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節
奇形怪狀的卷卷慢慢成形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想哭了,正好手機響,你發來信息問,你殺了人躲起來了嗎?為什麽最近都沒有音訊?
我很想回你的信息,甚至很想打個電話給你,可是我很狠心,直接關機。
頭發完全弄好之後,我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流淚了,是那種發自肺腑的難過,眼前的我如此陌生,像是脫胎換骨的一個人,發型師讨好地問我,你滿意嗎?
我說,我覺得很像一頭獅子。
他大概以為我是小孩子脾氣,于是輕聲細語地安慰我,現在不習慣沒關系,頭發會長出來嘛,舊的慢慢枯萎,新的漸漸長成,這是規律。
他之後還嘟嘟囔囔說了很多安穩性質的話語,我都沒仔細聽,我只是看着鏡子裏這個瞬間蒼老了十歲的蘇瑾,高興。
我真的難看得不得了,我不可能頂着一頭比我媽媽還老氣的頭發去找你了。以後,我得改用很多人使用的飄柔或者潘婷。
那天下午,我告別了那個比我還文藝腔的發型師之後,一個人去了北大橋,我在橋頭狠狠地哭了一場,橋上車輛來往不息,沒有人停下來看一看這個悲傷的女孩子,沒有人像你一樣那麽喜歡多管閑事,停下來問一問這個女孩子,你為什麽哭?
那個發型師說得對,舊的慢慢枯萎,新的漸漸長成,不僅是頭發,世間萬物,莫不如此。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痘
班上的同學看見我的頭發都笑我,他們說我看起來像被雷劈過。我不跟他們計較,默默地躲到教室的角落裏戴上耳機聽歌,蔡依林唱王菲的《懷念》。
你喜歡王菲可是不喜歡蔡依林,我問你為什麽,你想了半天說,不喜歡胸部太大的女生。
你這句話讓我特別開心,因為我就是個平胸,平胸穿衣服多好看啊,特別有範兒。可是我還是蠻喜歡蔡依林的,她那麽努力,那麽拼命,那麽讓人佩罰
可是你說,有些事情不是光努力就有用的。你颠覆了我一貫以來的單細胞思維,我從前覺得這個世界是公平的,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獲。你拍拍我的肩膀,眼睛那麽亮,可是你什麽話都沒有說。
下課的時候我被你抓到了,你像個痞子一樣擋在我回公寓的路上,皺着眉頭問,你被雷劈了?
我沒理你,你跟我們班那些八婆一樣無聊,你又擋住我,這一次你說話的語氣認真了許多,你低沉着聲音問我,你究竟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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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沒什麽,就是不想看見你,一看見你我就煩。
你的笑容慢慢僵了,周圍路過的人也投來探究的目光,我知道你的自尊心受傷了,其實我比你還難過,可是我還是踩在你敏感的自尊心上再狠狠地踏上一腳,你呀,總是沒錢,別人的男朋友周末都開車來接她們出去玩,你來看我還要擠公交車,我真的不想跟你再有什麽關聯了,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6)
你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慘白,嗓子裏落了灰塵一般的嘶啞,你勉強地笑着說,小瑾,你說什麽呢,開玩笑開得有點兒過火了……
我打斷你,我沒開玩笑,我真的厭倦了這樣的生活,你放過我行嗎?
那天你的背影像個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孩子,腳步踉跄,跌跌撞撞。你沒有跑,我知道你根本沒有力氣奔跑,否則你不會用這麽緩慢的姿勢離開我所制造的窘境。你上了公交車之後,我望着你離開的方向一直哭,身體顫抖得像是要散架了一樣,我心裏拼命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感覺到心髒劇烈的絞痛。
晚上媽媽叫我回家吃飯,一桌子好吃的,我看什麽都不順眼,這個碗裏叉兩下那個碗裏叉兩下,随便喝了幾口湯就回到房間裏把門關上。
我帖媽媽在門外問我,小瑾,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甕聲甕氣地說,沒有。
然後我用被子蒙住頭,號啕大哭。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三』
以前我們一群朋友之間玩真心話大冒險,我選真心話的時候遇到的問題是,如果給你任選一樣多啦A夢的寶貝,你會選什麽?
