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禮物
與上次站在外面等候不同, 把手裏提着的密閉罐子放在門口,宇智波泉奈擡腳邁了進來。翻飛的衣袂帶起微風,正對大門的燭火齊齊向後倒下。
鞋子邊緣粘着泥土, 衣襟上挂着草葉。可他毫不在意, 依舊我行我素的在旁邊端正的跪坐下去。
紗季的目光在泥土和草葉上一轉而過,沒有應聲。回頭仰望先祖的牌位, 她閉眼合十, 表面平靜, 沒有顯露出過于明顯的情緒。
燈芯躺在油燈的淺盞裏,被撚出來的一小節軟趴趴的搭在燒得漆黑的邊緣上,無力但倔強的托舉着豆大的火苗。
偶爾有風從門口吹進, 在屋內肆虐一番出去。數不清的橙色火苗在風勢的威壓下東倒西歪,最終又在燈油的依托下站直了身子。
火苗照亮的光斑在紗季揚起的臉上來回游走, 亦沒有讓她露出額外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泉奈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小時軟糯的聲線被時間磨砺得清亮悠揚, 如同微微凸起的喉結一樣,再一次表明幼時的夥伴已經成長為一名身高體健的成年男性。(注1)
“我今天一大早就來到神社,接待了不少因為傳聞前來拜祭的族人。大家無一例外的向先祖祈求好運,能獲得他治下的神明垂青。”
“平時少有問津的地方突然多出一大群人,目的明确,毫無遮掩的祈求突然出現的神秘神明。為了提高幾率,連讨厭的清潔衛生都搶着做。”
說到這裏,泉奈輕笑聲,刻意放緩的氣息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諷意味。
“你認為他們到底在想什麽呢?”
“向先祖祈福很正常。是人都會有辦不到的事,祈求幫助和祝福, 并不可笑。”紗季平靜的回答提出的問題。
“是提不起刀了, 還是殺不了敵人, 抑或是因為膽小,害怕死亡?你覺得呢?”
“害怕死亡又不是很丢臉的事。”
紗季還是沒睜開眼。泉奈轉向右側,左手撐在身側,細碎纖長的小辮子從左肩垂下,語氣輕快的問道:“那紗季害怕死亡嗎?”
“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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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在害怕什麽?”
感覺到不屬于自己的氣息迅速靠近,紗季猛地睜開眼睛。泉奈含笑輕撫她的右臉,布滿老繭的手掌貼着細嫩的肌膚緩緩向上,強行分開額前的劉海,将灰白色的疤痕暴露出來。
“你當然不怕死。不然不會留下這道疤。族裏的女孩們就你臉上帶傷。想必也是不怕變醜的。可在我眼裏,你還是全族最好看的那個。”
紗季嘴唇抖動着,扯出一抹禮貌的微笑。“謝謝誇獎。”
“如果你能把手拿開,我們還能好好談話。”她忍下想要逃離的沖動,第一次向小夥伴展示明确反對的态度。
泉奈并沒有産生被冒犯的情緒,反而笑了起來。
年輕人的眼睛裏閃爍着愉悅的光芒。他沒有收手,反而更加接近。紗季單手撐地,身體後仰,躲避他傾下的壓力。
“奈奈!”她低喝道。
“讓我告訴你一件忍界常識。對宇智波而言,同樣的招式只能用一次。”
下一秒,紗季就感覺自己被壓進極為狹小的空間裏。常年揮刀的手臂蘊含着難以想象的力量,像一道堅不可摧的牢籠,隔絕了外來的傷害,也将她困鎖起來。無論怎麽使勁,都無法推開。
泉奈低頭抵住她的,耳鬓蹭過耳鬓,輕柔卻不容拒絕的貼緊。夏夜本就悶熱,兩個獨立的熱源貼在一起,更是熱得人心頭發慌。
“為什麽不去族裏的培訓?不是你自己提出來的嗎?”
紗季掙紮着偏開頭,至少要避開他吐出的熱息。躲開了耳朵,還有脖頸。很快,泉奈把頭靠了她肩膀上,唇鼻距離肌膚下的血管只有一寸之遙。
“奈奈。我不舒服。放手。”
“不要。”鎖住上身的手臂不松反收。
紗季悶哼一聲,不再多話。
“我看你在禦手洗旁站了一會兒,是因為想要花水嗎?等會兒我帶你去摘。”
“不用。哥哥給我帶回了一棵。”
“火核啊——”聲音被拉長,蘊藏于內的意味難以辨明。“他現在都不讓我去找你玩。”
“因為你很忙啊。我聽說田島大人給你分派了新職責。還有動員閑置人員,培訓計劃,都需要你。”
“可我這麽忙,你都不來看我。”泉奈歪着頭,緊緊依偎的臉上露出委屈的神色。“烹饪制衣撫育孩童是你提出來的,現在卻變成我天天守在那邊,你根本就不露面。”
面對明晃晃的指責,紗季竭力安撫他的情緒。“因為我在家練習刀術啊。你不是送了我一把刀嗎,還囑咐要好好練習?”
“我沒有。”泉奈否認,漆黑的貓眼緊緊盯着另一雙琥珀色的貓眼。“你在偷換概念。紗季,不要騙我。”
鲶尾被交回的時候,他的确沒有說過類似的話。只是看在場人比較多,順勢而下,為自己提高實力找個合理的借口。沒想到時隔幾日,就被單獨提出來質問。
紗季小聲的喘了口氣,補救道:“是我自己想學刀術。可以松一點嗎,我快喘不過氣了。”
“抱歉。想到可以親自教你刀術,有點激動。”
“可你……”
“噓——”粗粝的指尖壓在紗季的雙唇上,将她所有的掙紮和反駁逼了回去。
“沒你想象的那麽忙,要相信我的能力。”泉奈似笑非笑的蹭了蹭她的額頭。“你猜我被指派的是什麽職務?”
