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撩十五下
林歲歲的思緒空白了幾秒鐘。
這一刻,夜幕中的星星和月亮都異于常态的高潔明亮。
親……
他在親她……
她和對方關于嘴唇的觸碰并沒有持續太久。
林歲歲用力掙脫石晉樓,并推開了對方。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
石晉樓張開雙臂,剛想去擁抱她,她毫不客氣地擡起腿,踹了一下他的小腿,氣呼呼地瞪着石晉樓:“你太過分了——”
說完林歲歲就不再理石晉樓,自顧自蹲下身,一邊偷偷擦眼淚一邊默默地往袋子裏撿食物。
石晉樓看着她的身影,小小的、委屈唧唧的,整個就一小可憐兒。
“我……”
石晉樓剛說了一個字,就被“小可憐兒”林歲歲給大聲呵斥住了:
“你閉嘴!不許說話!”
石晉樓:“…………”
她确實生氣了。
很生氣。
林歲歲飛快地撿着食物——她根本沒有心情去看她撿起來的都是什麽,就囫囵吞棗般将所有的東西都扔進袋子裏。
她正撿着,旁邊慢慢地蹲下一個人。
對方伸出手,幫她一起。
林歲歲沒有理他,只是默默地撿着食物。
打破平衡的是她的一滴淚珠。
當她的淚珠在他的手背上碎裂開,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石晉樓輕輕笑了一聲,一手攬住林歲歲的肩膀,将她撈進懷裏,另一只手輕輕擡起她的下颌,在極近的距離中注視着林歲歲的淚眼,喑啞的嗓音壓至最低,就像是情人之間的暧昧耳語:“你不是告訴我,你以後不想再哭了嗎?”
林歲歲推開石晉樓,用手指擦了擦眼睛,“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和我睡覺都只是單純的‘睡覺’,沒想到你會這麽過分!”
石晉樓:“…………”
好一個單純的“睡覺”。
男人有的時候太過于紳士也是個錯誤。
林歲歲将地上最後的一包肉幹也撿到袋子裏,慢慢地站起身。
她已經調整好情緒,不再哭唧唧的了。
林歲歲瞪着石晉樓:“你送過來的好吃的我收下了,其他的我就不收了……如果你還想和我做挂名的未婚夫妻,那麽你繼續;如果你不想要再繼續挂名下去,可以去林家找林夫人,把我們的婚約取消了吧。”
“林歲歲,我警告你。”石晉樓的氣壓突然驟降,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說出的話就像冰刀一樣,“就算我們取消了婚約,你和林景涯也永遠不可能!”
“…………”林歲歲的眼眶又泛起淚花,她氣得大喘了幾口氣,大聲罵道,“明明是你做錯了,可你一點都意識不到!今天的事和我哥有什麽關系?我就算什麽都不做,站在原地呼吸,你都能強行和我哥扯上關系!我一句話都不要和你多說!你就一個人呆在這裏吹風吧!你真是莫名其妙!無藥可救!”
石晉樓眉心微皺。
“哼!我走了!”
林歲歲拎着兩大袋子食物轉身就跑。
幸虧現在已經很晚了,學校門口附近都沒什麽人,否則…………
被人看到剛才那一幕,她怕是要切腹自盡了。
回到宿舍樓,林歲歲一腳踢開宿舍門,将手中提着的兩袋子“哐當——”地放在桌子上。
“…………”張小扁看呆了,半晌才回過神,“……這是什麽?”
沒等林歲歲解釋,張小扁就已經動手翻了,并止不住地發出各種贊嘆之聲,最後她一臉震驚地擡起頭:“林歲歲!原來你是出去打劫去了啊!怎麽不叫上姐妹兒一起?”
林歲歲的情緒有地低落:“你看看有沒有你喜歡吃的。”
“哇?這些我都可以吃?”
“當然可以。”
林歲歲拿起睡衣,去浴室裏簡單沖洗一下,就爬上了自己的床。
她一動不動地挺屍,聽着張小扁一驚一乍——
“哇哇!這尼瑪是日本手工蛋糕啊,林歲歲你在哪買的啊?這是及時做好及時空運過來的吧?”
