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搞事搞事
事實證明,楚沉的直覺是對的,這天早讀,他倆親身體會了什麽叫姜還是老的辣。
老姜袁主任氣定神閑道:“要想只做五十個也可以。這樣吧,你兩個,互相背着對方做。這樣呢在做的同時承擔雙倍的力,就把另外五十個抵消了。”
莊嚴笑不出來了:“我操,老袁,你這是跟誰學的,竟然想出這麽變态的招?”
“再說髒話我扣你操行分。”袁丁得體地整理袖子,見兩個少年傻成柱子,心內好笑不已,他面上不顯,催促道:“快一點,還有八分鐘上課,八分鐘內做不完,這節課下了來我辦公室繼續。”
莊嚴閉了嘴,站樁似的一動沒動,漆色眸子微不可查地瞟了一眼楚沉。
意料之外地,楚沉也正直勾勾盯着他,露出來的兩只眼睛沒什麽溫度,辨不出喜怒。
“還有七分鐘。”袁丁背着手悠閑地散了兩步,又說:“你兩個別想耗時間,誰先背誰趕緊開始。”
“我背他!”莊嚴脫口而出,說着走過去錘了下楚沉的肩膀:“對不住了啊。”
楚沉沒動靜,他抓着楚沉的一只胳膊,轉身打算背人,下一秒只覺天旋地轉,等反應過來時,他整個人已經被楚沉掼在了草坪上!
蔡迎港在一旁站着等莊嚴,見狀拔腿就要去幫忙,沒跑兩步就被袁丁阻止。
“怎麽,你想加入?”袁丁問。
“不,我不想。”蔡迎港光速思考一小會,接着悲怆地搖搖頭,心說嚴哥你自求多福吧。
“我……操!”莊嚴龇牙咧嘴吐出鑽嘴裏的橡膠草,突如其來的猛烈撞擊帶來倏爾的驚愕,後背針紮般密密麻麻的痛楚讓他冷汗直冒。
楚沉單膝跪地,兩手施着巧力,嵌着莊嚴的小臂死命壓在他的胸膛,楚沉輕微地喘出一口氣,低聲道:“我背你。”
莊嚴閉眼怔了半秒,随即“呵”了聲,單腿勾住楚沉的腰,咬牙發力妄圖調轉兩人體位,可惜失敗了。反倒楚沉被他出其不意的一下勾得膝蓋一軟,半絲形象也無地往前熊撲下去。
雲層遮住陽光,天氣短暫陰涼,整棟博學樓此時發出無數聲尖叫。
“我靠——”
“哇哇哇!可以嗎?這樣真的可以嗎!”
“天吶,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托這陣此消彼長的歡呼聲的福,走廊沒多會兒就擁擠起來,幾十顆黑乎乎的腦袋不約而同望向旗杆底下,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一樓班級的同學直接沖去了表演現場。
人類本質愛熱鬧,特別是學校這類群體場所,屁大點事也能吵出世界即将崩塌的效果。
從樓上的角度看下去,只能辨出兩個人是一上一下重疊在一起的,楚沉的背影将底下的人遮得嚴嚴實實,真實情況沒法目睹,這肉眼可見的親密姿勢,倒也提供了無限的遐想空間。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
莊嚴差點當場去世。他的臉正面埋在楚沉胸口,嚴絲合縫連只螞蟻都鑽不進,他拼了命才呼吸到一丁點新鮮空氣。
楚沉是突然壓下來的,一個身高一米八幾的男生就算瘦成木棍兒,體重也足夠駭人,他整張臉幾乎是被壓住的瞬間就已經麻了。
楚沉撐起身體,飛快爬了起來,看莊嚴抖擻着臉盤子實在狼狽,他心裏微微麻了一刻,遲疑着伸出手去。
莊嚴臉疼,有火也沒力氣發,于是也沒客氣,任由楚沉拉着他起身。
“你他媽故意的吧!”等到臉皮上的灼熱稍微緩解,莊嚴立馬興師問罪。
楚沉撿起掉落在地的帽子重新戴上,瞪過去一眼,見莊嚴揉着屁股嘟嘟囔囔地念叨着什麽,他話不多說,一把撈起話唠的手臂把人背了起來!
“自己抓緊我。”
楚沉道。
莊嚴疑惑的語氣到了中途上揚好幾個調:“哎——!”
帥哥向來惹人眼球,特別是兩個手長腿長的帥哥産生親密的肢體接觸時尤甚。
這下圍觀群衆的歡呼更大聲了,誇張的甚至還有掏手機拍照錄視頻的。
這些人平時都生活在莊嚴的惡霸傳聞下,在他面前從來小心翼翼或是敬而遠之,如今難得一見他出醜,自然是喜意外露,忍都忍不住。
袁丁站在一旁,面露滿意之色,只輕咳一聲假意訓斥舉着手機猖狂到他跟前的學生幾句。
莊嚴這輩子的臉大概都在今早上丢光了,滿腔怒火洩去大半,他麻木地将頭埋在楚沉肩頭:“一會兒結束後,你随便挖個洞把我埋了吧。”
他說話時,鼻腔裏噴出的熱氣從楚沉的衣領縫隙往裏鑽,打在細白的脖頸上。
楚沉的身軀登時僵直,又聽莊嚴兀自道:“你他媽力氣真是大,怎麽練的?”
