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宴席
孟琉璃好歹也是跟着父親參加過不少文人墨客的宴席，這回終于沒有再反應慢一拍了，何況身邊還有位非常熱心的俏公主給她做引導，她就有樣學樣，緊緊繃着神經，大家坐的時候，她絕不敢站着，大家吃的時候她也動筷子，大家說話的時候她還是選擇保持沉默，只要一直沉默着，也就沒有人去關注她這個假扮的公子哥了，倒是目光都看着首席的皇帝和一旁的衛天音。
她雖然不敢胡亂說話，手腳也很拘謹，不敢亂動，怕再做錯了事，丢了公子師父的臉，但是眼睛還是很自由地四處看的，文祿國的朝臣們很多都是中年人了，如此一來，衛天音就顯得格外矚目，像是一群野雞裏面立了只鳳凰，雖然野雞光彩很耀眼，但是和鳳凰一比卻立時黯然了。只不過看衛天音的神情似乎并不是很開心，眼神裏微微流露出一些厭倦，可是嘴角還是帶着微笑，顯然他并不喜歡這樣熱鬧的宴會，但是又不能拒絕。
她目光從天音身上移開，看向皇帝，皇帝倒是和善文弱，而他身後坐着一位中年美婦人，比起皇帝更有氣勢，盛服華妝，鳳眼斜飛，眉細而長，上揚入鬓，年紀雖然不輕了，卻很有風韻，若是年輕時，其容顏之美應當不輸于身畔的清河公主，只不過她的目光咄咄，讓孟琉璃有些不敢直視。
這時貴婦人垂眼看向她坐的方向，孟琉璃恰好與她眼睛對視，立時心裏有些發涼，忙移開了目光，低頭看向案上的美味佳肴去了。卻聽那美婦人說道：“怎麽到現在還不見皇後來呢？”
只聽那皇帝很恭謹地回答道：“母後，皇後她派人傳話過來，真兒還睡着，她打算等真兒醒了，把他一起帶來。”
“呵呵，我那寶貝孫兒，我這幾天都沒去朝雲宮看他，也怪想的，皇後這般溫淑，我們文祿之福呀，這得多虧仲長丞相養出這麽好的女兒哪。”
座上一慈眉善目的老者忙起身答謝道：“承蒙太後厚愛，老臣實在是不敢當不敢當哪。”
“仲長愛卿過謙了。”太後慢悠悠地答道。
“原來這貴婦人是太後呀，據說是衛天音的姨母，衛天音二十七，那這姨母至少也有四十五六了吧，看起來卻還是這麽年輕。”孟琉璃心裏暗暗感嘆道，“只不過看這情形這些人似乎都是聽這位太後的，似乎連皇帝都是如此哪。”
“皇後娘娘到，二殿下到。”太監拖長聲音傳報道。
孟琉璃擡眼看去，只見一位穿着繡鳳的碧霞羅，內裏是連身的拖地粉紅煙紗裙，雲鬓高聳，斜簪着一枚鳳凰吐珠金步搖的女子走了進來，她的手上還牽着一個靈秀可愛的小男孩。
“臣妾向皇上請安。”她走到跟前，很端莊地欠身施了個禮，又向着皇太後道,“臣妾給太後請安。”
身旁那個小男孩也立刻跪下，道：“兒臣給父皇請安，給皇祖母請安。”
“何來這麽多禮數呀，真兒過來坐，皇後也過來坐我旁邊。”張太後笑了笑，伸出手招了招那小皇子。
小皇子看了看張太後，卻遲疑了片刻，又看了看身旁的仲長皇後。由于離得近，孟琉璃看到那小皇子眼裏流露出幾分畏懼，這真是奇怪，還有孫兒怕自己祖母的，看起來張太後還是挺喜歡這個小皇子的呀，不由暗自有些困惑。
再看那皇後，五官端莊，眉目很溫柔，打扮很精致，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清雅脫俗。只不過當她牽着小皇子走到皇帝身邊坐下時，孟琉璃卻發現她似乎有意無意地和皇帝拉開了一點點距離，而皇帝也只是一味對着那小皇子露出很親切的笑容，對着身旁的皇後卻是冷冷淡淡的。
這時她聽見耳邊傳來一句很輕的話，剛好能被她聽見卻不會被旁人聽見，“皇兄不喜歡仲長皇後的，今天她卻把真真也帶來了，大概是想讓皇兄對她印象好一些。”
孟琉璃轉頭一看，見清河公主對她微微一笑，壓低聲音接着說道：“其實皇後人挺好的，皇兄這樣對她挺不公平的，這些事呀，我以後慢慢告訴你吧，別和你師父說這些事哦，哥哥他很少搭理這些的，你和我年紀差不多大，而且你又是哥哥的徒弟，以後呀，我們就是好朋友了。”
“嗯嗯，謝謝公主。”
“哥哥從來沒有收過徒弟，這文祿國上下想拜他為師的不知有多少，可是他不僅不收徒弟，連朋友都不願意結交，沒想到這次他竟然收了你做弟子，那麽他一定是挺在意你的。以後別和我客氣，孟公子，哥哥稱呼你什麽？”
