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詭計
*他也不想趁人之危，可看到了她在哭。
簡霧在圖書館幫着老師整理書籍的時候，接到了莫小英女士的電話，彼時安靜的圖書角裏除了她以外，就還有李穆斌教授的兒子李津之，聽到手機的微微震動聲，他擡頭看了她一眼。
女孩兒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機調成靜音，輕聲道：“抱歉，打擾到您了。”
李津之畢業不久，跟着父親李穆斌一起在學校工作，現在是一位年輕的輔導員，他知道老頭挺看重簡霧這個學生，因此對她也很和善。
他笑了笑，指點道：“左拐走幾步有一個安全通道，可以去那裏接電話。”
簡霧點了點頭，再次道謝後連忙拿着手機快步走了。
莫小英夠持之以恒，一直等到她進了安全通道後都沒挂，簡霧連忙接了，還沒等說話，電話對面的女聲就精神十足的開了口：“布布，你最近幾天晚上怎麽沒給媽媽打電話啊？”
“媽。”簡霧笑了聲：“我最近幾天忙着寫文獻，挺忙的。”
“哦，你這周末回家呗。”莫小英短暫的郁悶揮之即去，立刻想起來這通電話的重點：“布布，咱們在院裏烤肉吃，媽媽最近調制了一種烤肉醬可好吃了。”
莫小英是廚師，且是那種祖祖輩輩都是廚師的家庭，據簡霧姥爺那邊說，追溯到最古早的時候，莫家的祖輩都有在宮廷裏的禦膳房工作過的。
至于這是不是莫家老爺子吹牛，那簡霧就不知道了。
但總之，祖輩傳來的廚藝在莫小英這一輩也沒有斷了香火，她有一個哥哥也就是簡霧的舅舅，繼承了莫家祖傳下來的山間私房菜，這可是寧州的老字號，寧此一家別無分號，莫家菜獨特的秘方做得如火如荼。
至于莫小英，那是天生的小姐命，雖天賦極佳從小也是耳濡目染，五歲就能在廚房裏嗅得數種調料食得百味食材，但她并不熱衷于給別人做菜，簡而言之——大小姐只伺候自己家裏人。
因此，簡霧和父親簡曲江一直都很有口福。
就算莫小英并不常常下廚，但哪怕只是偶爾開火一頓，也足夠他們嘗鮮并且回味無窮的了。
此刻聽到她新研制出來一味烤肉醬，簡霧就下意識的分泌口水，食指大動。
“好啊好啊！”她答應着，連連點頭：“我這周肯定回去，嘿嘿。”
“傻樣兒。”莫小英笑着擠兌了她一句，裹了蜜似的聲音不緊不慢道：“到時候去湖邊烤，我只管帶着東西，讓你爸爸和舅舅她們下廚，媽媽還約了幾個麻友，你到時候也可以把迦迦叫來哦。”
趙迦，她從小玩到大的閨蜜。
簡霧‘嗯嗯’的應着，滿腦子裏都是烤肉兩個字，整個一個饞蟲附體。
等挂了電話，就給趙迦發微信讓她周末一起去燒烤。
還沒聊幾句，曲歡歡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
“霧霧！”她一接起，就聽到對面的女生似乎很激動似的問她：“你怎麽沒看微信啊，有大事！”
“啊？我剛剛跟我媽打電話來着。”簡霧有些懵：“什麽大事啊？”
曲歡歡：“我剛剛聽到一個八卦，蘇梵瑩似乎打算公開跟裴大神表白呢！就打算在下午公開課的路上堵人。”
“……啊？”簡霧聞言也有些驚訝，遲疑地問：“真的假的？”
“啊啊啊你怎麽能質疑我八卦消息的真實性！”曲歡歡嚎着：“蘇刷刷喜歡裴大神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一直追不到手沒準就搞當衆逼宮這套呗？不是網上總說當着很多人的時候一方總是不好拒絕另一方的嘛，沒準蘇刷刷就是想劍走偏鋒！”
的确，網絡上總是有一些男生和女生當衆表白，求婚的段子和短視頻。
