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巴虎把殷氏送到滿都拉圖手裏了已經是深夜,當初搬來的時候只帶了兩個氈包,他不想去跟牧仁大爺還有另一個男仆擠在一起睡,索性把勒勒車趕到羊群裏,打算在車裏過一夜。
車門沒關嚴實,巴虎閉着眼聽車外不算安靜的羊咀嚼草的聲音,腦子裏還想着蜜娘的事,計劃着等回去了再問問,她要是松口了他就帶着牛羊上門提親。
想的入迷,外面不知什麽時候來了人,人靠近勒勒車了巴虎才反應過來。男人猛地坐起身,推門往外看,看是牧仁大爺,他垂眼又坐回去。
“以為是你大哥?”牧仁大爺坐上車轅,仰頭看了眼閃亮的夜幕,沉重地問:“又跟你爹打架了?”
“打了一架。”巴虎背靠車壁上,一腿支着,一腿探出車門淩空架在車轅上,他打了個哈欠,疲累地閉眼,“你要是睡不着就給我守着,我好好睡一覺,明早天亮了要回去。”
“你打算讓滿都拉圖什麽時候走?”牧仁大爺對着他的腿拍了一巴掌,直言道:“他是個薄情不知恩義的,你為了他兩口子又是跟你爹打架,又是給他照顧婆娘,臨了你給騰地方睡牛車,人家連聲感謝話都沒說。”
巴虎坐起身,傾身問:“他這幾天幹啥了?”如果不是滿都拉圖做啥過分的事,牧仁不會說這種話。
“幫你清點了牛羊,說要帶他婆娘開開眼,還跟我說他好久沒吃黃膘牛排了,開玩笑似的說要宰幾頭過個嘴瘾。”牧仁大爺也不瞞他,他跟巴虎跟得久,老了也是巴虎管他死活,他肯定是向着巴虎的。
“你明天走了,滿都拉圖就是主子,他要宰牛還是宰羊我們是不能阻止的,你這麽一大群牛羊交他手裏你放心?”牧仁看巴虎不說話,他心裏有些犯嘀咕,打補道:“他是你親哥,吃你些牛羊也應當,是我小心眼了。”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不能一直待這裏守着牛羊。”巴虎心裏反複琢磨,他可不想一走一兩個月,等回去發現蜜娘身邊又跟着打轉的男人。但想到滿都拉圖宰牛他也心疼,夏天溫度高,宰牛大多是為了賣肉,單是自己吃,就是吃到肉發臭發爛也吃不完。而滿都拉圖跟殷氏藏身在這裏,肯定是不能廣而叫賣的。
“你要是信我,我在住這兒給你守着。”
“喂狼啊?”巴虎上下打量他一眼,老頭子背都坨了,看家守院還成,夜裏看守羊群,狼來了跑都跑不了。
“我再想想。”巴虎倒了下去,腳尖輕點,“你也回去睡,明早早些起來做飯。”
牧仁走了,巴虎閉眼反複掂量許久,還是傾向于損失些牲畜把滿都拉圖留下。
牧仁大爺會做一手好菜,早上他烙了酥油餅,切了風幹羊腿肉煮湯,用黃油煎了兩碗奶豆腐。巴虎一口餅子一口羊湯,喝了兩大碗才放下碗。
“你打算什麽時候走?”巴虎等滿都拉圖放下碗筷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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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都拉圖先看了眼殷氏,不确定地說:“總要等你大嫂胎穩了,到時候我們跟商隊一起回大康。”
“行,那你住這兒就幫我守好牛羊。”巴虎手指動了動,“你們要是想吃牛肉,遇上有人宰牛賣肉了讓牧仁大爺去買,我的牛你別動。”
滿都拉圖看了眼牧仁,哼笑一聲,點頭應好。
“家裏還有事,我這就打算走了,以後我過個七八天來一趟。”沒再多的話要說,巴虎起身出了氈包。
“二叔。”殷氏突然出聲,她跟着出了氈包,皺着眉問:“二叔,你是不是看上蜜娘了?”