“公子師父他叫我阿璃。”
“那我也叫你阿璃。你既然跟在我哥哥身旁，以後免不了常常出入宮裏的，記得要常來我那裏玩。”清河笑道。
“清河你旁邊坐着的是哪家公子？怎麽這麽眼生？你這丫頭可不要太頑皮了。”張太後對着清河說道。
“是，母後。”清河眨了眨眼睛，很輕松地回答道,“是哥哥從天朝帶回來的徒弟，我呀正給他介紹我們這裏呢。”
“哦，天音呀，你也不給我們介紹一下，沒想到你回來還帶了個徒弟。”
“姨母，這是我在天朝認識的朋友，也不能說是徒弟，這位公子名叫孟琉璃，是江南一位縣官的獨子，跟着我出來游歷一番的。”
“原來是孟公子，這名字取得秀氣，人看起來真是秀氣，這麽一直不說話，這吃飯的動作都那麽秀氣，怎麽看都像個姑娘家呢。”張太後眼睛上上下下仔細地掃描了孟琉璃幾回，似是開玩笑又帶有幾分試探地說道。
孟琉璃生怕被看出什麽端倪，忙低下頭去，心裏卻暗暗擔心，如果真被看出是個女的，該怎麽為自己辯白呢？又不由感嘆這位太後确實不簡單，像是能把人看穿似的。
衛天音聞言，忙替孟琉璃辯白道：“聽孟公子說過，江南有風俗，獨生子怕養不大，就給孩子取了女孩子的名字，我想他是因為從小身邊都是些女眷，所以難免有些柔弱，這回跟我出來也是為了鍛煉出一些男子氣概。”
“若是如此，倒也不錯。”太後意味深長地再看了看孟琉璃，似乎贊同了衛天音的解釋。
宴席散後，孟琉璃跟着衛天音坐上回國師府的馬車，上車後，衛天音坐在一旁，看着她，靜默了片刻，說道：“若不是聽有些人說起，我真沒有意識到你竟然長得這麽像女孩子。”
孟琉璃聞言，驚疑不定，莫非衛天音已經看出來了，不如幹脆趁此機會坦白交代了自己的性別吧。
衛天音繼續看看她，嘆了口氣：“你爹娘固然是出于疼愛你，卻也不該讓你變得這麽柔弱，看來我回去後确實該好好訓練你一番，讓你起碼有些男孩子的氣概。”
孟琉璃立時擡頭看向衛天音，問道：“公子師父你要怎麽訓練我？訓練男子氣概？！怎麽訓練？”
“我也正在想呢，似乎不太好辦。”
“是呀，外貌天生如此，我也長不出胡子來，長不成男孩子該有的樣子呀。”孟琉璃說道。
衛天音歪在車座上，閉上眼：“我有些乏了，這事慢慢來吧，我先閉目調息片刻。”
孟琉璃見狀，忙閉口不再發出聲音。
張太後叫過清河公主，讓她陪她回到了宇寧宮。進了宮裏，她屏退左右，将清河叫到身旁說道：“清河，我和你說一件事。”
清河忙附耳過來。
“不要和那位孟公子走得太近了，我這雙眼睛看得很清楚，那孟公子根本不是什麽孟公子，這宴席開始，我就一直暗暗觀察他，這麽多在宴席上随侍的宮女，哪個不是如花似玉的，偏偏她都不怎麽去看一眼，像她這般年紀，若是個男孩子，早就看得有些迷糊了。她不僅不看那些宮女們，竟連你也不看，只看着天音，我看她的眼神就明白了，還有動作等等，我能夠肯定她是女子喬裝打扮的！我試了試天音，原來他也完全蒙在了鼓裏，根本不知道她是個女子。”
清河聽完，回想起來和孟琉璃的種種，立時明白了過來，說道：“怪不得我總是覺得她不像男孩子，母後真是厲害。我不希望別的女孩子和哥哥在一起，母後你有什麽辦法讓她離開天音哥哥嗎？”
“你也知道你的天音哥哥最不喜歡人家騙他的，我看呢，最好讓那女子自己露出破綻來，到時候天音就會明白她在騙他了，自然就會疏遠她了。畢竟我們也不好強逼她承認自己是女孩子呀，天音他這人心地善良，我們若是為難那姑娘，他反而會向着那姑娘了。”她思忖了片刻，眉頭一挑，露出一絲冷笑，對着清河的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
清河聽後，連連點頭：“嗯嗯，就用這個辦法試試看了。”她的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似乎和她那單純無邪的外貌頗為不符，在這後宮泥潭裏，縱是蓮花本質也要染上泥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