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好運了,從政的父親因為經濟方面的一些原因被拉下馬,吃了官司,進了監獄。
原本門庭若市的周家,從此門可羅雀。
而他本人的學業也一落千丈。
在學校裏人人都知道周嘉年有個貪污犯爸爸,有一次有個男生無意中提起這件事,周嘉年當場翻臉,揪着對方的頭就往牆上撞,撞得對方頭破血流。
這件事是陸意涵的爸爸幫他擺平的,從政教科出來,陸伯伯對他說,你父親是你父親,你是你。
周嘉年沉默不語,但這個人情他心裏記下了。
從那以後,沒人敢再當着周嘉年議論他家裏的事,但也沒人願意再和他做朋友。人性的醜惡投射在原本應該單純無害的少年身上,更顯殘酷。
好在還有陸意涵,他跟他們不一樣。
周嘉年骨子裏有一些很江湖的東西,萬事義為先,他一直想要找一個機會把欠陸家的那個人情還掉。
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
彼時的陸意涵和周嘉年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做事做人都是勇猛有餘但欠缺考慮。會考之前陸意涵跟班上一個男生打賭,保證自己能弄到會考的試卷,對方一臉的不屑,正是那不屑的神情激怒了陸意涵,他拍着桌子保證一定弄到。
賭注是一千塊錢。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12)
錢對陸意涵來說不算什麽,但他丢不起這個臉。
那天晚上晚自習結束,陸意涵是最後一個離開教室的,當他走出教室門,便看到了倚在樓梯口抽煙的周嘉年。
周嘉年用腳碾滅了煙蒂,走過去淡淡地笑着:“是兄弟的就不會讓你一個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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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很順利,試卷在哪間辦公室哪個辦公桌的哪個抽屜裏,陸意涵一早就打聽好了,甚至連鑰匙都配了一份。
但是離開的時候,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而來的是大聲的喝令,手電筒的光在黑暗的夜裏那麽亮,往日失靈的走廊的聲控燈忽然全部恢複了正常……
他們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緊要關頭,是周嘉年将陸意涵推進了旁邊的陳列室,而他自己卻拔足向相反的方向跑去,他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晚那麽突兀,陸意涵在陳列室裏整張臉吓得蒼白。
最後周嘉年被保衛處的人捉到的時候,他們大聲地問他,你的同夥呢!
陸意涵清清楚楚地聽見,在走廊的末端,周嘉年的聲音那麽鎮定,他說,只有我一個人。
第二天周嘉年的名字随着學校的廣播飄蕩在校園裏的每一個角落,雖然陸意涵向家中坦白他才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并且還因此遭受了一頓暴打,但這件事的嚴重後果讓陸意涵的父親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場了。
最後陸爸爸還是盡了力,将“開除”變成“勸退”,雖然實質差不多,但總算還是好聽一點兒。
周嘉年離開學校的時候笑着對陸意涵說,兄弟,我欠你家的,算是還了。
其實他骨子裏很重感情,知恩圖報。這是陸意涵對周嘉年的評價。
隔幾年當時陸意涵說起這件事還是面有愧色,覺得很對不起周嘉年。五光十色的鐳射燈中,他的眼裏有藏不住的無奈。
他說,嘉年退學之後就開始闖蕩社會,他媽媽自顧不暇,更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他。他有時候會一個人出去旅行,一走就是幾個月,他跟別人不一樣,出行之前不做任何計劃,不定酒店,也不帶很多錢,有時候火車停站上客的時候,他會下去走走,如果吃到什麽他覺得好吃的東西他就會反身上車把行李拿下來就此改變行程。
我呆呆地聽着陸意涵的敘述,他說,真是再也沒見過他那麽随意的人了。
他說,天啊,蘇薇,你怎麽不知不覺喝了這麽多?