“怎麽都看出來了?”巴虎扯唇一笑,點頭承認。
“好小子,你這速度挺快啊,大哥還以為你要孤身到老。”滿都拉圖滿臉帶笑,“聽着是大康的姑娘?”
“是,前幾日大嫂就是我托她在照顧。”
“你可還是中意安靜不找事的老實姑娘?”殷氏仍然眉心緊皺,“二叔,我說這話你可能是覺得我是在拆人姻緣,但你幫了我,我也不好瞞着你,我覺得那姑娘不像是個老實的性子。”
“蜜娘可知道她在你心裏是怎樣的人?”巴虎臉上沒了笑。
“啥?”殷氏滿臉懵。
“你說我幫了你,你不好瞞着我。蜜娘幫你更多吧,你有沒有瞞着她?”
殷氏嘴唇動了動,滿臉脹紅,被巴虎赤、裸裸的視線盯着,她忍不住眼角抽動。
“二叔若是不願意聽,我不說就是了,我也是好心,誰知道成了呂洞賓。”
“行,你說,我聽着。我倒要看看她是怎麽不老實的,好好照顧了你幾天,反倒讓你在背後說她不安分。”巴虎靠在車轅上,眯眼等着。
話說到這個份上,容不得殷氏閉嘴不言,她看了眼身邊的男人,心裏一穩,攥着手說她的推斷:“二叔你可見過白梅?她才是真正老實人,話少、主意少、聽話、順從。而蜜娘,她在她們那個氈包裏說話絕對好使,旁人吵嘴的時候她不插話,但要是她跟其他人意見相悖時,站她的人偏多數。這樣的人再怎麽也不可能是個老實人。”
“這不是挺好的?什麽時候有主意有謀算也能被人挑揀?難道真要我娶個啞女回去?”巴虎打量了滿都拉圖一眼,他算是信了,一個被窩裏睡不出兩種人。殷氏看着溫婉和順,內裏卻是個喜歡嚼舌根挑事的。
“你好好養胎,等有商隊來了,我會通知你們。”
這句話不亞于狠狠扇了滿都拉圖一嘴巴,他帶妻子回家,先被他爹給綁了關起來,逃出來又被兄弟嫌棄,只差明晃晃說趕人了。
巴虎走了,牧仁跟另一男仆互看一眼,悄摸摸拿了工具去牧場,氈包外面只剩沉默的一男一女。
“你說那話是哪個意思?那什麽叫蜜娘的惹着你了?不然你好端端挑撥人家兩個人的感情算怎麽回事?”滿都拉圖沉着臉問。
殷氏不承認,而且蜜娘的确沒惹她,只是不冷不熱地态度讓她心裏不舒服。明知道兩人以後很可能是妯娌,還裝的若無其事的,一副清高樣,有什麽可清高的?除了一張臉,要什麽沒什麽。
“我是巴虎大嫂,看他可憐,給他操個心有什麽錯?你爹娘待他不好,他再娶個用心不良的妻子,這輩子簡直是黃連投的胎,苦到頭了。”殷氏對着她男人叫屈,“一番好心沒人承情,以後我可不做這讨人嫌的事了。”
滿都拉圖審視地盯着她的表情,看她像是真的覺得委屈,他抱住她安慰道:“我們漠北沒有長嫂為母這一說法,更何況我娘還活着,你少管巴虎的事。他這人就是這樣,不聽勸,只認他自己看到的。”漠北沒長嫂為母的說法,倒是有寡嫂為妻的傳統。
“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在這裏不受婆家歡迎,殷氏急着想回去。
“快了,有商隊來我們就着回去。”滿都拉圖之前還想着跟巴虎保持聯系,相互托商隊送些東西,這讓他在岳家也有面子。今日被殷氏這麽一搞,好不容易有所緩和的關系又繃緊了。
……
日頭西落,風聲漸急,蜜娘站在河邊等大黃把羊趕過來喝水。風聲消弭了腳步聲,蜜娘餘光看到左側出現灰青色的布料,她吓得“啊”了一聲,同時向右大跳了兩步。
“做啥虧心事了?看你吓的。”蘇合笑開了嘴。
“你這麽一聲不吭走到人旁邊,換誰不害怕。”蜜娘被吓得不得勁,心裏還是砰砰直跳。
“要是巴虎呢?”蘇合靠近蜜娘,低聲說:“你都不怕巴虎,也不像是個膽小的啊?”
