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相
祁夜的眼眸陡然深了下來,抱着淩琅的手臂開始越收越緊,直到淩琅受不了,“啪”的一腳踢中他的小腿,怒道:“發什麽瘋?走開!”
祁夜卻不理,低下頭來,一字一句地問道:“你當初,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離開七中的?”
“你說這話什麽意思?”淩琅冷哼,“裝什麽傻?”
“淩琅你這個時候別鬧脾氣,快說!!”
淩琅瞪他,接下來卻還是悶悶地說了一句:“被開除。”
“開除?!”
淩琅擡頭望着祁夜臉上的震驚神色,心裏湧現出了幾分說不出的滋味,開口說道:“當初我發短信給你說地一清二楚了,只是等了很久你也沒有回來,我……”
“什麽短信?”祁夜皺眉,“我那個時候,沒有看到任何來自你的短信。”
“我等的時候,也想着你可能沒看到。”淩琅有些怔愣,喃喃道,“那個時候覺得,就算是你沒看到也是好的,至少比看到了避而不回要好的多,只是後來你那個電話打過來,又說是了解了,我……”
“淩琅,”祁夜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臉色陰沉地幾乎能滴出黑水來,“你把那個時候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一遍給我聽。”
淩琅被祁夜霸道地摟在懷裏,掙脫不開,最終只好窩在他胸口,盡量簡潔地說明了當時的情況。淩琅就算再遲鈍,這個時候也感覺出了不對勁,雖然并沒有完全相信祁夜,但好歹,沒有之前的極致的排斥。
在聽完淩琅的話之後,暴怒之中的祁夜卻反而平靜下來,低頭看着尚在混沌之中的迷迷糊糊的淩琅,低頭咬住了他的唇。只是這次接吻的時候,祁夜心裏卻是百味雜陳。
被人單方面毆打,被人污蔑,到最後被校方退學。那個時候的淩琅,心裏大概已經無助到極點了。
心疼和暴怒交織之下,還好祁夜的腦子還沒有壞掉。
淩琅出事的時候,祁夜不在他身邊,不僅短信沒有看到,祁夜這邊,收到的關于淩琅的消息也是假的。
那次離開,倒是和寧纾沒有什麽關系,寧纾只是順道接他回本家。祁家在那個時候出了一件大事,寧家和祁家那是過命的世交,寧纾也必須參與。
Advertisement
祁夜的爺爺,祁家那個時候的一家之主,撒手人寰。
祁夜在祁家,上有兩個哥哥,家裏的事,都是由他們兩個來擔着,祁家長輩對祁夜一向縱容,他不願參與家族事務,也沒人會逼他參與,祁夜一年到頭連本家都難回幾次,也沒有家長有過意見。
祁爺爺的事,祁夜卻不得不回去了,尚不提這件事對祁家的影響有多大,就祁夜和祁爺爺深厚的感情而言,祁家爺爺這頭七,祁夜是一定要在本家的。
祁家是正正經經的中醫世家,這麽多年,不僅沒有在西醫的沖擊下落寞,反而在一代又一代的家主手裏發展地更好,但傳承多年的世家,總有着非常刻板的家訓,雖然随着時代的發展删除了一些不合時宜的,但大部分還是留了下來。
祁家專為家主死亡而備的祭祀祠堂,就有非常嚴格的規則,葬禮前三天,不許外人入內,祁家人穿着的衣物,從裏到外都是特制的喪衣,除了穿在身上的這一件衣服以及葬禮必要的一些祭祀品,其他任何東西不能入內。
祁夜一下車就直奔祠堂,他的手機和其他随身物品,都一股腦的丢給寧纾,那個時候大概因為爺爺的事情心急如焚,也沒有太在意這些東西。
所以,淩琅的第一個電話打過去的時候,接電話的人,是寧纾而不是祁夜。祁夜那個時候,仍在祁家祠堂守着爺爺的屍身欲哭無淚。
第二天,祁家的法事做到中途,跪坐在祠堂裏的祁夜卻突然被自家父親叫了出去。
祁夫坐在一張老舊的藤椅上,面前的茶已經半涼,一身白色喪服的他顯得老了許多,看着祁夜走過來,似乎許久才緩過神來,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爸爸……”祁夜喚了他一聲,即使他不着家,但和家人的感情卻極好,爺爺逝去,父親又是這種模樣,祁夜的心裏,幾乎是溢滿了苦澀。
“父親這一走,家裏的擔子卻……”祁夫揉了揉眉心,“你和你叔叔都一樣,不想做這一行,家裏到頭來也沒逼過你們,我原以為,還好有你兩個哥哥,祁家這點本行,也不會散地幹淨……”
“父親,這些事,也該在爺爺頭七後再談。”祁夜咬牙道,“怎麽也比不上爺爺的事重要。”
“遲早的事,”祁夫嘆氣,“自你二哥那件事以後,你也知道,自己的責任是什麽。逃不掉的。”
祁夜咬唇不說話。
