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的願望很美好,甚至可以将它當做奢望。
然而很多事情都沒有我想的那麽簡單,比如,百裏襄的身份。
這一天,我照例買了包子回去,卻瞧見門前橫陳一具貓屍。大抵是野貓,塊頭挺大,僵直地倒在一片血泊中。死貓沒什麽稀奇,死在這裏也不值得大驚小怪,也蹊跷的是,它的屍體并不是完整的。這貓四肢皆在,只是少了個頭顱,像是被誰用刀砍去。
我斷定這不是小孩子或是其他什麽人做的。百裏襄素來好潔,決不準許旁人髒了他的地方,除非這是他自個兒做的。
我推門進去,卻見他端端正正地坐着,目光凝在我身上,道:“你的臉色不大好。”
我避開他的目光,皺眉道:“門口的死貓……”
他神色無甚變化:“頑皮孩童從來不會少見。”
我垂下頭:“可那只貓是無頭的,像是被人砍掉,怎麽可能是孩童所為?”
“所以?”他問。
我咬了咬唇,不知道怎麽回答,其實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十餘天。第一回,我在門前發現一灘血肉模糊的物事,已完全瞧不出原本的形狀,我被駭了一跳,但并未過多留意。第二回,瞧見一只白鼠,我亦沒有将其放在心上,但這些并沒有因着我的忽視而停止發生。十餘天中,我見着許多駭人的東西,去尾的狐,沾血的爪,甚至還有一支斷成兩截的玉簪。
百裏襄一如往常撫琴,偶爾還會同我說幾句話。
我再笨也能猜出一些東西,卻不曾刻意追根究底,其實這些日子百裏襄露出的端倪已經夠多了,倒像是刻意叫我發覺這些異樣。
他是想借此将我趕走。
出神間,忽覺頰上微涼,是百裏襄将手指撫上我的臉頰,如玉石般涼滑的觸感。他不知何時走至我面前,眼神不複從前的淡漠,似乎是多了一些複雜詭異的味道。那一雙眸子猶如深潭,漆黑且幽冷。他形狀姣好的唇瓣開合,問我:“你不想知道些什麽嗎?”
“問什麽?”
他看着我,忽然屈指在我額上輕敲一下:“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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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語氣,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我下意識摸摸被他敲過的地方,老實回答:“裝的。”
百裏襄自我身邊走開,在旁邊的凳上坐下,他的面容原本就過于冶豔,如今擺出這樣的姿态,只讓人覺着他眉眼入畫又透着一些蠱惑人心的妖氣。他說:“想知道些什麽,我都告訴你。”
看着他這姿态,我沒來由的煩悶:“不想知道。”
“你猜猜。”他并不在意我的回答,只是繼續他自己的話。
他是想趕我走。
我想也不想便回道:“反正你不是人。”
“可你為什麽不怕,為什麽不快些逃開?”他有些疑惑,好似我的行為有多麽不合情理。
我對上他的目光,難得正經:“為什麽要逃?”
他忽然笑了,唇角勾起,漂亮的桃花眼因着這笑容如彎月一般,幽幽動人,他說:“我并非善類。”
我不管。
我固執搖頭,卻沒将這句話說出來。他若對我無心,即使我将心中話盡數傾倒,他也未必會明白。可我不管他有心或是無心,亦不想糾結于他是不是善類。我喜歡他,這是自個兒的事情,無需太計較得失,且我喜歡的僅僅是他這個人,與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無關。
百裏襄看着別處,若有所思:“你從前可不是這樣,那時候,你吓得哇哇大哭,從我這兒跑了出去,之後,我便再也沒見過你。”
他這是說的什麽。
“那是你七歲時候的事情,記不得了嗎?”他說。
七歲時候,似乎是發了一場熱。
我想起來之前做的那些奇怪夢境,夢境裏五六歲的我,眸中含着笑意的百裏襄,那些平淡美好的瑣碎小事。
百裏襄像是知曉我想些什麽,道:“那些都是真的,你五歲時認識的我。那時候的你,似乎能瞧見一些旁人瞧不見的東西,可你自己卻不知道,依舊每日來妙音閣找我。”
“而在你七歲的時候,發覺了我的一些事情,于是。”
于是,被吓得哇哇大哭,丢下百裏襄自個兒跑了,并且發了一場熱,把這樁事全部忘了。
我咽了口唾沫,這些混賬事,都是我做的。
怪不得這陣子總做那些奇怪的夢。
怪不得百裏襄對我的态度一直很微妙。
原來還有這麽一段淵源。
這個事實,真是……
百裏襄主動握住我的左手,他的話出奇地多了起來:“那時候也不知怎麽想的,我居然主動現了身形,真正地在凡世做了一名琴師。之後,便遇見了你。”
遇見了我,認出了我,很失望地發覺我變成一個自以為風流實則沒臉沒皮的家夥,然後被我沒臉沒皮地糾纏着,一直到現在,終于決定,趕走我?