蜜娘看了男人一眼,總覺得他今天神叨叨的,她往前走了幾步,說:“我去幫大黃趕羊,你有事先走。”
“有事啊,就是找你來的。”蘇合眼神一暗,大跨步上去一把扯住蜜娘的後脖頸,在她的尖叫聲裏掐了她的脖子給拎上馬,把攆上來的狗遠遠給甩在馬後。
大黃的身影越來越模糊,蜜娘像是認命般的消了聲,她被打橫放在馬背上,眼前是圓鼓鼓的馬肚子。她衡量再三,牢牢攥緊了袖中的羊角錐。
女人一動不動地垂在馬背上,這倒是合了蘇合的意,但時間久了也讓他覺得沒意思,他對着橫在眼前的嬌臀拍了一把,下流地吹個口哨,“手感不錯,但沒羊屁股軟。”
“你為什麽要劫走我?”蜜娘被颠的頭暈眼花,對屁股上的一巴掌反應不大。
“因為你倒黴啊,眼光又不好,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中了巴虎,我就是不想他如意。”蘇合勒停了馬,像是甩包袱似的把蜜娘從馬背上甩下去,緊跟着自己也跳了下去。
“你想殺我?”
“殺?我還沒想好,巴虎還沒得到你,我若是殺了你,他轉頭忘了你另娶別人,那我好像虧了。”蘇合彎腰扯掉蜜娘的外裳,“聽說你們中原女子看重貞潔,你不如跟了我,時不時去巴虎面前晃蕩一圈,最好找他抱着哭。”
蜜娘緊緊握住斷裂的袖子,警惕地看着狀若瘋癫的男人,這人是跟巴虎有多大仇?
“可以。”蜜娘順着他的話說,“只要讓我過上好日子,跟誰我都無所謂。”
“我要嘗點好處才知道你說的真不真。”蘇合跪倒在女人身前,一手去扯繃得緊緊的肚兜,嘴裏還喃喃自語:“這手感應該不能比羊屁股差……啊——”
蜜娘抖着手把淌血的東西繼續往肉裏按,滾燙的血,有韌性又極易戳破的肉,蜜娘頭被捶得嗡嗡的,但她就是死死逮着男人把羊角往他腰裏按。
巴虎遠遠看到糾纏在一起的人,他不等馬停一躍而下,一手掰斷按住蜜娘脖子的手,照着胸口就是一腳。男人飛了出去,蜜娘失了支撐,軟軟倒地上。
“沒事了,我來了。”巴虎攬起蜜娘讓她靠在自己腿上,抖着手檢查她的脖子跟頭臉,摸到她眼角滑下來的眼淚,他嗓子幹啞地哄:“別哭別哭,你剛剛好生威風,我再沒見過像你這樣冷靜膽大的姑娘,比草原上的野狼還勇猛。”
說的都是什麽鬼話,哪個小娘子想比狼還猛?蜜娘撇開臉不理他,繼續哭自己的。
“頭疼不疼?脖子呢?你說句話我聽聽。”巴虎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沒有紅傷,但蜜娘哭聽着沒聲,他擔心傷了脖子。
“頭有些疼,脖子也疼。”蜜娘清了清嗓,說話是不受影響的。她看了眼不住呻、吟的男人,她見過太多死人,對這是不害怕的,但就是忍不住流眼淚。
“我帶你回去看大夫。”巴虎先拎着蘇合的腿給扔馬背上,接着抱着蜜娘上了馬,風帶着涼涼的眼淚吹到他胸口,他跟着心裏酸酸的,粗手擦過蜜娘的臉,滿手的水。
“是不是害怕?要不你哭出來?”無聲的流眼淚比像他娘那樣帶着顫音的嚎更讓他心慌。
“他會怎麽樣?”
巴虎明白蜜娘說的他是誰,“如果能活下來,應該是臉上烙字,腳上打鐵鏈,之後送去挖礦做苦工。”
作者有話說:
先挂個入v通知,5號入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