“卧槽卧槽卧槽!比利時巧克力也太他媽好吃了吧!這一堆都是在比利時帶回來的,要多少錢啊?一千塊一塊,媽啊我這一口就吃下去一張毛爺爺嗎?林歲歲你是中彩票了還是搶銀行了?怎麽突然這麽有錢啊?”
張小扁狂吃海塞了一通,突然停了動作。
奇怪……
她說了這麽多,林歲歲怎麽一直沒有聲音?
張小扁走到林歲歲的床邊,輕輕拍了拍:“歲歲,你怎麽了?”
她拉開林歲歲緊抱着的小毯子,滿臉訝異:“歲歲,你怎麽哭啦?誰欺負你了嗎?還有……你的臉怎麽紅成這樣啊?生病了嗎?發燒了嗎?”
林歲歲搖了搖頭,她不想讓張小扁擔心,就止住眼淚,從床上坐了起來。
張小扁從桌子上撈了一塊巧克力,掰開喂到林歲歲的嘴邊:“比利時的,賊好吃,你嘗嘗——”
林歲歲咬了一小口,情緒不高。
“歲歲,你有點怪。”張小扁說,“從你出去一趟回來,拿了這麽多食物開始,就變得怪怪的。”
林歲歲想了想,輕聲道:“你……你和老周……”
張小扁挑了挑眉梢。
林歲歲抿了抿唇,聲音放得更輕了,“……親過嗎?”
“…………”張小扁嗤笑了一聲,嘴巴裏的肉幹差點噴了出去,“你問的什麽傻話?!我和老周都在一起半年多了,肯定親過啊。”
林歲歲的興致總算提起來一點:“那你們第一次親的時候,是什麽感覺?”
張小扁賊笑了一下,指着林歲歲:“八卦是吧?”
林歲歲笑着聳了聳肩。
見林歲歲心情變好了,張小扁拍了拍胸脯:“行吧,也不能白吃你這麽多好吃的了,那麽姐妹兒我就來給你八卦一下——當時腦袋一片空白,然後就覺得原來男人的嘴唇也可以很軟、很甜,總之,很幸福的感覺就對了。”
林歲歲眨了眨眼:“那老周是突然吻你的嗎?”
“怎麽可能?”張小扁嗤之以鼻,“我們家老周是什麽樣子的你還不知道?他就是一個标準的工科直男,他哪會有強吻的細胞啊?”
“老周很慫的。”張小扁咬了一口手中的肉幹,“我們交往的第二周,他忽然問我——‘我可不可以親你?’,這就是我們的初吻,一點意思都沒有……”
林歲歲的心中輕輕嘆氣。
她的初吻和別人的初吻畫風完全不一樣。
如果石晉樓很有禮貌地問她:“我可不可以親你?”,她會怎麽回答呢?
林歲歲:“…………”
先不說她會怎麽回答,石晉樓要是真的這麽問,那才是出大事兒了!
也太不石晉樓了吧!假的!假的!肯定是個假的!
張小扁向往地捧起臉:“我倒是巴不得某一天,我們在街上走走路,他突然拉住我的手,然後強吻我……或者把我按在牆上吻也行啊……多麽霸道,多麽帥氣……啊啊啊我喜歡……”
林歲歲:“…………”
她微微低下頭,耳尖都微微地泛起紅來。
林歲歲立刻躺回床上,面對着牆壁,背對着外面。
“林歲歲!你幹什麽!”張小扁大聲抗議道,“是你要八卦我的,我講自己和男友的初吻故事,我還沒怎麽樣呢,你害什麽羞啊?”
林歲歲也大聲抗議:“你瞎說!我沒有!”
她們兩個剛争議了兩句,林歲歲的手機“叮——”的響了一聲。
林歲歲注視着屏幕上“石晉樓”三個大字,心不甘情不願地按開他的短信:
“——好吃嗎?”