我嘴角抽了抽,道:“我不太明白你是個什麽意思。”
百裏襄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思索什麽事情,半晌,他道:“方才,我是有些不希望看見你懼怕的樣子,也不希望你像那時候一樣逃開。”
他是,什麽意思。
我開始胡思亂想。
想得正開心,卻聽他道:“若不嫌棄,你可以繼續在我這兒住着,今後你不會再瞧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裏暫時有些不太平,不過,無論如何,我會護你周全。”
我有些不大相信,問他:“真的?”
他已經懶得再解釋,一只手在我左手上覆着,善撫琴的修長手指便似一副美景。我有些懷疑這又是我白日做夢,然而手上的觸感卻是無比細膩清晰。
百裏襄的想法一向不外露,如今說了這麽一堆話,其意再明顯不過,我若再不明白,便是真的呆笨。
他并不看我,面上依舊無甚感情表露,就像是我的那些個夢境,他靜靜地坐着,我則坐在一旁,美人仍舊是淡漠冰冷的表象,然而那雙眼睛卻有着一些暖意。那麽,我這便算是,抱得美人歸?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
我算是抱得美人歸,雖然這過程确實有些詭異。
我雖記不起五六歲時的事情,但至少我現在是喜歡着他的,并決定要呆在這妙音閣中繼續施展厚臉皮功夫,他攆也不走。
所幸百裏襄到底沒攆我,畢竟是他要我在這住着,再攆也沒了道理。
說起五六歲時的事情,其實我是不大相信他那時候便有着某種特殊感情。百裏襄再怎麽也不至于喜歡個五六歲的小屁孩兒,就算有感情,也只能是對孩子的單純喜愛之情。而他現今的感情,大抵是我沒臉沒皮糾纏他時慢慢積攢下的。
如今我挺知足,雖說百裏襄性子冷淡,一天不動不說話是常事,而我也因着遷就他的脾氣,每日看着美人,不能親,不能動,不能吃。這苦惱使我郁悶了許多天,但一想到百裏襄到底是接受了我,便也覺着日子美好。
然而美好之餘,我也察覺到了一個麻煩。
那一天我照例伺候好百裏襄的夥食,他填飽肚子後無事可做,便彈了兩首曲子,大抵是覺着狀态不對。他收了手,坐在原處沉默了半晌,忽然将目光移到我身上,我這時候正是個昏昏欲睡的情況。撐着手,釣魚似的,頭一點一點往下沉,幾乎趴下時再猛地擡頭。睜開一對兒惺忪睡眼,恰對上他的目光,頓時睡意全無,咧開嘴笑問:“襄襄有事?”
他早已習慣這稱呼,十分自然地接道:“我一彈琴你便睡,待到琴音止歇你又醒。”
“啊……”我懶洋洋打個哈欠,末了再揉揉眼:“只是最近休息不大好罷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繼續彈琴,于是我也不敢再睡,努力睜開眼聽他的曲子。
不一會兒眼皮開始打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迷迷糊糊中我看見有人走進妙音閣,百裏襄居然也沒攆他。要知道,百裏襄很不喜歡外人來他這裏,若是來了,便要想法設法攆走。
隔了一會兒,他彈罷一曲,方才進來的那個人不知說了什麽,總之是稱贊的話語。我看向他,見是個穿着考究的青年,談吐斯文,讓人很有好感。
青年又說了幾句,這并不令人感到奇怪,而使我感到奇怪的,卻是百裏襄帶着微笑回應他話語。
微笑啊,我都很少見到……
他們兩個你一句我一句聊得挺歡,我來了精神,想插幾句話,卻發覺這其中完全沒有我插嘴的餘地。
我有些不好受,于是扯了扯百裏襄的袖子,誰知他只瞥我一眼,便又扭頭同那人交談。
我不知道他們聊了有多久,只是當那青年告辭時,已是黃昏時分了。
我再次拽拽百裏襄的袖子,在他轉頭時,用自以為可憐的目光與之對視:“襄襄……”
他揉揉我的腦袋,簡潔道:“天色晚了,睡罷。”
“……”
我以為這只是一回例外,卻不想這例外持續了五天。五天之中,那青年一來妙音閣,百裏襄便會對他投以微笑,然後這兩個人便無視我,開始交談。
我很不忿。
終于在第五天,那青年走之後,天已全黑。我主動把自己有用沒用的大小物件收拾好,整理成個包裹,放在床上。
百裏襄沐浴罷,正要寬衣,看見我那一堆物件,愣了愣,問:“你做什麽?”