有些人認為是浪漫，可有些人卻認為是實實在在的壓迫感——利用被表白對象當着那麽多人面前要給‘面子’的憐憫心，有的時候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是一般都是男生會對女生這般大張旗鼓的追求，反過來的話……簡霧也覺得蘇梵瑩實在太有勇氣了。
畢竟，那可是裴阚尋啊！
有的時候她離得老遠見到大神，都會覺得一種帶着書卷氣的清冷壓迫感撲面而來，這樣的高嶺之花，蘇梵瑩竟然敢躺過重重荊棘的刺去采摘，這種勇氣真讓她佩服。
“走走走。”曲歡歡在電話那邊喚她：“去看熱鬧，我就在圖書館附近，正好去找你。”
“不要啦。”簡霧對于看這些熱鬧沒興趣，委婉的拒絕：“我正幫李教授找書呢。”
“害，那老頭就知道指使你，書什麽時候不能找？這熱鬧不看可不行。”
“可是……”
“寶貝，去吧。”曲歡歡腦子靈光，很快就找到別的角度勸她：“沒準還能見到你們家關禮學長呢？他不是天天和裴大神混一起。”
簡霧想也不想的回答：“他不會去的。”
今早的時候有短暫的聊天過，關禮說他今天要待在寝室裏寫論文。
“啊？”曲歡歡納悶：“你怎麽知道。”
“……”簡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漏嘴了，懊惱的拍了自己一下。
“就、就是，我瞎猜的。”不過還好此刻曲歡歡的注意力不在這裏，簡霧為了轉移話題，連忙說：“你說蘇梵瑩要在哪裏堵裴學長？”
“就是去公開課禮堂的那條路啊！據說蘇梵瑩和她那幫小姐妹已經準備好了，因為裴大神等會兒有一節課。”果然曲歡歡被轉移了注意力，又重新回歸到‘正事’上：“快快，跟我一起去看熱鬧。”
簡霧怕她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口誤，也不敢不答應，只好陪她一起去看這她并不覺得是熱鬧的‘熱鬧’了。
回到圖書角和李津之打了個招呼，簡霧背着帆布包離開了圖書館。
在樓下等了孟歡歡大概五分鐘左右才見到她氣喘籲籲的跑過來，簡霧連忙把包裏的水遞給她，有些無奈：“你這麽着急幹什麽？”
“能不急麽？”孟歡歡擰開瓶蓋狂灌了好幾口，然後就拉着她開始跑，迫不及待要看熱鬧的樣子——
“據前線一手消息，蘇刷刷和她那幫小姐妹已經堵到裴阚尋了！”
去往公開課禮堂的一條窄路上，平時人都是星星點點，三三兩兩的結伴，今天卻是人滿為患，幾乎被人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起來。
孟歡歡和簡霧趕過去的時候，黃金觀看的位置已經沒有了，她只好發揮悍婦本能帶着簡霧擠進去‘前排’。
兩個人就跟趕晚場電影似的，披頭散發的擠進去，見到的畫面卻十分唯美。
蘇梵瑩精心打扮過，一身白色長裙飄飄欲仙，化過精致妝容的臉清純惹人疼，絲毫不負校花之名，此刻正舉着一束鮮紅鮮紅的玫瑰花——直直的遞向對面清冷如谪仙的男生。
“我去，蘇刷…蘇梵瑩這是剛到還是已經表白完了啊？”曲歡歡等着自己銅鈴似的大眼睛，連忙問一旁已經圍觀許久的學生：“裴大神接受了麽？”
“沒呢，校花在這兒等了挺久了，裴阚尋才過來。”回答曲歡歡的是一個男生，從聲音來聽就是酸溜溜的：“啧，讓大美女校花等了這麽久還這麽有排場，真是豔福不淺。”
曲歡歡知道他這是嫉妒，撇了撇嘴沒說話，偏頭小聲和簡霧吐槽：“切，就是酸，有能耐他和裴大神一樣啊，校花倒追又怎麽了？”
“……”簡霧怕她挨打，小聲說：“你安靜點吧。”
“安靜幹嘛，這周圍都是看熱鬧的啊。”曲歡歡聳了聳肩，朝着人群中心的方向下巴一擡：“還有，裴大神旁邊那不就是關學長麽？你怎麽猜他不會過來？”
裴阚尋清瘦的身子骨上駕着最簡單的白T黑褲，架了一副低度數的框鏡，書卷氣十足的同時又不乏冷感，此刻單手插兜微微皺眉，似乎對眼前這位名叫蘇梵瑩的‘攔路虎’十分不解。
