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夏微瀾在外面晃了一夜, 終究是什麽也沒找到回去了。
楚鳴道:“怎麽樣, 有收獲嗎?”
夏微瀾搖頭。
楚鳴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讷讷的點頭就沉默了。
夏微瀾只覺得累及了,回房間就找個地方躺下了, 把被子拉過頭頂, 一雙眼睛卻變得清醒無比。
事實上她并不是找不到, 她昨夜急急跑出, 就注意到了身後一直跟着她的尾巴。她忽然晃悟, 曦栾不見了, 如今他們這些親近之人是最有可能知道曦栾去處的人,其他人自然不會放過這條線索。
于是她領着那群在暗處跟着她的人東跑西跑了一夜,直到天亮出, 她感受到雪團的大概方位,這才裝出一副尋人無果的模樣回來。
但是如今耳目衆多, 她還不能去找曦栾。
她的手緊緊攥着那床薄被, 想起那晚上,師父擁着她耐心哄她入睡。她眸子暗了暗, 面上像霜打的茄子那般。她索性閉上眼睛, 倒像是真的累極了,眨眼間也沉沉睡去。
這仙試大會, 原本是仙界的一場盛事, 如今卻演變成這副模樣, 少不得要被魔界看笑話, 以及給那些閑人增加了一些茶餘飯後輿論的猛料。
而如今修仙界傳的沸沸揚揚的便是, 曦栾勾結魔界,連他那唯一親傳的徒弟都為之羞恥,怒而閉關。
對于往日高高在雲端上只能仰望的人,一時間跌入泥端,衆人心中都是惋惜中帶着點快意與自得,大抵是因為這一點見不得人的小心思,大家對曦栾一事格外關注,連帶着夏微瀾都閉關了半個月,還是日日被人說道。反倒是比較重要的,藍離浩即将繼任下一屆修仙盟盟主都沒有前兩條消息火熱。
作為火爆事件的女主角,夏微瀾此刻正隐着身形,偷偷禦劍離開道衍宗。
她淩駕在夜空之上,先是随意晃了幾圈,确定沒有人發現她後,才開始調整方向,朝着真正的目的地飛去。
這半個月來,雪團的位置都沒有變化,可見是已經找到了一個可靠的地方。她披着夜色,一顆未停,終于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到達了一片高聳的叢林。
她在林子晃了半日,除了一汪深潭和不斷打落下來的瀑布,竟然什麽也沒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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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着那潺潺流水,皺了皺眉:“不應該啊,雪團的位置就在這附近的。”
她四處環繞了一下,望着那銀白色的瀑布陷入了沉思。彎腰撿起一塊雞蛋大小的鵝卵石,随手一擲,她心下便了然了。
拿出玄冰劍,朝這潑天瀑布順勢一劈,水幕被生生逼成兩半,她縱深一躍,靈活鑽進去了。随後同樣是穿過了一條長長的縫隙,才到達了那一片廣闊的天地。
雪團立馬就發現了夏微瀾的氣息,蹭蹭撲上去:“阿瀾,師父在這邊!快點!”
夏微瀾幾乎是被拖着走到了一個山洞面前,看見躺着昏迷的曦栾,她跑過去,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他身上的傷。
那身雪白的衣袍破爛不堪,渾身是血跡,也不知有多少是他的,有多少是別人的。她查看了一下,索性外傷并不重,加上赤焰獸他們這些日子也給曦栾進行了一些簡單處理,傷勢并未有大礙,只是一探到內息的時候,頓覺不妙。
這氣息極度混亂,有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息一直在曦栾體內較量,無外乎他醒不過來了。
她給曦栾稍微順了一下氣息,幫助他壓制體內的魔氣,又給他食用了靈泉水和凝靈果,那股霸道的魔氣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終于悄悄歇在角落,不敢動彈。
她又用水給曦栾擦了擦身子,順便換了身幹淨的衣服,每看見一個傷口,她的心就像被紮了一下,到最後給他穿好衣服的時候,夏微瀾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被紮爛了。
最後她又擰了一塊布,給他細細擦臉,擦到那從脖頸處一路蔓延向上的黑色卷紋時,她愣了愣,拿着布又使勁地擦了幾下,發現擦不掉,索性就當做沒看見,又細細給他擦拭起其他地方。
雪團從洞外走進來,此時的它又變成了那只體型嬌小的小白貓。
夏微瀾抱着它,将臉埋進它白色的軟毛中。雪團在她懷中蹭了蹭,軟軟道:“阿瀾別哭。”
她擡起頭,伸手一摸,才發現自己臉上都是淚。她擦幹眼淚,忽然笑出聲:“好,不哭,師父還好好的,我哭什麽哭。”
她親了親雪團,衷心道:“謝謝你,雪團子。”
雪團子滿足的“喵”的叫了一聲。
夜裏雖然涼,夏微瀾抱着雪團就跟抱着一個火爐一樣,一人一獸有一搭沒一搭聊起天來。
雪團簡單的說了一下當天的情況,還把咕咕雞的怪異之處說了一下。
對于咕咕雞的身份,夏微瀾心中已經有了□□成猜測,事實上楚鳴已經告訴了她,咕咕雞額間那綠色的三瓣紋實在罕見,和前來劫人的殷軻關系不言而喻,至少正如楚鳴所說,咕咕雞至少是沒有危險的。
對于咕咕雞的身份夏微瀾倒是沒有什麽意見,只不過恐怕如今這個身份,又要成為師父和魔教勾結的一個有力證據了吧!