紗季沒吭聲。她胸腹微弱的起伏着,竭力從牢籠外汲取空氣。腰背上的手臂并沒有放松一絲一毫。不能呼吸,說得太過;難以呼吸倒是非常貼切。
“是審訊。正好和之前的情報工作合為一體。你覺得适合我嗎?不合适,我去找父親換一下。”
族長親自指派的任務,必然有他的道理。這種事怎麽可能會因為她的意見而變動。
沒等到回答,泉奈也不懊惱,微笑着替她分析。
“其實我覺得挺好的。情報工作已經被我完全摸清,現在只需要派點人出去盯着各處的眼線即可。審訊不用出去,就在族裏。忙起來可能會沒時間,但是不用出遠門就是很好的附加條件。”
“你想出去玩,想學刀術?我都能陪你。”
“好。”紗季答應了。
聞言,泉奈立刻放開手臂。
她急促的小口小口的吸着氣,顧不上手臂的疼痛,按住悶痛的胸口,想要站起來,竟因為手腳麻痹而跌倒。
“你看看。參拜一小會兒就腿麻了。這樣怎麽能行?”
方才禁锢人的手臂又将她橫抱起來。紗季驚叫一聲,根本攔不住。
泉奈抱着一個人,走到門邊提起密封的小陶罐放到紗季的手裏。
“我知道,好久沒在一起,你總是會鬧點脾氣。喏,這是賠禮。南賀川裏可沒有。我特意拜托別人從都城帶回來的新品種。”
後怕和重新來臨的新鮮空氣一起湧進紗季的胸腔,她緊緊抱住陶罐,縮成一團。
路過水池旁,泉奈瞥了眼黝黑的水底,笑道:“明天就往裏面放滿紫陽花。現在還是粉色,泡一陣子就能變成藍色。你最喜歡的是藍色還是紫色?要不明天一起去外面找找,也許能發現特別的品種。”
泉奈滔滔不絕的說着,抱着人走出神社。守在門口的宇智波仿佛沒有看到兩人,垂着眼如老僧入定。
紗季心中一涼,他是泉奈安排的人。
既然能在神社門口安排自己的眼線,那山下呢?
“今天好晚,我還沒吃飯呢。你不願意去參加培訓,也不知道現在做飯的水平有沒有提升一點。想當初,我來你家,你就用發硬的面餅和冰冷的稀粥應付我。吃完回去,肚子疼了好幾天。在我家就只會水煮青菜,水煮肉,水煮魚,調料都舍不得給。要不是我堅持讓你留下,斑哥早把你炒了。就這樣,你當真不去學烹饪?賣糖的爺爺說要教大家怎麽做糖葫蘆呢。”
“不要。”紗季扭開臉。
兩人沿着下山的石階逐級而下。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夜深露重,磨平的石板上覆蓋着散落的泥土和露珠,踩上去腳底打滑。
泉奈壞心眼的沒有在腳底附着查克拉,下山之路被他走得險象環生。
饒是紗季神經繃得死緊,在陡然失重的情況下,依然被吓得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
“哈哈哈哈!”
輕快愉悅的笑聲在山路上回蕩。泉奈把人往懷裏帶了帶,堅實穩定的手臂散發出足夠的安全感。
他低下頭,貼住縮在肩膀處的紗季輕輕摩挲,語氣柔和的安慰着她:“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
說完這句話,他運起忍足,飛快的回到了入山口。
感覺到雙腳重新踏上堅固的地面,紗季擡起頭。
果不其然,入山口也守着一個不熟悉的族人。
同樣的垂眉不語,同樣的緘默不言。
今晚發生的所有事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了——泉奈發現了自己今晚的去向。
送人送到家。
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阿貍喵嗚一聲,從水池邊的一路小跑過來,在主人的腿上蹭來蹭去,黃橙橙的眼睛緊緊盯着紗季懷裏的陶罐。
“好孩子。”
泉奈随口表揚一句,擡起腳尖把它推到一旁。
“這可不是給你吃的食材。很貴的。”
紗季被他放在客廳的矮幾旁,自己回到門邊拿出一只透明的琉璃制成的圓形水缸。
陶罐裏的東西連水一起被倒了進去,一尾鮮紅如血的金魚在缸中舒展開來。豔麗的魚尾拖得的長長的,在水中輕搖慢擺。
“這口玻璃缸和脅差一樣,都是從都城得來。”
“不同之處在于一個精致易碎,一個用于刺殺。”
“精致的東西自然需要美麗的事物互相映襯,才能展現更優美的景象。缸與金魚,正是如此。是不是比你在南賀川抓的魚看上去更美?”
紗季咬着嘴唇不說話。
泉奈無奈的攤攤手,最後又抱了抱她,委屈的抱怨道:“這麽漂亮的金魚都不喜歡。你可真難取悅啊。但是其他人不會比我做得更好。所以等下次吧。馬上就能去看夏日祭了,到時候你喜歡什麽,我們再買什麽。”
“等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一起去。”
作者有話說:
注1:戰國大家都死的那麽早,就當成年很早啦。
這章收了部分前面的伏筆,又埋了一些新的。
之所以突然爆發,都是有緣由的。他發現了一些因為信任而忽視過的微小跡象。
他說的話,表情,動作,包括通靈獸都在呼應前文的一些細節。
作為和扉間死磕十幾年的對手,他必然是聰慧敏銳的。
于是,友誼的小船翻了。
下章就是夏日祭
節奏會越來越快
感謝在2021-11-01 18:05:50~2021-11-02 14:57: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隨零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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