林歲歲就算再不想搭理石晉樓,終究是吃人家的嘴短,高冷地回了一個字:
“——嗯。”
沒一會兒,他發過來:
“——早點睡吧,晚安。”
林歲歲哼哼了兩聲。
終于說了一句中聽的話。
她的這個想法只持續了幾秒鐘,石晉樓就又發給她一條短信:
“——你可能不知道,我吻你的時候,你的臉紅紅的,很可愛。”
林歲歲:“…………”
去死啊你!
林歲歲咬牙切齒地把石晉樓的號碼拉進黑名單!
沒有了石晉樓的生活,很美好、很美好。
忙活完了期末考試,林歲歲就可以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了,正好連續半個月都是女一號聞美喬的密集拍攝時期。
林歲歲每天都在片場從早忙到晚。
每天拍完戲,她都在擔心連歡……擔心明天有連歡和聞美喬的對手戲。
好在連歡是女N號,戲份不多,已經連續好幾天都沒有她的戲了。
又是一個星期過去,終于到了聞美喬和連歡有對手戲的一天。
從前一天晚上開始,林歲歲就開始提心吊膽——各種微博、匿名論壇、社交媒體不出所料地大肆報道。
也不知道真是上次聞美喬和連歡在傳媒大學鬧的确實太過,在網上的讨論度居高不下,還是電影方放出風去,故意炒作營銷的。
在這個複雜的圈子裏,沒有什麽非黑即白的事。
今天的拍攝地點是在京城特別著名的時尚街,其中的一家高檔會所,因為老板和電影的投資方關系匪淺,于是開了個人情的特例,允許他們在此拍攝。
林歲歲的室友張小扁在一家時尚雜志實習,工作地點和拍攝地點是隔壁的關系,所以張小扁在休息之餘偷偷溜進來看林歲歲。
而張小扁一溜進來,見到的場面就異常火爆——
一所透明的隔間中,連歡一碗茶潑到聞美喬的臉上。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林歲歲遠遠的就見到張小扁了,緊緊皺着眉對她揮手,示意對方現在不是見面的時候……
張小扁轉頭剛走,導演就憤怒地大叫:“卡!”
林歲歲趕緊拿着毛巾和水瓶,沖上去接聞美喬。
聞美喬看了林歲歲一眼,沒有說話。
她們兩個人走到了休息區。
林歲歲和造型師小心翼翼地幫聞美喬清理頭發和皮膚上的水漬。
今天正好聞美喬的經紀人也在,她賠笑道:“美喬,我知道你生氣……但你們只剩下這一場激烈的戲了,接下來你和她就只剩下三場不想要動手的戲。”
“…………”聞美喬毫不客氣,“否則又能怎麽樣呢?”
“噓——”經紀人像做賊一樣,小聲說,“平時你罵就罵了,今天可得壓着點脾氣,聽說連歡的那位‘後臺’今天也來,晚上這裏要辦派對,還讓劇組也參加呢,對方來頭太大,只要想繼續混的,就不敢拒絕,現在要是得罪了連歡,那不正好往槍口上撞嗎?怎麽被她擠兌死的都不知道。”
林歲歲一直小心地幫聞美喬擦頭發,聽到經紀人的話,皺了皺眉。
連歡的……“後臺”?
難道會是……石晉樓嗎?
聞美喬顯然和林歲歲想到一起去了,她挑眉一問:“她的‘後臺’?誰啊?你上次說的姓石的那位嗎?”
“噓噓噓……”經紀人吓得連續叫停,“不歸我們管啊!”
“可是……”聞美喬不解地說,“江湖不是傳聞那位石老板前段時間訂婚了嗎?”
“…………”林歲歲手一抖,動作頓了一下。
“你幹什麽?”聞美喬轉過頭,教訓林歲歲,“你會不會好好擦頭發?”