她握着曦栾的手,心中才有些絲絲安定,抱着火爐一樣的雪團,竟然也耐不住困意,在曦栾旁邊沉沉睡去。
就這樣一連過了幾日,這夜夏微瀾依舊抱着雪團入眠,恍惚中,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額頭落下了一個輕柔無比的吻。
她猛地驚醒,乍一看,曦栾正好好躺在自己旁邊,依舊是那張俊俏稍顯清冷的臉,卻緊閉着眼睛,絲毫沒有要醒來的痕跡。
這些天積攢的失落像一個氣球一般越鼓越大,然後像是被針猛地紮了一下,散落在她心底。
她嘆了一口氣,擁着曦栾才又安心入睡。
這一覺也睡得格外的沉。等到天蒙蒙亮,夏微瀾睜開眼睛,下意識去摸旁邊的曦栾,空空的觸感讓她整個人猛地彈起來,雪團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她顧不上有些淩亂的頭發,赤着腳就跑了出去,好在剛剛跑出洞門口,就遠遠看見在水潭邊俯首而立白衣飄飄的男子,旁邊還很是親熱的圍了幾只小赤焰獸。
那人站在那兒,一襲白衣勝雪,和這青山綠水倒是極為相稱。聽見身後的動靜,他徐徐轉過身,面上挂着半邊面具,眉頭似乎是皺起來了:“怎這樣就出來了?”
他走過來,夏微瀾卻是急急跑過去了,即使被遮了半邊面容,她還是一眼就看出那是曦栾。
她想要抱一抱曦栾,手伸出去卻又有些不知所措,猶猶豫豫就往曦栾面上那木制的面具伸去。
曦栾握住她的手腕:“別看。”
他的聲音帶着久病的沙啞,頭低了下去,像是為了遮掩什麽。
夏微瀾卻已經解開了那半邊面具。
曦栾偏頭道:“醜。”
夏微瀾捧着曦栾的臉,從右側看,依舊是如玉的側顏,然而從左側白淨的臉頰上,則覆滿了大朵大朵的黑色卷紋。
陰森至極,詭異可怖。
“不醜的,一點都不醜的。”她細細盯着那黑色卷紋,事實上她前幾天已經看了無數遍。
曦栾似是不信,擡眸問道:“真的?”
夏微瀾點頭,指腹溫柔地在那卷紋上摩挲,踮起腳尖,竟從脖頸處沿着卷紋一寸寸吻了上去,唇齒相依間,一字字道:“不醜的,師父怎樣都是好看的。”
這個吻沒有絲毫情。欲,唯有一股溫暖在曦栾心中擠成一團。
他順勢摟住夏微瀾,将她禁锢在自己懷裏,力道之大讓夏微瀾有些吃驚。
“不是我。”曦栾忽然出聲道。
夏微瀾埋在曦栾的胸膛,連連點頭,聲音悶悶道:“我知道。”又怕曦栾不信,又強調了一遍:“我一直都知道。”
話音剛落,一股帶着濕意的灼熱感猛然襲擊夏微瀾的後頸處。
師父哭了?
她不敢動彈,也不敢出聲,只是用力加深了這個擁抱,用行動告訴曦栾自己的心意。
雪團遠遠看見了,不由會心一笑,驅走那幾只不懂事的赤焰獸,靜靜地走在他們身邊乖乖坐了下來,安靜地舔了舔自己粉色的肉爪子。
水潭邊,天地風光中,一堆璧人相依而立,他們的身影倒映在碧波微漾的水面中,一只通體雪白的小靈獸,伸出粉色的肉爪往水面一探,兩人如畫的身影便跟着潭水一圈圈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