我俨然是一副小孩子鬧別扭的模樣,将頭扭到一邊:“我自己先将東西收拾好,也免得你來攆我時浪費時間。”
見他沒反應,我繼續故作姿态:“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走,好同你那知音再聊個一宿?”
我咽了口唾沫:“其實你也不用內疚,既然你有了新歡。這樣吧,咱們在一塊兒時總是我在伺候你,現在分開,我總得讨些福利不是?”
我頓了頓,發覺百裏襄正注視着我,不覺低下頭,咬了咬牙,心想為着這個目标我就豁出去了,大不了事後給他陪個不是,讓他打兩下。
黑暗中桌上點着昏黃的燭,一晃一晃帶出些光亮,百裏襄忽然于這昏暗光亮下捉住我的手,問:“什麽事?”
“咱們,咱們……還沒有過……就是,你能不能讓我……一回?”我想把手縮回來,奈何他抓得緊,收不回來。
我等了許久,終于聽見他輕聲道:“好。”
剛想撲過去,卻又有些顧慮:“你确定你明白我的意思?”
百裏襄沒說話,只是伸出右手,緩緩解開衣帶,瓷白的肌膚漸漸裸|露出來,他散下如瀑墨發,柔軟的發絲拂過我指尖,異樣的酥麻。
我猶豫了一下,終是脫去自己的衣物,再解開百裏襄的,一層一層。漸漸的,白皙如玉的胴體暴露在我面前,我抓起他纖長的指,指腹有着長年撫琴而起的薄繭。我逐個吻上去,從指尖,到手背。
同時,還有點兒難過。我是想與他親近沒錯,但是他竟答應得這樣幹脆,那不就承認了我先前說的,分開嗎。
我撫上百裏襄精致的鎖骨,感覺這人的體溫不如往常溫涼,手指漸漸往下移去,快要移到小腹時卻被他截住。
我訝異地看着他:“你不是同意了?”
他的身體與我相貼,不留縫隙,于是低語時的熱氣便噴在我耳邊,茸茸癢癢,十分難耐。毫無征兆地,他覆上我的嘴唇,柔軟厮磨着,我忍不住張開嘴,任他将舌伸進來糾纏吮吸。這一吻十分的激烈,像是要将人吃拆入肚,我甚至有些懷疑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是百裏襄。
他環着我的腰,漸漸将人壓于身下。我看着上方的少年,有些接受無能。
這是個,什麽情況。
他的親吻移至脖頸,變得輕柔,一觸而過後,含住左胸的一點,另外一個被他用手指撫弄揉捏。他的動作有些生疏,顯然是頭一回,而我卻被他這生疏愛撫刺激得渾身顫抖,張開嘴,吐出些細細的哼聲。
身體變得灼熱,他在前方一陣愛撫,手指便探到後方某一個尴尬的部位。
我挪了挪身子,屈起腿恰好碰到個熱硬物事,愣了愣,我僵住。
百裏襄便趁着這空當将手指擠了進去,他細心地擴張轉動,我放松了些,他再伸進第二根第三根手指,動作間偶爾還能誤打誤撞碰到某個地方。我只覺着後方麻癢難耐,欲哭無淚地擡了擡臀。
他也不怎麽客氣,抽出了手指,便将那物事緩緩送了進來。這過程有些艱難,我咬緊了嘴唇,才不至于叫吃痛呻|吟洩露出來。我抓着百裏襄的肩頭,覺着自己可能是有一些受虐傾向。
他安撫似的吻我額心,眸中帶着掩飾不住的欲|望,待我适應些了,他将我兩條腿置于腰間,揉一揉我的額發:“還疼不疼?”
我搖頭,開口時唇間卻逸出低低□,下一刻卻被一下撞擊逼得聲音陡然拔高。
一次次的動作,充填着我,每一回皆撞在最最敏感的那一點,實在是難耐得很。
而我最後的印象,便是那一對兒融了冰雪的桃花眼,迷離徜徉,幽幽醉人。
恍惚中,似乎聽見他說:“你在瞎擔什麽心,對旁人,我斷然不會如此。”
于是我便明白了,他方才是知曉我心裏打的什麽算盤。之所以答應,不是因着要與我分開另尋新歡,而是……
他也跟我打着同樣的算盤啊……
我總算明白,什麽叫做偷雞不成蝕把米。
作者有話要說: 瞧這結尾,多倉促。
終于還是寫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