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師傅撩花也美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夏微瀾也懶得再想剛剛那只奇怪的雞,一番簡單的洗漱打扮後,就推開了房門。
晨光傾瀉而至。
夏微瀾一聲長呵,将兩只小手高高舉過頭頂,伸了個懶腰。
院子裏已有刀劍揮舞的聲音,那劍鋒閃着亮光,招招淩厲,仿佛要把空氣劈成兩半。
那執劍之人一身白色衣袍,衣擺也随着劍身起伏。一個轉身,三千墨發高高揚起,只見半臉,行雲流水間,發尾險些劃過劍鋒,驚險異常。
等到那人全部轉身過來,白衣飄飄,發落肩頭,身後的桃花紛紛掉落。粉色花雨中,露出一張俊美溫潤的臉。
夏微瀾目瞪口呆。
這不是曦栾還能是誰?
果然長得好看的人有一百種好看的方式啊,自家師傅連練個劍撩個花都能這麽美,真不知道女主是不是瞎啊。
夏微瀾連連搖頭,又連連嘆氣。
算了,不提女主那個掃興的了,有時間還是多看看自家師傅的盛世美顏養養眼睛好了,以後女主出現,師傅為愛黑化後就沒機會看到了。
如此想着,又嘆了一口氣。
曦栾早就注意到夏微瀾出門的動靜了,三兩下便收了招式,剛剛還淩厲逼人的佩劍入了劍鞘,被他穩穩挂在腰間。
他垂眸,看着夏微瀾。
矮矮小小的人兒穿着道衍宗的白色制服,站在門口,圓圓的腦袋上紮了兩個發髻,左一個右一個,好似兩個饅頭,在那兒獨自又是搖頭又是晃腦又是嘆氣的。
他嘴角微微上揚,袖子一擺,朝夏微瀾緩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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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早啊!”
夏微瀾先開口打了招呼。
曦栾已經走到她的跟前了,夏微瀾和曦栾對視,脖子仰得老高。
她的腦袋,居然才到曦栾腰間。
歐……
脖子好累……
曦栾摸了摸夏微瀾頭上的一個小山包,問道:“昨晚可是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
夏微瀾不動聲色地将自己的腦袋往旁邊挪,逃開了曦栾的魔爪。
頭可斷,血可流,發不能亂!
這可是她辛辛苦苦紮起來的頭發呢!
小學畢業後她就沒紮過這樣的頭發了,可不能弄壞了!
好在曦栾的魔爪沒有跟着過來,他的聲音繼續從夏微瀾頭頂傳來。
“以後可要早些起,修仙之人,不可如此怠惰。”
夏微瀾:“……”
夏微瀾瞅瞅遠處才剛剛爬上雲層的太陽,眼角微微抽動。
這也叫怠惰?
那她在現代天天都睡到十二點的,要是被曦栾看見了,豈不是沒救了……
夏微瀾雖然心裏這樣想,表面卻不敢多言,連連應下。
曦栾也點點頭,看着夏微瀾道:“今日,為師便來教你引氣入體吧。”
夏微瀾眼眸一亮。
終于要來了嗎?
嘿嘿,來到這個世界她最期待的就是修仙了!