“把你的心收一收吧,以前縱容你,現在卻不能了。”祁父語速很慢,但氣場卻不弱,“回去吧。”
祁夜回頭的時候,卻撞見了自家大哥,祁家長兄祁桑,繼承了祁家傳承已久的醫術,被爺爺譽為祁家最有天賦的一個孩子,長久的侵淫于中醫,讓他的性格太過溫和內斂,祁家大哥比祁夜不過大出四歲,現在卻已經沉穩如人之中年了。
祁夜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剛剛父親和他談起家裏的事,已經讓他心亂如麻,本來在這家中,自己就是最不負責的那一個人,遇到一直以來都挑着家裏的擔子的大哥,卻啞口無言了。
祁桑卻伸出手摸了摸祁夜的頭,他連日以來都沒有合過眼,笑容裏都是看得出的憔悴,苦笑道:“你二哥這一犟,卻連累了你,小夜如果實在不想,我其實可以……”
“大哥……”祁夜長籲出一口氣,“我會認認真真地想一想的。”
祁家的管理模式說起來也很簡單,家族裏直系出兩個人,一學醫術,一主管理,原來,祁家爺爺主醫術,祁夫主管理,即使祁叔叔不想入這一行,家裏也沒有過多計較,祁夜的兩個哥哥,作為下一代的接班之人,祁桑學醫術,而二哥祁泺,主管理,祁夜自由自在,也是托了他這兩個哥哥的福。
但祁家爺爺的突然去世,對祁家的震動可謂不小,祁桑的天賦不錯,但缺經驗,幸好祁家旗下的醫師也不少,祁家醫術的精髓,祁桑也學得差不多了,這都不算大事,能救回來的。但祁家那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二哥,卻突然宣布,自己要另立門戶,不回祁家當管理者了。
若是祁父身體健康,那還好說,大不了延續之前父子一起支撐祁家的模式,但祁父這幾年的身體卻越來越差,他似乎在加速老化,祁家爺爺這事一出,幾乎是在祁父本來已經不多的生命力裏,又毫不留情地抽走了一些。
祁桑曾在祁父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告訴祁夜,他的身體已經撐不過一年了。
短短的一年時間內,祁家這老舊的祠堂,可能會二度挂上讓人悲切到心底去的白綢。
祁父最怕的是,祁家後繼無人,這傳承了這麽多年的家業,毀在自己手裏。
祁泺留在國外死也不肯回來,祁家費盡心機,最終也無可奈何,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把祁夜培養成祁家的管理者。
祁夜如果學他二哥寧死不屈,倒也不是一點勝算也沒有,但一看到祁父那雙眼睛,他又怎麽說地出拒絕的話來?
即使并不怎麽甘願,祁夜還是應承下來了。
祁爺爺頭七的第四天,一些有關系的人也陸陸續續地來祁家祠堂來吊喪,祁夜站在一邊,有些木然地看着那些面帶悲傷的人,肩膀卻突然被人一拍。
“祁夜老大!”拍他肩膀的人,是他在七中收的小弟之一,叫李什麽,他記不清了,那人卻壓低了聲音,道,“祁夜老大你果然在這裏,我跟着我爸好不容易才進來的……七中出了點事你都沒回去。”
祁夜淡淡然地看他一眼,卻沒有說話,顯然是不關心。
那人卻腦子裏少了根筋似得,繼續說着:“老大你離開沒幾天,龍勝那個腦殘又偷偷摸摸地想把老大的位子争過來,不過他哪有那個本事?哦還有,那個淩琅,好像要走了,明明老大對他這麽好,還……”
“淩琅?”祁夜皺起了眉,總算對這人的話起了一點心思,“他怎麽了?”
祁夜手機不在身上,這幾天幾乎和外界沒有聯系,那人看着祁夜有點反應了,更加興奮,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和盤托出了:“淩琅好像要轉學了,原因麽……不清楚。不過好像有人說是其他市有個更好的學校挖他,他和老大你一樣,最近幾天都沒有來過學校了。大概是轉學手續都已經辦好了。”
七中校方即使做地一手的污蔑,但也明白,這種本來就站不住腳跟的理由公之于衆的話,稍微有心的人都能質疑出來,校方不想冒這個險,淩琅被開除的事,居然也公報都沒有貼出來。
學生們之間以訛傳訛的消息,就是淩琅被其他學校挖角,轉學走了。
祁夜心裏卻不舒服了,轉學這麽大的事,肯定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好的,只是淩琅卻從來沒有和自己提過,實在是讓他心底好過不到哪裏去。祁夜本來這幾天就已經是足夠陰沉的心情頓時又黑了一些。
祁夜稍稍轉過頭,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件事,我會和淩琅談談的。”
可是談,能談什麽呢?
