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初見
寧纾第一次見到明熙的時候,他幾乎狼狽地不成樣子。
狹小的巷子裏,被圍毆的感覺一定不怎麽樣。寧纾微微眯起眼睛,并沒有對這件事産生太大的興趣,都是小孩子,能出什麽大事?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寧纾從來不是愛管閑事的人。
他靠在路燈邊點燃一支煙,酒還沒醒,他不想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沒有開車,他在等人來接。
酒吧背後的巷子裏,沒有多少人經過。寧纾微倦,半阖着眼睛,昏黃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寧纾的臉本來就極美,這樣的他,很容易讓人驚豔到。
路過這的人的确不多,但已經有不下五個人向他吹口哨了,美貌的殺傷力,果然不分男女。
他阖着眼睛沒有理,頭痛。雖然沒有喝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但喝太多了造成的後遺症,卻讓他很不舒服。
身後那個略陰暗的角落裏,仍然響着讓人牙酸的打鬥聲音。打人的幾個小孩下手還是有分寸的,好像是顧忌着什麽,不太敢下狠手。
寧纾自動把這種詭異的背景音忽視,暗暗抱怨接他的那混蛋怎麽還不來。
直到那場單方面的毆打似乎已經結束,當頭的那個人,覺得教訓地差不多了,揮了揮手停下,氣哼哼地撂下幾句狠話,轉身準備走人了。
卻在這時,那一直被打不還手的孩子,卻突然出手了。
他伸出手扒住當頭那孩子的腳踝,奮力一扯,那人本來就背對着他,猝不及防之下,重心不穩摔倒了,那孩子趁着摔倒的那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借力把他扯到身邊來,等到那人反應過來想要反抗的時候,那孩子已經握着一片碎玻璃抵在他喉嚨處了,眼中的威脅,明明白白。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似乎是在挨打的時候就有意避開重要部位,也不還手留下力氣,等到對方準備走了放下了警惕,才睚眦必報地反咬一口。
寧纾借着昏黃的燈光,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打人的畢竟也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鋒利的玻璃抵在要害處,已經吓地夠嗆,其他的孩子也不敢再亂動。雙方只是僵持着。
那握着玻璃片的孩子吐出一口血水,手上的玻璃片在那人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痕。不長也不深,卻足以讓他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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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纾站在一邊,看得很開心。
這孩子夠倔,也狠,但蠢。
雙方的體力明顯不在一個水平線上,等到他體力耗盡的時候,就是新一輪毆打開始的時候。
那個時候,這幾個人,留手的可能性就極小了。
逞一時之強,何必呢?
那孩子仍然握緊手裏唯一的武器,惡狠狠的眼睛和狼一樣。
寧纾那萬年不動的恻隐之心,突然就在那個時候蕩漾了一下。雖然他對這個孩子,第一印象并不是這麽的好。
寧纾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甩了甩尚在酒醉中沒有清醒過來的頭腦,幾步上前一把把那孩子拿着玻璃片的手臂揮開,順便把那被劫持的人丢出去,寧纾的動作比那孩子快了不止一星半點,即使醉酒,手下的功夫卻是熟悉的。看着那孩子面露兇光,還給了他一個美絕人寰的微笑。
被丢出去的那人傷的也不輕,脖頸上的傷更深了一點,還在流着血,那人即使有幾分呆愣,也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傷口。
這一抹,就是一手的鮮紅。
寧纾看着那落荒而逃的幾個人,微嘆了一口氣。他這算是,欺負小孩子?
不過自己尚是醉酒狀态,做點什麽有違常理的事……也算是有理有據……吧?
那孩子似乎散盡了渾身的力氣,躺在那裏,一雙眼睛卻還在瞪着他,開口道:“不管就不管,站在那裏看了半天了,又在這個時候……咳咳……突然冒出來……神經病吧你……”
“小孩子不要說髒話,”寧纾微笑不變,“一點禮貌都沒有。”
那孩子卻不說話了,直直地看了他一會兒,似乎是覺得兩個人實在無法溝通,便想嘗試着站起來。
寧纾也不幫忙,靠在牆上半眯着眼睛看着某小孩的血淚奮鬥史。
您所觀察的用戶站起失敗,正在重新站起!
站起成功率24%……站起成功率56%……站起成功率90%……
仍然失敗!正在重起。
直到某小孩耗盡了力氣趴着在也沒有動靜,寧纾才睜大了眼睛,覺得他應該是暈過去了。
就是這個趴着的姿勢不太雅觀,臉朝地。
不遠處,響着汽車尖利的喇叭聲,寧纾揉了揉眉心,有些煩躁。不久之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急急忙忙跑過來,找了半天才在巷子裏的陰影處找到了寧纾。
那男人一看寧纾臉色不怎麽好,頓時怒道:“你怎麽喝怎麽多?什麽事情值得你不要命得喝酒?你什麽時候為你自己想一想?”
