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廚房裏的眼淚
當然,溫暖歸溫暖,小調兒歸小調兒,事實還是一樣讓邱天忍不住皺起了好看的眉頭。
只聽到廚房裏一陣乒乒乓乓,居然好像有人在殺豬宰羊,或者有人開了鐵匠鋪。那聲音聽得人,骨頭裏都在發麻。
不一會兒,又忽然傳來一陣“嘩啦啦”、“噼裏啪啦”,緊接着就一團烏煙升騰而出,連客廳裏都彌漫着一股難聞的烤焦味。
邱天終于坐不住,扶着額頭,摸到廚房。一進去就覺得眼睛火辣辣的疼,鼻子嘴巴裏充斥着油煙味。趕緊伸手把抽油煙機開到最大檔,把窗子全打開。
等到邱天手上的活兒都幹的差不多了,不知道躲在哪裏的安琪莎,這才在他身後怯怯的發了聲音。
“那個,不好意思,我好像爆破了你家廚房。”
邱天一聽,大大搖了搖頭,不知是哭還是笑。摸着下巴,疑問道。
“安琪莎,你多大了?”
“馬上25。”
“25年沒進過廚房燒過菜?”
看邱天臉上寫着明顯的不容置信,安琪莎用那她髒兮兮的小手,擰了擰小鼻子。
“反正我爹我娘是沒工夫教我,我奶奶經常出去打打小麻将,一打就是一天或一夜,難得給我燒幾頓飯。一般情況下都是甩兩塊錢給我,湊合一頓。”
“兩塊錢能吃什麽?!”
邱天那不容置信的表情更甚,就聽安琪莎低低笑着說道。
“兩塊錢可是一大筆錢,包子、饅頭、臭豆腐,大餅、油條,粢飯團,什麽都好吃。”
此話一出,邱天的神色更是難看,捂着口鼻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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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莎一看,覺得很不好意思,剛想出聲解釋解釋,就見邱天忽然嘴角上扯出一絲笑意。伸手摸到安琪莎的肩膀,輕輕一擰,就把她擰得面朝客廳。再向前一送,安琪莎就被請出了廚房。還沒等安琪莎反應過來,背後的圍裙系帶已經被邱天拉開,脖子上的圍裙,也被他拎走了。
就聽邱天淡淡笑着說道。
“行了,你去看電視吧。”
“你一個人能行?”
安琪莎有點不相信,就見邱天還是那樣微微笑着。
“你忘了我以前在德國一個人混了很久,被留學生界譽為廚神,Jean和K經常來我住的地方蹭飯的。”
說着,就要關上廚房的門,忽然又像是想到些什麽,又探出頭對安琪莎說道。
“我動作有些慢,你可以小睡一會兒。餓了,茶幾裏面有餅幹。”
說完,便回過身,摸着門關上了。
安琪莎起先還有些懵,歪着腦袋打開電視,在沙發上坐了一小會兒,很覺得百無聊賴。忽然發現自己還從沒看過男人下廚,不知道邱天下廚會是個什麽樣兒。這就捂着嘴角,忍着笑,偷偷摸摸打開廚房的門,又鑽了回去。
此時,廚房內抽油煙機聲音隆隆,邱天完全沒有意識到還有另一個人在廚房裏。
只見他手上不緊不慢,先是把竈臺摸了個遍,把那些安琪莎亂放的瓶瓶罐罐,拿起來嗅嗅聞聞,再分門別類的收起來放在原來的位置上。
安琪莎朝自己吐了吐舌頭,邱天眼睛看不見,什麽東西用好不放回原位,恐怕一輩子都找不到,自己做事實在太不在意了。
正有些後悔,就看見邱天已經把兩個鍋子裏的一團糊塗醬,和砧板上的那些切得不倫不類的枕木塊,一同倒進垃圾桶裏。
安琪莎看着垃圾桶裏一團烏漆麻黑的不明物體,就覺得自己絕對是暴斂天無,愧對祖宗愧對黨。幾乎要罵出幾句“shit”來,幸好反應快,小手把嘴巴給捂住了,否則非要被邱天發現不成。
這時,邱天已經洗了砧板洗了鍋,才把剩下的食材放在竈臺上,一一又仔細摸了一遍。所剩的食物還真不多,半根胡蘿蔔,和一小把芹菜,還有半顆西蘭花。索性還留下幾片培根和兩枚雞蛋,否則一點葷腥都沒有。
安琪莎看到邱天把剛才安琪莎用過的刀具在水池裏沖了沖,塞回刀架上,又取了另一把刀子出來,低低的笑着搖了搖頭。敢情她剛才連刀都拿錯了。