而他旁邊，是等着一起去公開課的關禮和陳牧格，此刻也十分識趣的退到一旁交頭接耳，眉眼裏很有些戲谑。
簡霧視力好，當然看到關禮了，可她當然沒法回答曲歡歡的問題。
因為，她也不知道本來在微信上和她說要在寝室寫論文的人怎麽來上公開課了，不過一天時間這麽多，做什麽都很正常。
“裴、裴學長。”蘇梵瑩嬌豔的臉鮮紅欲滴，在周圍人群中的議論紛紛中更是覺得頭昏腦脹——不過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人越多越好，她從來不怕別人知道她對裴阚尋的那些心思，最好所有人都知道，這樣就沒人敢和她争了。
“裴學長，我…我喜歡你。”在男生冷冷的兩道視線中，蘇梵瑩心裏‘咯噔’一聲，深吸一口氣，大聲道：“我喜歡你！”
“這是特意給你買的花！”
說着，就把手裏那束紅玫瑰舉的更高了些。
随着蘇梵瑩這宣告似的一聲表白，周圍頓時炸開鍋一般的沸騰了，紛紛在喊——
“接受她！接受她！”
畢竟蘇梵瑩做的不僅僅是一束花和當衆的告白，周圍的一圈心形蠟燭，鋪滿了窄道的玫瑰花瓣，一切都是正式到有些誇張的表白方式，就像那些有錢的男生給女朋友的驚喜一樣。
到了蘇梵瑩這裏完全反過來，是徹底的女倒追男，女方還是大名鼎鼎的校花，就更加讓人心疼又忍不住追捧了。
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圍觀的男生恨不得魂穿到裴阚尋身上去替他答應，一聲聲的‘接受她’都快聲嘶力竭了。
只是……
“哎。”一旁圍觀的簡霧嘆了口氣：“真像逼婚似的。”
那種段子和短視頻裏的被逼迫的不适感又來了，就算這次被逼的那方性別反過來了不是女生是男生，但只要他不願意，總歸是讓人有些心疼的。
“就是！”曲歡歡也相當憤怒，握拳道：“裴大神好像被架在火上烤的黃花大閨女！”
……
什麽鬼形容詞。
下一秒，曲歡歡口中的‘黃花大閨女’就狠狠地打了她的臉。
“好吵。”裴阚尋終于開口，說了他自從來到這兒以後的第一句話，他自始至終神色都沒怎麽變，也沒有被周圍人‘脅迫’的不适感。
只有長眉輕蹙了下，然後不耐煩的說了這兩個字後就打算走人。
“裴阚尋！”蘇梵瑩端莊的笑容忍不住龜裂開來，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攔人——
只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本來要走的男生腳下一頓，竟然停住了。
裴阚尋無意間掃過周圍的人群，他目光微滞，随後停下腳步眯了眯眼。
“我去！”曲歡歡一把揪住了簡霧的手臂，緊張兮兮的：“裴大神是不是看的咱們這邊兒啊？”
“就，”簡霧想說不是，但那一瞬，她真有和裴阚尋對視了一下的錯覺，于是只好疑惑的歪了歪頭：“随便看過來的吧。”
“真的嘛？”曲歡歡納悶：“我怎麽感覺他看了好幾秒似的呢？”
“……你觀察的這麽細致幹嘛？”簡霧忍不住笑，戲谑了她一句：“你不會也喜歡人家吧？”
“艹，當然了！”結果曲歡歡回答的毫不猶豫：“裴大神這麽牛逼又好看，哪個女生不喜歡啊？”
“……行吧。”簡霧承認自己錯了，她就不該問。
在她們短暫的對話期間，人群中間的那兩人卻再起波瀾。
本來已經要走的裴阚尋重新停住腳步，側頭看向已經淚眼汪汪的蘇梵瑩，鏡片背後一雙漆黑的眼睛和聲音一樣冷——
“本來我不想說的。”
“我記性好，記得我已經拒絕過你三次了，這是第四次。”
“別再來打擾我，真的很煩。”
“後來，蘇刷刷在那裏哭了半小時，誰勸都勸不好。”
在宿舍裏吃晚飯的時候，孟歡歡繪聲繪色的給喬霏和胡卿卿講着下午的那場‘大戲’，她們倆下午都有別的選修課，因此錯過了，此刻正後悔的捶胸頓足。
