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路上碰到她的, 她說茂縣的人五日後動身,她提前過來照顧你,我想了想沒拒絕。”他為她操心為她打架, 攬了一身的臭名聲,她來給他照顧妻兒也是應當的。
蜜娘點了下頭, 不提別的, 婆婆來照顧她也是好意,“你把被子和毛氈抱過去給娘鋪床,她晚上一個人睡恐怕會冷,你把火炕再給燒起來。”話剛落, 去放東西的人大踏步過來了,“巴虎,我房裏的東西呢?我放箱子上馬頭琴都快做好了,你給放哪兒去了?”
蜜娘噤聲,臉上很是不自在, 巴虎還沒怎麽着,她先是耳朵紅了。
“填鍋洞裏當柴燒了。”巴虎說的很是淡定,只差補充說那天中午用馬尾毛炖的肉格外香。
“燒了?”婦人怔怔地看着她兒子, 這才發現他看她的眼神變了, 冷漠,沒了關切,這比他爹打她的時候還讓她心寒。她下意識看向蜜娘, 眼神帶着茫然的求助。
“你給娘鋪床去。”蜜娘打了個岔, 推巴虎進屋去抱被子出來。沒想到婆婆會來,家裏不用的厚被子都給包起來裝箱籠了。
當着巴虎的面婦人不敢吭聲, 等他去後院了, 她才問蜜娘她兒子可是生她的氣了。
“應該是沒有的, 你走之後他很少提起你,不像是生氣的樣子,而且他要是生你的氣也不會讓你過來。”
就是不生氣才可怕啊,巴虎娘看蜜娘一派單純,像是真沒看出來巴虎對她态度變了,她一口氣梗在心口,也不好跟兒媳掰扯明白,只垂頭喪氣地應和說沒生氣就好。
“那個,是巴虎燒的馬頭琴?”婦人還是不願意相信。
“你走之後是巴虎收拾的房間,我大着肚子他也不可能讓我插手。”蜜娘看她婆婆這樣子不像是知道她懷了雙胎,她笑着拍了下肚子,“娘,你沒看出來我哪裏不對勁?”
巴虎娘心裏翻江倒海的,随意瞟了她兩眼,敷衍道:“氣色挺好的,哪裏不舒服?”
“肚子啊。”蜜娘卷起衣裳,“你快生巴虎的時候肚子可有我這麽大?”
“咦?是不對勁。”巴虎娘回想了一下,确認她沒記錯,“才六個月吧?”
蜜娘沒再賣關子,“兩個娃,你來的太是時候了,巴虎還在焦慮怕我路上出事了。”
“雙胎啊?竟然懷了兩個娃,我兒能幹。”婦人臉上露了笑,簡直是眼冒精光,“我回去了就惦記着你,早就想過來了,就是沒跟他爹……”她聽到腳步聲,立馬咽下到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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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好了,等晚上再給你燒炕。”巴虎像是個沒事人,兩人眼睛對上還是他娘先躲開他的視線。
“我娘過來了,還要不要木香陪着你?”
“帶她一起走,她能坐我們的車。”
“行,你們聊着,我去挖菜園。”巴虎掄着鐵鍬出門,他娘眼巴巴地盯着,末了想嘆氣,但對着蜜娘好奇的眼神,她又把這股氣憋回去。
“可還有沒收拾的?我來忙活。”
“沒了,巴虎都收拾差不多了,娘要是沒事做可以幫孩子做幾身衣裳,我看你給巴虎做的衣裳,針腳又密又好。”蜜娘給她找個事做,免得她唉聲嘆氣惹人煩。
說起衣裳婦人回過神,跑到後院拎了她的包袱過來,“這是去年給巴虎做的兩身新袍子,我回去了又給我大孫子縫了兩身新衣裳。”都掏出來後發覺沒蜜娘的,她臉上有些讪讪,“我不知道你的尺寸,就沒給你做,等你生了我去綢緞鋪子裏給你買兩身好看的。”
蜜娘一點都不介意沒她的,老婆子嘛,又不是親娘,只要不挑事找她的茬,就是一文錢不掏她都沒意見。
“那多謝娘了。”她喜眯眯地順着她的話說。
挖了菜園撒上蘿蔔籽,風幹的牛腿搬上勒勒車,火爐子、鍋碗、奶桶、浴桶、衣箱、蜂箱、引蜂桶、氈包……通通挪到了院子裏,到了第五天,除了人坐狗卧的三輛勒勒車,其他的勒勒車都裝滿了東西,裝不下的都給綁在了公牛公馬公駱駝背上。
“動身了啊?”巴虎鎖上門,走到蜜娘坐的勒勒車前推開門,這輛勒勒車裏墊了三床厚褥子,“咯不咯人?”
“不咯,開動吧。”蜜娘靠在一床卷起的褥子上,等巴虎離開了,她問她婆婆以前懷娃有沒有趕上這個時候。
“從懷到生近十個月,幾乎個個都會遇到這個情況,就看時間早晚而已,月份越大越受罪。我生滿都拉圖的時候是在轉場的路上,疼的要命還躺在車上,晃的眼睛花腦子糊塗,要了我半條命。懷娃的時候沒吐過,生了之後我吃啥吐啥,吐了兩天。”巴虎娘看蜜娘臉色不好,輕輕打了下自己的嘴,“看我糊塗的,你別怕,你這胎月份不算大,到了臨山還生不了。”
木香卷了卷毛氈墊蜜娘背後面,看巴虎娘說話也不像個懦弱無能的,甚至還稱的上有主見,為什麽還會被家裏男人打?
