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夏微瀾轉身, 見到來人,微微一愣, 很快便從容一笑,道:“元公子說的哪裏話,我本就是随意經過,并未要到哪裏去。”
元成烈并未急着接話, 而是在不遠處定定看着她,眼中翻滾着某種不知名的情緒,全然不似白日那般爽朗率直。
夏微瀾陡然覺得此時氣氛詭異不已,告辭便要離開。元成烈倒是并未阻攔她, 卻是開口漫不經心道:“夏姑娘, 人的好奇心還是不要太重, 有些事情,還是爛在肚子裏頭方好。”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夏微瀾卻是聽出了話語中暗含的警告,她沒多做停留, 而是快步離開了。
天空中高懸的明月皎皎, 夜色有些清冷,夏微瀾隐隐覺得,有些事, 似乎在慢慢脫離控制。
到了第二日,謝家對可疑人員進行了一番排查, 仍是毫無頭緒,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 仙試大會卻并未因此暫停。如果不是謝家嚴格控制出入人口,只進不出,夏微瀾幾乎都要以為昨天沒有發生過什麽命案。
這第二日比的是劍法,毫無意外地,藍離浩取得了劍法比試的第一名,而以劍術著稱的劍衍宗卻屈居第二,這讓肅真氣歪了脖子,夙禾卻是笑眯了眼,桃花眼盡是風流,無情地嘲笑道:“肅真啊,你這屆弟子不行啊……”
肅真差點岔了氣,夙禾笑得更加開懷了。
劍法在整個仙試大會中占比頗高,若是能拿一個好名次,仙試大會的整體排名也定然不會低,得了第一的藍離浩心情大好,一向孤傲清冷的面容帶了幾分暢意,看見夏微瀾,驀地一笑,眼中像是有星辰在閃動。
他輕聲喊住夏微瀾:“師姐!”
夏微瀾見是藍離浩,免不了上前恭賀一番,道:“恭喜啦,師弟!”
藍離浩只是輕輕抿唇,并未有過多表情,可是仍舊看得出來心情不錯,他道:“多謝師姐誇獎。”
他左右看了看,見夏微瀾孤身一人,便問:“師姐等下可有要事?”
夏微瀾搖搖頭,整日在謝家也并無什麽事,藍離浩嘴角微彎,正欲開口,就見一隊人馬迅速跑到會場,将整個會場的人都包圍起來,一個個地正逐一排查着什麽。
那群人将整個比試會場圍起來,但凡有要出去的青年,都要卷起左手袖子,給人查看一番。
夏微瀾還沒來得及問,周圍便有人議論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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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問:“怎麽回事?”
有人答:“聽說又有人死了。”
另一人接着補充:“聽說死的還是晚照慕容家的小公子,慕容蘇。而且死法和謝懷嶺的一樣,都是被人吸盡了靈氣,再淨了根……”
衆人均倒吸了一口涼氣。
“先是謝家的大公子謝懷嶺,這下又輪到了晚照慕容家的慕容蘇。這是哪位不要命的敢得罪仙門裏的這兩大世家?”
一人大膽猜測道:“該不會是魔族吧!”
另一人嗤笑道:“魔界最近亂得很,只怕是內鬥都來不及,哪裏有那閑工夫殺人。”
剩下的議論大體相同,夏微瀾沒再聽下去,而是一直在回想昨夜那一幕……
難道昨夜,她撞見的抛屍現場……是慕容蘇?
正思忖間,那排查的一隊人已經過來了,藍離浩望着逐漸走過來的人,卻是漸漸冷了臉……
那負責檢查的管事朝藍離浩微點頭,照例讓藍離浩卷起了袖子。藍離浩卷起袖子,一道不長不短的傷口出現在他手腕處。管事微微眯了眼,又瞧仔細了一遍,然後翻了翻手中的冊子,道:“藍公子,和小的走一趟吧。”
夏微瀾出言阻攔道:“這是何意?”
管事并未直接回答夏微瀾的話,而是禮貌回應道:“夏姑娘,小的只是傳達命令,其他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和她打太極?
夏微瀾顯然有些不滿,藍離浩倒是坦然,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快些走吧。”
說罷就跟在了管事後面。
楚鳴聽見動靜,也剛好尋過來,就見藍離浩跟着那一撥人走了。夏微瀾長話短說,将剛剛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兩人便匆匆跟着藍離浩後頭離開。
穿過層層小道,終于在一個方方正正優雅大氣的院落下停了下來,剛剛還在會場上的謝明卓、祁正清、夙禾、肅真、曦栾等一幹人也都出現在了這小小的院落中。
院子中間擺放着一具屍體,用白布蒙着頭,可是從身形還有着裝來看,顯然是一個男子。
應該是慕容蘇無疑了。
夏微瀾打量了許久,這具屍體明顯要比昨夜她撞見的那具屍體要高大得多,顯然不是同一個人。而且昨夜那擡着屍體的兩個人,明顯也不是第一次幹這個事情了。
那麽在整個謝家,到底是誰死了,不僅讓謝家不敢聲張,還要悄悄處理掉的呢?