邱天一邊無奈的笑,一邊改刀切起了胡蘿蔔。他眼睛看不見,下刀就格外小心,一刀一刀就好像在寫書法,切得居然十分細膩。然後,是芹菜,接下去是西蘭花。每一樣在他手裏都好像變成了藝術品,一番精雕細琢,讓人賞心悅目。看得安琪莎居然如癡如醉。
最後邱天打了雞蛋,便開了鍋。他伸手在熱油上方感知熱度,才把菜扔下去,待炒出菜香,才把煮好的米飯扔下去。不一會兒,噴香四溢的西芹胡蘿蔔蛋炒飯便炒好了。
安琪莎待在角落裏,感動得幾乎要落下淚來。心想,幸好電飯鍋沒有被她弄炸了。
而剩下來的西蘭花和培根,也在10分鐘後,被邱天的妙手變成了一鍋香氣濃郁的蔬菜湯。
安琪莎聞着香氣,就食指大動。就看見邱天用湯勺在鍋子裏稍稍舀了一口,放在小碗裏,稍稍嘗了一小口。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兀自點了點頭。
安琪莎躲在一旁,看着他喉結随着吞咽上上下下,那薄薄的唇翼淺淺的笑,怎麽會如此性感動人?安琪莎頓時饞涎欲滴,忍不住“咕嘟”一聲,咽了咽口水。這下可引起了邱天的注意。
只見他微微側過頭,又仔細聽了聽,這就要走上前摸過來,卻不知圍裙的下擺帶到了竈臺上的筷子。只聽滴滴答答一片,一副筷子落了下來。
邱天眉頭一皺,低低嘆了口氣。扶着竈臺緩緩蹲□,伸手在眼前摸着。他雙手十指在瓷磚上輕點,由左至右,又外到內。平常人一秒鐘就完成的動作,邱天卻蹲在地上摸索了大半天,結果就差那麽幾毫米就要碰到了,卻還是錯過了。
安琪莎忍着心裏的焦急捂着嘴角,大氣也不敢喘。就見邱天又用同樣的姿勢,在地上重新摸了一遍。剛摸到筷子,就不知給邊上的什麽東西紮到了手。邱天瑟縮了一下,皺着眉頭,捏了捏手指,才輕輕的又摸過去,把筷子連同掉在一旁的水果刀一起撿了起來。
安琪莎一看幾乎要叫出聲來,那是剛才她不小心掉落的。沒想到她一個沒留神,居然成了傷害邱天的陷阱。
邱天撿起筷子和刀,放在水池裏,沖了沖流血的手指,放在嘴裏含了含。
安琪莎看到此時的邱天微微搖了搖頭,居然泛着輕輕的笑。那表情裏不知有多少無奈和自嘲。安琪莎忽然覺得自己的心給那份無奈的憂傷,和深深的自嘲,狠狠的紮了一刀,禁不住眼淚充盈,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淅淅瀝瀝起來。、
而邱天這邊卻全然不知身後發生了什麽,盛了兩碗香氣噴噴的蛋炒飯,就往客廳走。一邊走,一邊還笑着呼喚安琪莎的名字。
卻沒能如預期的聽到安琪莎的回答,便把兩碗炒飯輕輕放在餐桌上,慢慢走到沙發邊,又伸手摸了摸。
安琪莎看到他腳步放得很輕,伸出手的時候,從沙發邊緣找起,發現沒碰到安琪莎的小手,才慢慢往上摸,直到把沙發摸了個遍,才發現沙發是空的。原來他以為她在睡覺。
可就這麽簡單的事情,對邱天來說都這麽艱難,就如同拾起一樣掉落的小物件。這種小事,對平常人來說,是多麽容易的幾乎可以忽略為零啊。
而就是這麽艱難,邱天卻還是放輕了腳步,居然是怕吵醒她。
安琪莎心裏這樣想着,眼淚更加如瀑布一般,忍不住從邱天的身後伸開小手。
邱天在沙發上一頓亂摸,沒能摸到安琪莎,心裏一沉,還沒等細想,就給她從身後緊緊擁抱住,心裏一驚。
“安琪,怎麽了?”
他驚問,卻沒能等到安琪莎的回答,只感到安琪莎的小手把他抱得更緊。邱天更是不知所措,便又急着問道。
“你到底怎麽了?”
就見安琪莎拼命的搖頭,手上依舊不放松,把邱天牢牢圈住,哽咽了好一會兒,才口齒不清的低低說了三個字。
“對不起。”
邱天很是一頭霧水,就聽到身後又傳來一聲“對不起”,然後又是一聲,接下來又一聲,又一聲,又一聲……
安琪莎嘴裏含糊不清的一遍遍念叨着對不起,心裏難過愧疚得一塌糊塗。
她其實想告訴邱天,她很對不起,對不起一點也沒有留意到他的艱難。
她還想告訴邱天,她覺得很對不起,對不起沒有察覺他所有的不方便。
她更想告訴邱天,她心裏很對不起,她從小就不懂的怎麽照顧人,更不懂得體貼。可是從這一秒開始,她要開始學習洗衣、做飯、慢慢的扶着他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