從臨山回來的時候是一千多的成年牛羊,過了個冬羊群的數量翻了兩番,地上又還是濕的,遠處的山巒上還有不少積雪,這趟去臨山的遷徙路比回來時要慢得多。一早出發,到了下午才走到當初拐彎的分岔路,而茂縣的人還看不到影。
巴虎抱了蜜娘下車活動,“娘你陪着蜜娘,我去做飯。是吃餃子還是吃面條?”餃子是今天早上包了油煎的,面條他可以現揉現煮,前幾天宰了兩只羊,炸了兩罐子肉臊子。
“面條,肉臊子多舀一勺。”
“也給我來碗面,面要細點。”黃大夫從車裏下來,走到蜜娘旁邊給她把脈,“沒事,有些氣郁,多走一會兒。”之後他又去了後面給其他懷娃的婦人診脈,他在這兒住了一個冬天都不知道有這麽些産婦。
巴虎娘骨架大,個子高,雖不怎麽幹活也有一把子力氣,扶着蜜娘繞着羊群走了兩圈回來,蜜娘氣順了,她累出了一頭的汗。
“來,吃飯了。”巴虎給蜜娘盛了面端過去,“娘你自己去撈面,我不知道你吃多少就沒給你盛。”
婦人動了動嘴,冬天的時候他可給她端了三個月的飯。但她對着巴虎可虛了,這話也只敢在心裏想想,老老實實自己過去撈面舀肉臊子。
一直到天色半昏才聽到茂縣來人的動靜,巴虎他們已經紮好了氈包,也生起了火,天色一暗就冷得緊,不生火晚上能把人凍僵。
“可是去臨山的?”一個衙役打馬過來問。
“是,扈縣丞跟你們提過?”巴虎早就等着了,“我們到的有一會兒了,可要我們幫忙?”
對方也只是來确認一下情況,留了句晚上注意點就走了。
兩邊隔的不遠,巴虎見他娘興高采烈的要回去找人,他冷着臉說:“你是來照顧蜜娘的還是來給我找麻煩的?”
“怎麽這麽說?肯定是來照顧蜜娘的。”
“那你就別過去,免得有人來找我茬,我這時候沒心思跟他打架。”巴虎攥着他娘的手腕讓她進氈包去睡覺,“早些睡,明早起來的早。”
巴虎操心的事多,他晚上不能守夜,不然白天沒精神,所以他跟蜜娘睡一個氈包,他娘跟木香睡一個氈包。
“木香,你幫我看着我娘,她要是出去了你喊一聲。”
木香看了眼喪着臉的婦人,她覺得被兒子這麽懷疑,除非拿刀逼着,有點骨氣的都不會出去。
半夜巴虎醒了一次,他開了氈包門就看大黃卧在門口守着,巴拉和阿爾斯狼則是混在羊群裏防狼。他有些後悔答應送他二舅的兩只狗崽,像大黃這麽忠心的狗,養一二十只他都嫌少。
“東家,沒什麽情況,你回去睡,我醒着神在。”朝寶聽到腳步聲,狗又沒叫,他就知道是誰。
“也留意點後邊的,隔個把時辰帶着巴拉過去溜一圈。”巴虎抛給他兩個山柰,“困了吃點涼的醒個神。”
這可是好東西,朝寶沒舍得吃,藏在身上都快捂熟了才找到空送給木香。
“這是稀罕東西,我不能要,你自己吃。”木香連連躲避,她家沒出事前她不缺柰子吃,也算不上稀罕東西,但來了漠北她的确舍不得買,也買不起。也就跟着蜜娘嘗了一兩個。
“都是姑娘家吃的,我吃了也嘗不出個味兒,糟蹋了。”朝寶還想再塞。
“我要吃也是等我相好的送我。”木香幹脆明說,“他要是知道我拿了其他男人送的東西,心裏該不舒服了。”
朝寶有些不确定,厚着臉皮問:“我是其他男人?”
木香點了下頭,轉身離開河邊往人多的地方走,朝寶她有印象,他應該是在撒網,撈一條魚賺了,撈兩條還能挑揀對比一番,她不喜歡他的性子。
越往南越暖和,地上也有小青菜冒芽,不止牛羊高興,人也高興,木香是想着小半年沒吃嫩生生的青菜了,挖菜走遠了才讓朝寶有了接近的機會。
看木香提着菜籃走遠了,朝寶坐在河邊洗了山柰,一口咬下去就沒了一半,嘟囔道:“山豬吃不到細糠啊。”
蜜娘站在車下繞彎,見木香提了菜籃回來,一看裏面嫩綠還帶了水珠的小青菜,嘴裏就泛起了口水,“你想怎麽吃?”
“過道水拌一拌?”也就是蜜娘家裏有菜油她才敢這麽說,大康最便宜的菜籽油在漠北都難見,木香到漠北後吃的一直是羊油。
“行,炸油的時候加把青花椒。”蜜娘看巴虎又抱了個牛犢子過來,走過去問:“這是第幾個?”
“八頭了。”路上走了大半個月,從前兩天開始有母牛離隊生牛犢的,“我來給它喂點溫水,可還有?”
“一直備着。”蜜娘給他指了一下,回頭看路後面,茂縣的人多牲畜多,隊伍拉得遠,離她們隔了有四五裏的距離。巴虎這下可不擔心他娘被他爹發現了。
吃了飯繼續趕路,巴虎帶着仆人把八頭小牛犢給綁在駱駝背上,春天遷徙的路上也是母牛下犢的一路,才出生的小牛犢都是在駱駝背上渡過最初的幾天。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