他當初,以自由的名號,把淩琅拉到自己身邊,現在的自己尚且是不自由的,是被家族事務纏地寸步難行的,又何談給他自由?
自己對淩琅,感情到底到了什麽地步呢?只是當初的有興趣,還是時間的堆積之下變得越來越深呢?
淩琅,淩琅……只要一想到這個人,祁夜心裏,就有着說不清的滋味。
寧纾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五天了,祁夜可以出祠堂,但還是困在本家,祁夜在那個時候,握着寧纾遞過來的手機,有些怔愣。
沒有未接來電,沒有短信,淩琅真的這麽不關心他麽……
只是關心不關心的,又有什麽關系呢?祁夜苦笑。
整整一夜過去,祁夜卻想得清楚了。
倒不是因為一旦挑起家裏的擔子,就一定要和淩琅分開,與誰在一起,祁家從來不管這個,只是,初心變了。
當初,他硬給淩琅一雙翅膀,讓他飛到自己身邊來,如今,他祁夜自己的翅膀,卻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很快被接了起來,祁夜耳邊響起的,是他熟悉的聲音,只是淩琅還沒有開口,祁夜卻先說話了:“淩琅……我們分手吧,反正,就從來沒有開始過。”
我們沒有開始過,在足夠美好的事情開始之前,就已經被現實掐滅了。
那一邊淩琅顫抖着聲音開口,道:“我的事,你知道麽?”
知道,轉學的事,你該有你屬于你自己的更好的生活。
“……知道。”
“為什麽不回來?”
為什麽不回來,即使知道我遇到這麽多事,即使清楚我的委屈,你為什麽不回來?
“沒必要。我之前說清楚了,我對你……”
我說地清楚,我對你不會放手,但這一次,我卻握不住你的手了。
“閉嘴!”
電話挂了,這一邊,淩琅失望心痛到極點,那一邊,祁夜握着手機悵然若失,卻始終沒有再打過去的勇氣了。
人禍之外,陰差陽錯,祁夜和淩琅在兩人都舍不得的情況下分開。只是淩琅在其他市舔着傷口,祁夜卻守着心底那點近乎瘋狂的不甘心,直到現在,都沒有放下淩琅,心中那抹感情,卻在兩人分開之後,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祁夜在時間的推移裏,才覺得自己錯地離譜。
他的翅膀碎了,便要把淩琅的翅膀也扯得稀巴爛,任他掉到自己懷裏來,把人抓地死死的,才是王道。
當初自己一定是腦洞開大了,才會顧忌這麽多!否則當初怎麽會放淩琅走呢?祁夜如此想着。
他在這段時間內,收斂了自己張狂到無法無天的個性,那種霸道到不聽別人意見的性子,倒是越來越強了。
祁夜和淩琅報了同一所大學,倒也是他處心積慮的,他費了一番氣力才打聽到淩琅的分數,以淩琅的分數,報考N大幾乎是最好的選擇。N大的管科專業屬于國內一流,祁家對于祁夜上這所學校倒是滿意的,只是沒想到的是,祁夜卻另有一份心眼。
祁夜有心關注淩琅,雖然沒有分到一個專業,但一個學院的找起來也不是多困難,只是在決定不放手之後,如何把淩琅再次捆到身邊來,這使用的方法卻讓祁夜犯難了。淩琅明顯對他惡意未消又軟硬不吃,祁夜從未這麽束手束腳,只是這一晚,兩人真真正正地說過幾句話之後,才把當年的真相弄出來。
祁夜完全沒想到,他和淩琅如今這麽糟的關系這背後的原因,并不是像他了解的那麽簡單。
淩琅說過,他曾經發過很多條短信,也打過很多個電話,只是都沒人接,可是後來,祁夜拿到手機的時候,那上面,是沒有未接來電和短信的。
寧纾沒理由做這件事,有理由做這件事的,只有那個時候在寧纾身邊對他恨之入骨的明熙。
軒轅凜在餐廳等着祁夜的回複,站在一邊的寧纾使盡全力也沒有把明熙被勾出來的怒火澆熄,只是軒轅凜等到的,卻是祁夜一通電話打過來,火氣絲毫不弱于明熙。
“軒轅,明熙那個混蛋是不是在你旁邊??”
“是……”
“給我開免提!!”
軒轅凜順從地把免提打開,祁夜那中氣十足的聲音瞬間就從電話那一邊突兀地冒了出來:“明熙你給我滾過來說清楚!!老子是對不起你!!但一碼歸一碼!!你拿淩琅的事來報複,老子和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