在《修仙複仇錄》裏面,原主微瀾也是個少見的修仙天才。雖然比不上曦栾,但是在高手雲集的道衍宗卻也少有對手,并且能在後期和擁有衆多金手指的女主打個平手,難得一見的天才。
想來曦栾也是因為這個才會收她為徒的吧。
只可惜炮灰女配永遠都是炮灰,再怎麽出色,結局都是一樣的,頂多是死得壯烈點。
夏微瀾已經想好了,等她在道衍宗修仙修得差不多了,就在女主出現前,離開道衍宗,去人間逍遙自在快活去,做那一代仙俠,再拐一個俊美小狼君。
嘻嘻嘻,想想就很激動。
而這修仙嘛,對她來說應該就如喝水一般的簡單,等下就是她表現自己厲害的時候啦,嘻嘻嘻。
“靜下心來,閉上眼睛。”
曦栾開口了,夏微瀾趕緊照着做。
“放松,深呼吸。”
夏微瀾深呼吸。
“呼吸下沉,感受丹田所在之處。以皮膚為媒介,感受天地靈氣,從外而內,彙聚至丹田……”
曦栾教得認真,夏微瀾也學得認真。
只是……
呼吸下沉……肚子有些脹,她今早上好像還沒有來得及去上茅房……
感受天地靈氣……這風吹得有點涼啊……
半個時辰過去了,夏微瀾并沒有感受到所謂的靈氣。
一個時辰過去了,除了涼氣,夏微瀾依舊沒有感受到靈氣……
夏微瀾很是氣憤,于是單方面拒絕了曦栾讓她先去吃早飯的提議。
又小半個時辰過去了,除了帶着桃花香的微風外,她屁都沒有感受到。
又一個時辰過去了,她終于……
睡着了。
……
她就知道,命運從來沒有放過她這只小羔羊。
倒黴猝死穿來這裏不說,原主的天才修仙體質在她這裏居然就不靈了。
太慘了。
想到這裏,夏微瀾氣得中午多吃了一碗白米飯。
曦栾見着了,只以為自家徒弟練功受累了,心裏卻倍感欣慰。
不愧是自己的徒弟啊,雖然天資愚笨了些,卻是個勤奮的。
這樣想着,又給自家蠢徒弟夾了一塊肉。
吃飽了的夏微瀾又睡了一個午覺,然後便神清氣爽的去主峰的思學殿上課了。
這道衍宗啊主張修仙之人要內外兼修,所以宗裏面專門設了個學堂,整日教些之乎者也的,還有一些宗裏面比較基礎的功法也是由學堂裏面的掌教教的。
宗裏面只要是适齡的弟子基本天天都要去上課,等之後修為漸長,加上開始出去歷練後,才被允許一月只來那麽幾次。
于是夏微瀾很不幸的,又當了一回學生。
不過這倒是頭一回在古代上課,她倒是有些新鮮。
夏微瀾來的晚了些,到了思學殿的時候,雖說沒有遲到,但是大家基本都坐好了。
遠遠望去,一片白色的海洋。
她險些忘記了,道衍宗的道服都是白色的。
這白色吧,自家師傅穿起來宛如谪仙,仙氣飄飄。美人師伯穿起來也略顯騷氣,風采依舊。可其他普普通通的人穿起來,就有些顯得古板枯燥無味了。
她原本就是剛來,又是曦栾半路撿回來的弟子,宗裏面自然大多數人不認識她,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夏微瀾臉皮哪怕是鋼筋混泥土做的,也抵不住這麽多人打量啊!
她正有些尴尬地張望着哪裏有多餘的空位時,就見一個十二三歲的粉藕衣衫的女孩誇張地朝她招手。
粉藕色的衣服在一打白色的海洋裏面很是顯眼,所以夏微瀾一眼就注意到她了。
“小師妹!”
林思瑤朝她擺手,示意她往自己這邊來。
這不是昨天後來帶她去洗澡的那位師姐麽?
夏微瀾朝她那邊瞅了瞅,果然她旁邊有一個空的座位。
于是她邁開她的小短腿,往林思瑤那裏走去了。
“嘿嘿,小師妹!”
林思瑤興奮道:“楚鳴被關禁閉來不了了,你這段時間就先坐他的位置吧!”
邊說還邊幫她把楚鳴原本有些淩亂的座位收拾了一下。
夏微瀾狐疑的瞅了這個師姐一眼,她這莫名興奮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想起她剛剛還提到楚鳴,還有關禁閉什麽的,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這是昨天那個欠收拾的熊孩子的座位啊?
夏微瀾略微有些嫌棄,不過一想起他昨天那個倒黴樣,她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夏微瀾心情頗好,順着坐了下去,轉頭朝林思瑤甜甜一笑,道:“謝謝師姐!”
是小女孩特有的清甜軟糯的聲音,聽得林思瑤心中大為激蕩。
一雙手毫無預警的襲擊了夏微瀾柔軟白嫩的臉蛋。
林思瑤捧着夏微瀾的小腦袋,面帶疼惜。
“哎喲喲,我可愛的小師妹,以後楚鳴那小子要是再敢欺負你,就來找師姐!師姐有的是辦法替你收拾她!”