“天，裴大神真這麽說的啊？”喬霏聽的驚訝極了，直咬手指：“太絕了吧，那蘇梵瑩豈不得丢死人了。”
“可不是。”孟歡歡聳了聳肩：“要不然她怎麽哭了半小時呢？”
最後，還是被不得不親自趕來的導員勸回去的。
“裴大神這麽狠麽？太不留情面了吧。”胡卿卿有點不信，問旁邊的簡霧：“霧霧，大神真這麽說的？”
“是啊。”簡霧正低頭看手機，但也聽着她們的對話的，聞言點了點頭：“但…其實也不能說裴阚尋狠心吧。”
“啊？可蘇梵瑩畢竟是女孩子哎，還是校花。”喬霏搖了搖頭：“這下也太沒面子了，大神還是可以委婉點。”
“可裴阚尋已經拒絕她三次了。”簡霧回憶起今天下午的場面，用最理智的路人角度分析着：“如果被不喜歡的人糾纏着，還刻意設計着在大庭廣衆下表白…不可避免是會很生氣的。”
只是出于都是女生的原因，她們會同情蘇梵瑩，覺得裴阚尋冷酷。
但如果發到網上，估計性別一換，評論過萬。
幾個室友似乎也覺得有道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大家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分享過八卦之後就都四散着去忙了。
簡霧捧着手機，還在跟微信裏的kn聊天。
[小布：我今天下午在學校看到你了。]
[kn：什麽時候？]
[小布：就下午兩點多…你不是要在寝室寫論文麽^^]
已經洗過澡，平躺在床上拿着手機‘放松’的少年看到這條消息皺了皺眉，思索片刻回了句：[kn：寫完了。]
[kn：就去上課了。]
有的時候他明明知道女孩兒口中的‘你’始終是關禮，偶爾卻還是忍不住說的是自己的行程。
他的确是留在寝室裏寫論文，關禮卻一天天的不知道去哪兒浪了。
而他也不知道這種謊言能裝到幾時。
或許明天，後天，就會被無意間撞破了。
再加上簡霧後和她每一次的聊天，裴阚尋都不想僞裝成關禮的模樣，只想表達最真實的自己。
然後……看看她會不會喜歡。
即便這樣真的有點卑鄙，他一開始也沒打算這樣的。
他也不想趁人之危，可看到了她在哭。
手機又在嗡嗡震動。
[小布：我知道，我看到你啦。]
裴阚尋眉心微動，半晌後給她回去一條：[都看見什麽了？]
收到信息後的簡霧乖巧的回應——
[小布：看到校花和你們寝室的裴大神表白啦。]
這個全校幾百人都看到了，應該可以說吧？
[kn：嗯，你怎麽看待？]
……？
這條回信給簡霧看懵了，什麽她怎麽看待啊——其實聊天的這幾天，時不時的關禮就會這麽問她一個問題。
讓女孩兒覺得，他有種很像老師的錯覺，嚴肅又正式。
[小布：呃，我看待什麽啊？]
[kn：裴阚尋。]
[kn：你會覺得他冷血無情麽？]
這個評價，他聽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了。
[小布：不會啊。]
[小布：大神不是不喜歡她嘛。]
看到她的回答，裴阚尋清隽的眉眼勾勒出一絲罕見的笑意，回了一個‘嗯’字。
然後忍了忍，沒忍住又敲下一行字打過去——
[kn：你覺得裴阚尋人怎麽樣？]
小姑娘一定會覺得他這問題莫名其妙。
但是，自己也真的是，很好奇。
難得有些緊張的半坐了起來，等了大概一分鐘的時間，裴阚尋才等到了簡霧的信息。
[小布：呃，大神有點嚴肅，我有點怕他。]
[小布：感覺他是那種，随時會叫別人去寫作業的人呢。]
裴阚尋眸色一僵，皺眉回過去一條：[不會。]
[kn：他才懶得管。]
結果女孩兒又回——
[小布：嗯，有道理。]
[小布：那大神就是那種，別人在他旁邊就會不自覺想去寫作業的那種人。]
作者有話說：
大神：老婆好可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