“我頭已經夠疼地了你別再唠叨了,”寧纾揮了揮手,指了指地上趴着的人,“先把這孩子送醫院去。”
那人直到現在才發現腳邊上還躺着一個人,驚訝之後,看着寧纾的眼神更加鄙夷:“連個孩子你都不放過!!”
“……你想哪去了?”
把人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寧纾的酒沒醒,頭仍然很疼,卻只是要了杯熱茶,邊喝邊和那男人解釋剛剛發生的事,只是,适當精簡了一部分。
“你也會見義勇為?”那男人仍舊是一臉的懷疑。
“不信?”寧纾轉過頭看他,似笑非笑的臉龐上仍帶着醉意,上挑的眼睛勾勒出一絲難見的妖媚,美人如畫。
那人看得臉一紅,卻沒有再反駁了。
幸好自己是個直的,否則遇到寧纾這種妖精,情路不知道有多坎坷。
辦完了手續交完了錢,寧纾潇潇灑灑地回家沖澡睡覺了,第二天起來,卻是中午了。
寧纾這個甩手掌櫃平時是很閑的,他慢悠悠地吃完中飯,窩在沙發裏看電視的時候,才好不容易想起來那個被自己“見義勇為”“救”回來的小朋友。
等到寧纾推門進病房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那小孩已經醒了,半躺在床上,一看見他進來,就拿眼瞪他。不過這種眼神對寧纾的殺傷力為零,被他直接忽略掉。
貼心的護士姐姐在幫他綁頭上的繃帶的時候,還很有童心地綁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只是這東西一配在這孩子身上,就有一種極強的維和感。
大概是這小孩子,一點這個年齡段應該有的童真都沒有。
“吃晚飯了麽?”寧纾晃了晃自己手裏的飯盒,一臉和善的微笑,“我帶過來了。”
那小孩冷哼道:“醫院有飯。”
“醫院的飯要加收20塊的餐飲費,”寧纾很有人道主義地提醒他,“你真不要?”
那小孩沉默,接過寧纾手裏的飯,開吃。
直到他吃到一半的時候,寧纾才悠悠然地再加上一句:“我給的飯,加收200。”
那坐在床上的小孩噎住了,又開始拿眼兇狠地瞪他。
寧纾擺了擺手,一臉的正經:“不過,區區200塊,我不介意這種事情。”
那孩子的臉色稍緩和了一點。
“我介意的,是我付的醫藥費,”寧纾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那才是燒錢。”
“我沒有讓你送我來醫院。”那小孩咬牙切齒地開口,“為什麽付錢的是我?”
“你是受益方,為什麽不該由你付?”寧纾一臉的理直氣壯,“我看你傷地重,大發善心送你來醫院救你一命,這年頭,做好事還有錯了?”
“……”
“大半夜的累死累活把你送到這裏,油錢我還沒和你算呢,”寧纾乘勝追擊,雖然不是坐的自己的車,但說出來的時候,卻是一臉的問心無愧,“這是醫院的單據,你自己看。”
寧纾即使做出這種無賴表情,那張臉,卻還是美得人神共憤。
那孩子猶豫了一會兒,卻還是拿過來一張一張翻着,只是這一翻,剛剛熄下去的火氣卻再也沒有出頭的可能了。
一張張單據清清楚楚,由于傷的地方很多,檢查也很繁瑣,現在看病本來就貴,那一筆數額其實不算大,但對于一個孩子,幾乎是不可能湊到的數額。
他微微垂下眼眸,道:“我沒有錢,負不起。”
“你沒錢,可以找你父母付啊。”
“我沒有父母,”他擡起頭看着寧纾,“我是孤兒。”
寧纾有些驚訝,其實他本來就沒打算要那筆錢,提這個,只是想逗一逗這孩子,卻沒想到是這麽個情況。
“沒有父母,你住哪裏?”
“孤兒院,從認知開始,我就住在那裏。”那孩子咬唇,“我會努力把錢還給你,但你不能去找院長。我們院子裏,那麽多孩子,本來就沒有多少錢了……”
寧纾裝地一臉鄙夷的樣子,開口诘問道:“等你還?你今年多大?有十二歲麽?等你能掙錢了,那都多久以後的事了!”
“我……”
“我倒是有個另外的辦法……”寧纾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詭谲的光芒。
“什麽?”
“沒錢,可以肉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