夏微瀾:“……師姐,能先松松不?我……我呼吸不過來了。”
林思瑤一松手,夏微瀾臉上猛的出現了幾道紅痕,又迅速消失。
此時一白袍老先生已經敲着折扇,拿着書本從外面走進來了。
他頭發半白,眼角紋幽深成壑,面上一派嚴肅,八字胡卷曲,跟着折扇一搖一晃的。
剛剛還喧鬧的屋子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幾人說話聲。
“這個是陳掌教,他很嚴格的,你待會兒可要小心啦!”
林思瑤半個身子往夏微瀾這邊傾,頭一歪,湊到夏微瀾耳邊小聲提醒。
夏微瀾點點頭,那陳掌教,也在座位上落了坐,課堂裏瞬間安靜了下來,仿佛連空氣都寂靜了。
這莫名有些緊張的氛圍搞得夏微瀾也跟着緊張起來了,她把頭低下,手心裏沁出點點汗,全被她抹在衣角了。
怎麽忽然有種在面對班主任的感覺?
不過在□□當了這麽多年的學生,如何降低作為一個學生的存在感,這點東西她還是會的。
陳掌教坐在殿堂中央,整個殿堂大約七八十人,夏微瀾本來坐的離陳掌教就不算近,這下更加不敢擡頭打量了。
陳掌教似是對底下這緊張的氛圍渾然不覺,悠閑的打開書本,斟酌了幾番後,悠悠開口,低沉曠遠。
“上回我們說到道法,正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三生萬物……”
陳掌教低沉渾厚的聲音在整個思學殿悠悠響起,殿外,明媚的陽光從旁邊的窗戶灑落進來,微風時不時拂過,帶來些許花香,還有陣陣鳥鳴。
夏微瀾遠遠瞅了一眼還在搖頭念書的陳掌教,一邊沉浸于書本,腦袋也跟着搖晃起來,頗有些好笑。
似乎好像也沒有師姐說得這麽可怕嘛……
半刻後,夏微瀾的腦子昏昏沉沉,塞滿了古文。剛剛開始上課的新鮮勁兒也早就沒了。
此情此地此景,當真是一個睡覺的好時候。
陳掌教那書念得,又慢又枯燥,活活一個加長版的催眠曲。夏微瀾在經歷過幾番眼皮打架後,便放棄了抗争,開始釣起魚來。
陳掌教的聲音開始變得高遠缥缈起來了,宛如山路十八彎,又遙遠得仿佛從天上傳來的一樣。
那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缥缈,卻忽然化作了一聲平地驚雷。
“林思瑤!”
夏微瀾垂下的頭猛地擡起來,瞌睡一掃而空。
旁邊的林思瑤騰的一個起身,就站起來了。
陳掌教站起身,從大殿上走下來,朝林思瑤他們這邊走。
夏微瀾一擡眼終于看清了陳掌教的臉。
看上去六十歲的樣子,頭發半白,眼尾有幾處明顯的皺紋。
不過最有标志性的,是他那一撮八字胡。
胡尖兒整整齊齊帶着卷兒的,夏微瀾非常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有卷發棒,出門還不忘給他的八字小卷胡燙一燙卷一卷。
“林思瑤,你把我剛剛說的這句話解釋一遍?”
陳掌櫃已經走到林思瑤跟前了,夏微瀾屏住呼吸,更加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思瑤擦了擦口水,咧着嘴問:“是……是哪句話啊?”
陳掌教眉頭高高挑起,眼角的皺紋又深了些許,胡子也跟着抖了一抖。
“你會哪句就說哪句。”
“我……我一句都不會。”
“啪!”
陳掌教的書本一下拍在林思瑤的桌面上。
“成日只知道玩耍作樂,真是有愧夙禾對你的教導!”
林思瑤低頭,一副乖乖認錯的樣子。
“你這穿的什麽衣服?”