林歲歲趕緊換了一條毛巾:“對不起,我會小心的……”
聞美喬不再看林歲歲了,繼續和經紀人八卦:“難道會是連歡嗎?我不相信,如果是她,那她的排場可不止現在了,還不炫耀個人盡皆知?如果不是她,那正牌夫人是怎麽容忍連歡的存在?”
“哎呦!”經紀人笑了起來,“別說石總訂婚的說法本來就是江湖傳聞,到底有沒有這個‘正牌夫人’都是個問號。就算有,就算真的訂婚了,像石總那個level的男人,是正牌夫人管得住的?一個連歡算什麽?就算弄一百個連歡,正牌夫人敢說什麽?”
林歲歲:“…………”
“不過——”聞美喬皺了一下眉,“石總以前的風評還挺好的啊?自從前陣子和連歡扯上了之後,越來越多莫名其妙的傳聞了,連未婚妻都搞出來了,是不是過兩天就夫人孩子一起來了?”
林歲歲面不改色地幫聞美喬擦幹了頭發。
連歡雖然也潑了聞美喬幾杯水,但她并沒有像之前那樣過分的針對聞美喬。
大概她也覺得現在并不是可以“公報私仇”的好場合……
等到劇組收工的時候,這個高檔會所已經只剩下她們這些人。
等到導演帶着劇組人員和會所老板見面的時候,林歲歲恨不得挖個地縫兒鑽進去。
眼前的這個老板…………
她見過啊!
而且見過不止一次!
在她的訂婚宴上見過,在魚塘見過……
這尼瑪是石晉樓的好朋友嚴總啊!
怎麽辦?
怎麽辦???
還好,她就是個助理小蝦米,導演介紹的時候,不會介紹到她。
在導演介紹聞美喬給嚴總的時候,嚴總的視線倒是一直往林歲歲的身上飄。
搞得在嚴總離開後,聞美喬和經紀人一直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着她。
林歲歲:“…………”
有苦難言啊!
晚上吃飯的時候,林歲歲和劇組的基層人員自然是沒有資格去包廂裏吃,他們就坐在正對包廂門的大廳裏吃盒飯。
張小扁也過來蹭劇組的盒飯了。
大家正開心地吃着,突然集體緘默。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高檔會所的大廳外,使者們畢恭畢敬地湊上去開門、接鑰匙。
一個連襯衫的褶皺都打理得一絲不茍的男人走下車。
大家看愣了。
身為電影人,每個人都能深深地感覺到,那個從車上走下來的男人,每一幀、每一秒都像在拍電影。
還是一部高智商犯罪電影。
打得很碎的黑發下有些細碎的光影,那些光影一錯不錯地落在他的金絲邊眼鏡和他精致的眉眼上。
他緊繃着唇角,神色淡淡,又斯文又冷漠,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游離在世俗之外的禁欲感。
旁邊走過來一個侍者不知道和他說了些什麽,他的嘴角微微含着笑,殷紅的唇色好像是春天盛開的第一朵紅玫瑰。
只需要一個動作,禁欲感就變成了色欲感。
這種由內而外發出的矛盾點讓電影人興奮地顫抖,快要控制不住躍躍欲試的雙手。
只有林歲歲低頭猛吃,恨不得将臉埋進飯盒裏。
那男人一走進大廳裏,包廂的門就拉開來——
包括嚴總在內的所有人都走了出來。
“呦~石老板很賞我的臉啊。”嚴總笑了起來,“這才剛下飛機就趕來赴我的約啦?”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有意無意地往大廳的角落裏飄去。
聞美喬和經紀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
不出意外的話,這位嚴總怕是看上林歲歲了……
而中心人物林歲歲只顧埋頭吃飯。
看不到我……
看不到我。
她在心中不停地默念。
随着腳步聲的逼近,一個高大的黑影籠罩在她的身上。
看不到我!
看不到我!!!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迷人的聲音仿佛從砂紙上輕輕擦過:
“……好吃嗎?”
林歲歲的一口飯卡在嘴巴裏,不知道該咽還是該吐。
三個字,立馬讓她回憶起他們接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