夏微瀾越想就越覺得緊張,曦栾不知道何時走到她的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道:“別怕。”
夏微瀾一顆有些慌亂的心頓時安定了下來,也是,不管發生什麽,總歸還有師傅在。
幾乎是藍離浩一來,慕容家主慕容武不善的目光便落到了藍離浩身上。一旁的慕容夫人尖叫道:“你這劊子手!且還我兒的命來!”
藍離浩皺起了眉,輕輕側身,并未言語。夙禾卻道:“慕容夫人,如今事情尚未查清,你就妄下定論,可是不妥。”
慕容夫人情緒大崩,尖利的指甲指着藍離浩,抖着嗓子道:“除了他還有誰!昨夜分明很多人都瞧見了他和蘇兒在院子裏大打出手!定是他記恨在心,半夜趁機下了毒手!”
藍離浩不知想到了什麽,走到屍體旁,不顧慕容夫人的哀嚎,輕輕掀開了白布。
果真是昨日那人。
謝明卓微咳了一下,出言禮貌問:“藍公子,昨夜有人說你與慕容公子發生了些許龃龉,可有此事?”
藍離浩點頭,道:“昨日我撞見一人正在……”他微微停了一下,繼續道:“正在欺辱一名婢女,便出手相助了一番,過後才知道那人是慕容公子,我手腕上的傷也是那時候被慕容公子傷及的。”
雖沒說是如何“欺辱”,可剛剛藍離浩那副有些遲疑的語氣,已經讓衆人心中明白了幾分。
場內一時無人言語,似乎是在思考藍離浩話語中的真實性。
倒是劍衍宗的肅真嗤道:“欺辱女人的畜生,枉為仙者。”
慕容家那邊自然是盛怒,夙禾卻是緩緩道:“慕容夫人這樣懷疑離浩倒是情有可原,可是慕容夫人有沒有想過,離浩自小就在道衍宗長大,昨日才與令公子頭一次見面,若說有些許不快倒是正常,可要害人性命倒是不至于。”
曦栾點點頭,也跟着道:“慕容公子的死法與謝公子的死法一致,看起來,一人所為的可能性極高。”
慕容夫人漸漸冷靜下來了,原本渾濁瘋狂的雙眼逐漸清明。
夙禾趁機道:“慕容夫人若不想想,令公子可是得罪了什麽人,才會讓殺人者在吸盡了靈氣後,還要……”
還要割掉了那一個東西!
誰料慕容夫人一張慘白的臉迅速染上了驚恐,身子愈發搖搖晃晃,她一把甩開慕容武要攙扶她的手,往後摔在了地上,望着自家兒子的屍體,驚恐地往後退,喃喃道:“我早就說了……你們這樣是會有報應的……你們都逃不掉……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逃不掉?
逃不掉什麽?你們指的又是誰?
在場的每一個人幾乎都抱有這樣一個疑問,然而慕容夫人慘白着臉,誰也不讓靠近,來來回回就只重複着那幾句話……
慕容武面色鐵青,趕緊喚了弟子将慕容夫人帶下去,然後拱手致歉。
謝明卓出來打圓場道:“慕容夫人一時難過,難免語言混亂,慕容兄不必自責。”
元成烈則是靜靜地看着,一語不發。
慕容夫人的忽然失控,讓隐隐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這麽簡單,同時藍離浩的嫌疑也算是洗去了大半。
仙試大會才舉行了兩日,就在接連發生了兩起命案,不免令人驚奇心惶。
謝家也加派了人手,日夜在府內巡視着,衆人以為這兇手至少得消停一陣,卻不想,就在當天夜裏,已經死去的謝懷嶺和慕容蘇兩人詐屍了。
謝懷嶺和慕容蘇死後,都被放進了靈堂的冰棺裏面,由于大量人手都被調去夜巡了,守着靈堂的人也只有寥寥幾人。
今夜上半夜只有阿左和阿右兩兄弟守夜,阿左正坐在地上打了個呵欠,堪堪入睡,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阿左驚得立馬轉頭,一個墨綠色的衣擺順着夜風落入他的視線。
他緊繃的身體一放松,懶懶抱怨道:“阿右你幹嘛啊,大半夜不睡覺來拍我,這手也怪涼的……”
說着說着,就瞥見與自己長相有七八分相似的阿右正靠在他對面柱子砸吧着嘴呼呼大睡。
……
整個靈堂只有阿左和阿右兩個人,那在他身後站着的人又是……
阿左全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顫着身子回頭,就對上了謝懷嶺一張青白交接的臉,眼珠子滾着白,嘴巴咧出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阿左的尖叫聲還未來得及發出,謝懷嶺尖長銳利的指甲便刺穿了他的胸,低頭一咬,脖子上大動脈的血悉數噴薄在深棕色的柱子上。
他努力掙紮着卻無法發出一絲聲音,卻看見慕容蘇也站在不遠處,緩緩地走過來。他因為驚恐和痛苦而往外突起的眼珠子一直在望着還在熟睡的阿右,甚至不斷用腳摩擦着地面,企圖發出一絲不同尋常的聲音。
然而阿右只是動了動,又繼續沉浸在他的美夢中,慕容蘇翻滾着白色眼珠子,已經悄然走到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