明明看起來瘦得跟竹簽似的。
“喂,五十個馬上到了,換我背你了。”
這人不僅話唠,還是個多動症,那股溫熱從脖頸慢慢轉至耳廓,後來甚至貼到了臉龐,楚沉眉頭越皺越緊,半個字沒回應,也不顧就差兩個就能名正言順完成任務,他直接松開手,把莊嚴扔下了地,轉身往教學樓走去。
莊嚴悲催的屁股短短幾分鐘就受到兩次重創,嘴唇、舌頭滑稽地哆嗦不停,哀嚎硬生生卡在喉嚨口。
蔡迎港瞥了眼袁丁,見人眼角笑意明顯,沒有要責備或是讓兩人繼續的意思,這才撲上前扶人。
“操!操操操操!”莊嚴一瘸一拐艱難爬樓,嘴裏不斷重複着同一個字。
蔡迎港試着提議:“嚴哥,那瘟神眼看是越來越嚣張了,要不要找個機會收拾他,我幫你找人。”
莊嚴搖了搖頭,沒說行也沒說不行,等到了一班門口,他才道:“這事兒你不用管,行了,回你的班去。”
蔡迎港抓了把頭發:“行吧。”
上課的預備鈴已經響了有一會兒,莊嚴推門進教室,全班的目光都投向他。
喬峰手裏捧着本教材,見他進來揶揄道:“喲,節目表演完啦?”
課堂氣氛在十分嚴肅的時候,其實很容易笑場,可能是一支筆掉在地上,也可能是某處突然傳出奇異響動,因此喬峰一調侃,班裏不少同學笑場了。
莊嚴目不斜視,悶不做聲地在喬峰的眼神授意下默默回了座位。
中途他特意關注了楚沉,對方垂着眼皮在看書,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莊嚴立馬又不舒服了。
莊嚴不舒服,讓他不舒服的人也別想舒服,他立着本書擋了半張臉,桌下的腿直蹬蹬伸着,勾着楚沉的椅子腿兒,不時就使勁拖一下,板凳在水泥地板上倏地摩擦,發出令人起雞皮的吱嘎聲。
一次兩次好說,次數多了,連講臺上的喬峰都發現了不對勁。
喬峰放下粉筆撚掉手指沾的筆灰,正色道:“月亮星星什麽的,比藍天白雲要美吧?這才剛第一節 課,我看大家都奄奄一息的,昨晚上數星星數太激動了,一宿沒睡?”
喬幫主在英語課上,慣常陰陽怪氣,衆人聽破不點破,偏偏對于普通中學的學生來說,英語和鳥語的區別在于,一個是人說的,一個是鳥說的,而共同點則在于,兩樣都聽不懂。
不過,即便再昏昏欲睡,他們也強打起精神坐直。
“很好,就是要有這樣的激情。”喬峰翻了頁紙,眼珠在鴉雀無聲的教室裏轉動好幾個來回,最後道:“我們剛講完這篇閱讀理解,現在我來請一位同學把這段閱讀理解通順的朗讀一遍,有誰主動請纓嗎?”
話剛說一半,才将挺直的一排排脊背剎那又聳了下去,腦袋聳得最低。
莊嚴大半個頭遮在書本後,蹬在楚沉椅子下的腳尖左右晃蕩,看教室裏安靜如雞,他擡手指指楚沉的後背:“老師,我剛看到楚沉舉手了。”
此話一落地,周圍幾十雙眼睛就跟雷達掃雷一樣直逼楚沉這位主動“獻祭”的英雄。
楚沉:“……”
他的肩膀輕輕一顫,在所有人,包括喬峰的注目禮下,扭過身子,直直盯着書本後的莊嚴,沒兩秒,楚沉就把莊嚴的書按在桌上。
莊嚴倒是沒退縮,堂而皇之地對上他好似看傻逼的視線。
片刻後,楚沉率先扭回頭,在衆目睽睽之下站了起來,照着書本開始念:Summer ising, the weather bes……
楚沉的聲音本身有些沉重,低低的,清亮卻有些厚,非常意外的是,這樣的聲音說起英文來特別好聽。
莊嚴聽得有些呆,老實講,雖說他各科成績均分不高,但他的英語在所有科目裏一騎絕塵,他聽得出來,楚沉的發音很标準。
可由于剛知曉楚沉的身世,他先入為主的以為,像楚沉這樣的孩子,應當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更可況遙不可及的英語?
但顯而易見,他被現實啪啪打臉了。
喬峰滿意的連連點頭,招手讓楚沉坐下。教室邊角也傳出稀拉兩下鼓掌聲,很快消失在偌大的空間中。
莊嚴複又将書立起,見楚沉微微彎腰打算坐下,他腳尖勾住椅子腿一拉——只聽“哐”的一聲,楚沉整個身子後仰着坐癱在了地面上。
幾聲驚呼一過,四面八方開始湧出嘲意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高四生,你這警惕性不行啊!”其中以周帝澤笑得最為猖獗:“還是說這板凳也嫌你,自己長腿溜走了啊哈哈哈!”
莊嚴勾着嘴角,也混在嘻嘻哈哈的笑聲裏,他的心情瞬間明媚起來,楚沉慢悠悠撐起身體坐起來,回頭狠狠地瞪他一眼,他也懶得計較。
最終還是喬峰發了火,這個小插曲才揭過。
等到下課,喬峰前腳剛離開,楚沉就轉過身輕聲道:“你是不是有病?”。
莊嚴說:“你才有病。”
“是你先欺負我的。”莊嚴扭了扭仍然裹了一層繃帶的手腕:“所以,我現在打算怎麽對付你,都是應該的。”
“別招惹我。”楚沉垮了臉色。
他兩個本來就是前後桌,面對着面物理距離其實特別近,楚沉說話除了嘴唇會動一動以外,整張臉是沒什麽變化的。莊嚴第一次和他靠這麽近說話,眼神亂瞟收回時,發現楚沉鼻梁上長了一顆很小的紅痣。
他盯着那顆痣看了許久,才說:“我偏偏就惹了,你又能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