摸林思瑤的脈搏,面色大變,又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竟然完全沒有一絲生氣。
夏微瀾只覺得渾身都泛着冷,她又不信,來回探了幾次,聽雪見她這樣,看了墨寒一眼,又眼中帶淚的跪過來,道:“娘娘她,她半個時辰前就……”
墨寒一腳踹開了聽雪,陰寒着臉道:“你這賤婢,竟然敢詛咒當朝皇後!該死……”
墨寒拔出腰間的劍,銀白色的劍光映在聽雪臉上,劍即将落下之時,整個人忽然被一股力量打至了牆面上,又滾落下來,口吐鮮血。
“墨寒,最該死的人是你!”夏微瀾咬着牙,聲音冷得不能再冷:“為何師姐肚中的孩兒沒了?而且還是中了毒流掉的!”
墨寒眼中浮現恨意:“都是阮氏!都是那個賤人幹的!”
聽雪哭着道:“前段日子主子去了前皇後宮中用膳,回來後便覺得腹中疼痛,不慎小産。自那兒以後,主子便郁郁寡歡,直到今日,今日……”
墨寒面上也滿是悔恨:“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早早将阮氏處理了!”
夏微瀾冷冷看着墨寒,轉頭叫聽雪出去,再回頭,房內只剩她和墨寒。
墨寒用盡身後最後的力氣,抓着夏微瀾的手腕乞求道:“救她,一定要救她!”
夏微瀾一腳踹開了墨寒,怒道:“你沒有資格求我!你這個殺人兇手!”
墨寒一怔,夏微瀾繼續道:“阮家勢大,你拿捏不住,你敢說,師姐的孩子,不是你故意引導縱容,好趁機發落阮家嗎!”
她越說越惱怒,玄冰劍怒而出鞘,直指墨寒:“你以為你蠻得很好,卻不知道師姐早就看透了這一切,才會這般傷痛!況且師姐身子本就不好,你可知那及有可能是她唯一的孩子!”
墨寒像是被抽盡了全身力氣,眼神空洞,喃喃道:“那我又該怎麽辦呢……那我又能怎麽辦呢……”
他無助的捂着臉:“那個孩子原本就是個死胎啊……你要我如何開口,如何與瑤兒說!與其如此,倒不如借此扳倒阮家!你看,如今瑤兒,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做我的皇後了?誰敢多說一個字?”
他的目光憐惜而又依戀的看着躺在床上面如白紙的人,仿佛怎麽也看不夠。
夏微瀾皺眉,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理由,拿開了墨寒脖子旁的玄冰劍。
墨寒卻拉住了劍身,鮮紅的血液從他手掌流出,他好似完全不痛,朝夏微瀾不偏不倚地磕了一個頭:“求求你,救她。我願意傾盡所有,換她平安享樂。”
夏微瀾望了他許久,道:“若我的條件是,要你棄了這江山呢?”
墨寒低下頭沒說話,夏微瀾冷笑了一聲:“怎麽,果然是舍不得這個皇位?”
一直低着頭的墨寒猛地将身子朝玄冰劍壓去,夏微瀾急急避開,卻還是貫穿了大半個胸膛。
“你!”
墨寒捂着胸口道:“如若我死了,這江山我也要不得了,皇位我自然也是坐不了了。”
夏微瀾嘆氣,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若是他能早日看清,又何故會導致今天的局面,導致師姐……
想到林思瑤,她眸光多了幾分淩厲:“我不要你的性命,也不需要你舍棄皇位,只是,從此林思瑤,和你皇家再無關系,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再去打擾她。你可能做到?”
明黃色袖袍下的手緊握成拳,溢出絲絲鮮血,墨寒嘴唇翕動,最終只是沉沉吐出一個字:“好。”
夏微瀾點點頭,轉身就開始布陣畫符。
她正布的是還魂陣,師姐身體尚有餘溫,一般人離去後魂魄都會在身體處徘徊幾日,方才離開,林思瑤的魂現在應該就在不遠處。
說起來她也無甚大把握,因為這個陣法是她前段時間在空間的陣法書屋裏面看到的,還沒有機會實踐,只是如今也并沒有什麽方法可以嘗試了,倒不如死馬當活馬醫。
她利落劃破手指,用鮮血在符紙上各點了幾筆,将這些符紙按照方位貼在林思瑤的身體上,手指在空中來回比劃。
一陣疾風吹開了窗戶,還魂陣開始啓動了。
她閉上眼睛,在一片混沌中,尋找林思瑤的魂魄,在屋內外搜尋了好幾圈,都沒有看見。最後她不得不加大靈識搜索範圍,終于在皇宮門口看見了穿着宮裝緩步行走的熟悉身影。
“師姐!”
林思瑤回頭,面上帶着燦爛的笑容,問道:“你是誰?”
夏微瀾有些奇怪的望着眼前的林思瑤,道: “我是誰不重要,我是來帶你回家的。”
林思瑤興奮得跳腳:“太好咯!我要回家咯!”她主動牽住夏微瀾的手:“快走快走!我們回家!”
夏微瀾見林思瑤不排斥自己,松了一口氣,牽着林思瑤往回走。
林思瑤身體餘溫尚存,是以整個還魂的過程都很順利,夏微瀾心中欣慰,眼睛一閉一睜,卻發現自己竟然陷入這片混沌中,出不來了。
糟了,難道是她的魂魄離體了?
那片混沌越來越黑,像是升起了一層濃濃黑霧追逐着她,只有遠處積聚着一團白色的亮光。
夏微瀾本能的往那團白色的光圈處跑去,冷不丁地忽然被絆了一下。
好像撞到了一個人。
她擡頭,雙眼瞬間睜大。
對方冷淡的面容上也出現了片刻的震驚。
她們都從對方驚詫的眼睛中,看到了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然而還未曾多說一個字,一股強大的吸力硬生生的将夏微瀾拽進了那白色光圈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