陳掌教原本熄下去的怒火又被挑了起來。
林思瑤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林思瑤身上投去。
這道衍宗有自己的道服,平日裏面不穿到還沒有什麽,可是進了思學殿,尤其還是陳掌教的課堂,敢不穿道衍宗的衣服,那可真是欠陳掌教收拾了。
林思瑤今日穿的一件藕粉色長衫,整個人顯得水水嫩嫩的,靈氣十足。
然而此刻她有多好看,等下她就會有多慘烈。
“你的道服呢?”
“前兩天……和師傅煉丹時不小心燒壞了……”林思瑤越說聲音越弱。
“哼。”
陳掌教冷哼,“煉丹燒壞的……你怎麽不讓你師傅把你給一塊兒煉了呢?”
“噗呵呵!”
夏微瀾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笑完擡頭,對上陳掌教藏于皺紋中冰涼的眼神。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OMG!
原來剛剛只有她一個人笑出了聲了。
雖然大家臉上都沒有太多的表情,但是夏微瀾意外地讀懂了他們臉上的悲壯,那是對自己的悲壯。
林思瑤也錯愕地瞪大眼睛看着她,似是在佩服她的勇氣。
“很好笑?”
陳掌教翹着胡子瞪過來,胡子似乎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夏微瀾搖頭如撥浪鼓。
“你把這句話解釋一遍。”陳掌教發問:“這‘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該作何解釋?”
“……我不會。”
夏微瀾老老實實回答。
以前夏微瀾的老師說過,若是被點到回答問題,會就說會,不會就說不會,不要在那支支吾吾扭扭捏捏半天耽誤彼此的時間。
往常總是打瞌睡的夏微瀾破天荒的第一次将老師說的話聽了進去,于是往後無論哪一個老師叫她起來回答問題,她都能站起來,坦坦蕩蕩的說出三個字:“我不會。”
并且說的次越多,臉皮也就逐漸厚了起來,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陳掌教驚訝了一下,或許是見她這般坦蕩的态度,面容緩和了些,便提點了幾分:“無需字斟句酌,随意淺談即可。”
周圍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肅靜!”
陳掌教敲了敲折扇,目光直盯着夏微瀾,整個殿堂悄無生息,所有人都在等着夏微瀾一個答案。
夏微瀾垂眸,手心又沁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
談什麽?
她一個理科生為什麽要來學這種哲學什麽道法之類的東西啊……
看來今天不是什麽好日子,從她今早遇見那只綠頭雞,就開始諸事不順。
雞?
夏微瀾擡頭,對上陳掌教那張嚴肅刻板的臉,眼神微閃,開口道:“其實吧,弟子覺得吧,這個道吧,和雞是一樣一樣的。”
大殿裏一陣轟然,陳掌教也變了變臉色。
夏微瀾沉浸在自己的假說裏渾然未覺:“您看吧,這‘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放在雞的身上也是極其合理的。這雞呢,能下蛋,蛋呢又能孵出小雞,這‘雞生蛋,蛋生雞,雞又生蛋,蛋生萬雞’,這大概,也是道法吧。”
夏微瀾剛剛說完,卻是一陣哄堂大笑,陳掌教已經面色鐵青,吹胡子瞪眼,仿佛下一秒就要翹腳了。
他拿着折扇的手也跟着顫顫悠悠,指着夏微瀾鼻尖道:“你你你……”
頓了半天才問出:“你是哪個峰下的弟子?”
“陳掌教”林思瑤弱弱出聲,“她是微瀾小師妹,是曦栾師叔新收的弟子。”
“曦栾?”
林思瑤點點頭。
陳掌教好似氣消了一點,上下打量了一番夏微瀾後,卻又冷哼一聲:“夙禾曦栾這兩個崽子整天收的什麽徒弟,往日有你和楚鳴氣我還不夠,如今又來一個微瀾。”
林思瑤默默低下頭,夏微瀾也默默縮了縮身子,降低存在感。
陳掌教折身,沉聲道:“将這篇文章抄上二十遍,明日交給我。”
“還有林思瑤,四十遍!”
頓時耳邊全是林思瑤的悲鳴。
夏微瀾也跟着不淡定了,這是小學生罰抄課文嗎?
不……
這和她想象的上天入地、騰雲駕霧的美好悠哉修仙生活一點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