我當時選的是時光機,我覺得那是多啦A夢所有的寶貝裏最神奇最厲害的一樣,它能把人帶回過去,也能讓人知曉未來。
可是現在我終于明白,很多事情是注定要發生的,就算用時光機回到過去也不能阻止我們人生的交集。現在的我如果再玩一次真心話,我會想要多啦A夢的如果電話亭。
如果那一天不是我心血來潮,去幫生病的蕭蕭代班做可樂促銷,而恰好你又百般無聊經過我們的促銷點看到我穿着促銷員衣服舉着話筒在臺上傻乎乎地問一些正常人都知道的問題,于是踴躍地跑到臺上來猾配合我,也許,我們的一生就這樣平淡地錯過了。
我還記得當時我的問題是,要臺下的觀衆即時為我們的可樂想出一句宣傳詞來,你蹦上來大聲地說,我是個很直接的人,我只說一句——這個可樂非常非常好喝。臺下的女孩子都笑了,那時的你真好看,我從來沒看過那麽漂亮的眼睛,你領走屬于你的獎品頭也不回地跳下臺子揚長而去,給大家留下一個非常潇灑的背影。
晚上收工的時候,我換下那身工作服,穿上自己的衣服走出來的時候,看到了倚在樹上微笑的你。我有種莫名其妙的自信心,認定了你就是在等我而不是等別人。我們之間好像有種自然而然的熟稔,我嚣張地問你,等我啊?
你用白天那個語氣說,是啊,你這個妹妹非常非常的聰明啊。
我對你很滿意,所以爽快地答應了你的邀請跟你一起去吃螃蟹。那是初秋時節,螃蟹真美味,你一邊喝可樂一邊啃螃蟹,我覺得你那個樣子簡直可以用氣壯山河來形容,你邊吃邊問我,你怎麽沒問我我叫什麽名字啊?
我不服氣地回敬你,你也沒問我名字呀。你說我看到你的工作牌了,你叫林蕭蕭。我哈哈大笑,那是我朋友的工作牌啦,其實我叫蘇瑾。
那天晚上我沉默地跟在你身後走,路上碰到幾次你的熟人,他們的笑容裏有深意。你擺擺手,不是的,不是的。你逆着光,我看不到你的樣子,可是你的聲音裏分明有些愉悅,我的心裏有種說不清楚的歡喜,像是一個花蕾,拼盡全力地膨脹,然後啪的一聲綻放開來。
我們走到北大橋的時候,你說,丫頭,我要回河西了,你自己坐車回去吧。我崩潰地看着你,我是被你害得這麽晚還在外面,你卻要對我撒手不理了?
你給我一塊錢,像打發小乞丐一樣不耐煩,去去去,自己去等車,我再不回去就沒車了。
我氣鼓鼓地在站臺上看着一輛又一輛的公交車經過,我疑心已經錯過了回學校的末班車,正沮喪得不知如何是好時,你逆着光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怔怔地擡起頭,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撓撓頭,十足頑皮的孩童模樣,你說,那什麽……我覺得吧,與其便宜別的色狼,不如還是便宜我吧。說完你順勢牽住我的手,沒給我任何反悔的機會,我呆若木雞地任由你拖着往學校的方向走,腦袋全是混沌。
《詩經》裏說,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那個晚上的你,就給了我這樣的感覺。
程遠,如果我有如果電話亭,我會打一通電話說,如果沒有遇見你,那多好。可是這個世界沒有如果,連如果電話亭前面的如果,都沒有。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四』
你在我家樓下等我,姿勢帥得慘絕人寰。我媽媽站在窗邊**你,蹙眉憂心的樣子,小瑾啊,這個男生看上去不是好人啊,你還是不要跟他來往了吧。
我正要反駁她,周叔叔插嘴了,是不是好人難道是看出來的嗎?小瑾這麽好的年紀不談戀愛難道等到七老八十再談嗎?小瑾加油,叔叔支持你,這個男孩子很帥啊!
我很真誠地給了周叔叔一個大大的擁抱,他是個好男人,媽媽跟他在一起讓我覺得很安心也很放心。我跟你說的時候你很詫異,你親生爸爸去哪裏了?
我低頭想一想,他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了。
時光是一個巨大的黑洞,這個世界上所有人的秘密和疼痛都悉數丢進這個洞裏,這些人可以選擇停駐,也可以選擇離開,最終所有原本以為不能愈合的傷口都在洪荒裏被沖刷揉搓,深如汪洋的沉靜,将一切鮮血和眼淚覆蓋。
你輕輕地擁抱我,這個擁抱像主擁抱他的教徒,那麽莊重而聖潔,你的聲音如福音,你說,小瑾,一切都會好起來,所有的傷口都會成為一枚獎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