我一看,面前的瓶子都空了,我說,意涵,不知道是你說得動聽還是周嘉年本身動人,你看我就着你的故事居然喝了這麽多酒。
這個夜晚我哭了很久,陸意涵一直以為我是沒從那出話劇裏抽離出來。
我哭得好厲害,因為我知道,完蛋了,陸意涵,我們之間真的完蛋了。
我就是愛上了,我就是認真了,有什麽不對呢?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六』
我發起瘋來比晴田更可怕,她只是不斷地對周嘉年說“我喜歡你,我們可以試試在一起”,但我背着行李拿着車票在車站的入口處擋住周嘉年的時候,我說的是“你必須跟我在一起”。
在我的一生之中,再也沒有那麽炙熱的時刻了,我也是第一次了解到,原來我也可以這樣狂熱地去愛一個人而不是擺成一個矜持的姿态接受別人對我的愛與崇拜。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該是我還的時候了。
完全颠倒過來了,從前只會接受的蘇薇開始明白什麽叫做付出了。
費了多大的勁兒才一點一點得到關于他的消息,每每裝作無意慫恿陸意涵跟他聯系,強裝鎮定地在每一次聚會時悉心收集關于他的只言片語,點滴信息,偷偷摸摸地從陸意涵的手機裏找到他的名字,背熟那個號碼,不敢将它存在自己的手機裏,怕打草驚蛇。
你是我的獨家記憶(13)
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讓蘇薇變得這樣神經兮兮,小心翼翼。
我想我大概是瘋了,而那個令我瘋狂的原因或許就是所謂的愛情。
我編了一個謊話,我給周嘉年發短信說,下個禮拜六是我的生日,希望朋友們賞臉,此短信群發,蘇薇。
天知道我為什麽會這樣,從前我是多麽鄙視那些為了男生而耍小心眼兒的女孩子們,原來我沒有我以為的那麽與衆不同,真正想要接近一個人,我也會無所不用其極。
周嘉年隔了一天才回我短信,當時我正陪陳墨北一起看攝影展,手機振起來我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那一眼過後我簡直想要在大庭廣衆下尖叫!
他回我說,我有事,去不了,提前向你說一聲生日快樂。
我急忙搖陳墨北,快教教我,怎麽接話,我腦袋轉不動了!
陳墨北冷着一張臉看着我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的愚蠢,我怎麽會想要求助他呢,他此刻是多麽憎恨像我這樣對感情不忠的人。
但我還是強硬地辯駁,如果我明明愛上了別人卻還堅持跟陸意涵在一起,那我才叫不忠于愛情。
陳墨北冷笑一聲,他覺得對我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講道理。
他舉起他在公司年慶聯歡會上抽獎抽到的單反,對着人群裏一個靜靜伫立的女生,摁下了快門。
如果說我們的漫長橫亘的青春裏,每個人都曾遭遇一場劫難,那麽那張相片,就是林闌珊劫難的開端。
而我在一旁,絞盡腦汁,回了一條信息:為什麽不能來?陸意涵會很失望的。
過了幾分鐘,他打電話過來,他說,我好讨厭發短信,打電話說得比較清楚,我下個禮拜真的有事兒,意涵那邊我自己跟他說。
我怎麽能夠讓陸意涵知道我編造了一個這樣的謊言,于是我急忙說,算了算了算了,沒事兒沒事兒沒事兒。
那端忽然沉默了一下,不知為什麽,我感覺到他的臉上又出現了上次那種笑容,一時之間我不曉得自己要如何是好。
就在我黯然地想挂掉電話算了的時候,他忽然說,我下個禮拜六要回鄉下去看我奶奶。
直到我們在一起了之後,他才承認,在看到我發過去的那條所謂的群發的信息的時候,他忽然覺得,其實蘇薇也沒那麽讨厭。
他忽然覺得,如果蘇薇不是陸意涵的女朋友,如果蘇薇只是蘇薇,僅僅是一個叫做蘇薇的女生,那一切又多麽簡單啊!
我提着機車帽穿着運動服站在車站的入口處擋住周嘉年,我承認我騙了他,這天不是我的生日,但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日子。
他看着我,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他說,蘇薇,你這種行為放在古代只怕要浸豬籠。
我說,我是新時代新女性,敢于追求真愛,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不怕。
他輕蔑地笑了,丢下一句,随便你。
上車之後我把手機關了機,因為我買的是站票所以只能局促地站在狹窄的過道裏,來來往往的推車讓我不知要如何是好。
但我沒有開口懇求周嘉年把他的位子讓給我坐,我清楚地明白,我自己選擇的這條路,将來會有比要站四個小時更辛苦的事情要面對。
半個小時後,他終于起身把我拉過去坐在他的位子上,旁邊的一個阿姨笑着說,年輕人談戀愛就是喜歡賭氣。
我擡起頭來看了周嘉年一眼,他依然是面無表情。
四個小時之後我跟周嘉年站在破舊不堪的小車站的月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