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父子倆默不作聲，各自吃着面條。
端端卻又突然擡起頭來，“爸爸……”喊得很小聲。
周見琛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端端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叔叔阿姨們吃什麽？”
他跟爸爸有面條吃，可是叔叔阿姨們什麽東西都沒有的吃……
周見琛看了一眼一衆攝影和編導，“不用管他們。”
這些人哪個不是吃好了過來的。
“哦。”端端聽爸爸這麽回答，也就不好再說什麽。
面條很快吃完，周見琛又拿去洗碗。端端吃得很幹淨，小碗裏都沒剩下——農民伯伯很辛苦，不能浪費糧食，梁音從來這麽教他。
端端一開始坐在小椅子上喝着剩下的牛奶，眼睛一直看着躲在一旁的攝制組們，想到什麽，喝光最後一口牛奶，回頭看了一眼廚房裏的周見琛，又從椅子上爬了下來。
從矮櫃中取出一個盒子，又抱着走到躲在帳篷裏的編導面前，擡頭問道：“小餅幹要吃嗎？”
滿臉關切。
沒有面條吃，小餅幹也能填肚子的。
編導看着，瞬間都萌化了。
——嗚嗚嗚，端端為什麽這麽萌！
剛才父子倆的對話都聽到了，當時就被小端端暖得不行，結果琛哥啪嗒一句，又将他們打入寒潭，哪知道現在小端端又給她們送來了小餅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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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正在拍攝，正想上去抱着吧唧親一口。
“我們不餓，端端自己吃哈。”女編導說道。
端端站着不動，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餅幹，又看看一衆編導們，有點為難。
“我只有小餅幹了，小蛋糕昨天吃完了。”
梁音不怎麽給他買零食，這還是奶奶來時帶他去買的。
他們這個不吃，他就沒有別的了。
哎呦喂，編導們看着他一臉為難的小表情，心都快要碎了。
“我們真的不餓啊，你自己吃……”
“給你們吃你們就吃吧。”周見琛這時洗好碗走了出來，聽到他們的對話後開口說道。
面無表情，語氣挺冷。
氣壓一下低了下來。
端端擡頭看了周見琛一眼，只又拿起盒子裏的小餅幹一個個遞了過去。
周見琛氣勢凜然在側，無一人不敢接。然後一個個對端端表示着感謝。
等到發完一圈，零食箱裏的小餅幹快見底了，端端臉上卻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擡頭看了一眼周見琛，周見琛只又拍着他的腦袋道：“去換衣服。”
身上還穿着睡衣呢。
走進衣帽間，打開櫃子，一排全是端端的衣服。梁音給他買的少，架不住各種親友送，于是從小到大，衣帽鞋襪一間放不下。
周見琛挑了兩件，沒挑到滿意的，低頭問向兒子，“你想穿什麽？”
端端看了看，指了指一套小熊圖案的綠色T恤短褲，“這個。”
周見琛拿出來看了看，又放了回去，“不好看，換別的。”
“媽媽買的……”端端回道，眼睛裏有點委屈。這是梁音帶他一起去買的，他最喜歡這套了。
“……那就穿這套吧。”周見琛說着，又把衣架拿了出來。
邊上攝像師差點沒笑出聲。
周見琛瞥了他一眼，立馬斂容。
“會自己穿嗎？”周見琛将衣服拿下又問道。
端端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嗯。”
周見琛就讓他自己穿了起來。
端端開始磕磕巴巴脫起睡衣，他确實會穿衣服，但只會穿褲子和帶扣子的衣服，套頭的就不怎麽會了……而且會穿反，有時候也會扣錯扣子……這時候頭都就被蒙在睡衣裏，怎麽扯都扯不出來。
周見琛瞧着他那費勁樣，一把将他睡衣提上脫掉，又把T恤給他套上。
端端：“……”
半晌後，“謝謝爸爸。”
周見琛：“……”
随即又将他提拉到軟凳上，給他換起褲子。
換好褲子，就又給他穿上襪子。
他人高，人就蹲下，視線也就與端端齊平。
端端乖乖的坐在凳子上，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的爸爸，目光有些波動，嘴唇也抿着。
這還是爸爸第一次給他穿衣服。
周見琛很快給他穿好，拍了下他的腦袋道：“出去玩吧。”
端端便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一身綠色的小熊套裝，白白淨淨，特別好看，周見琛看了他一眼，只又将換下的睡衣拾起來扔到一旁的髒衣籃裏。
剛才握着他的小腳丫，軟軟的，小小的，感覺特別的怪。
等到收拾好，走回客廳，端端已經坐在毯子上玩起了玩具。見他過來擡起了一下頭，很快就繼續低下去玩了起來。
周見琛見着，也就只在沙發裏坐下刷起了手機。
八點半，應該還沒上飛機。想着，就又發去了一條微信。
“在幹嘛呢？”
梁音的消息很快回了過來，“大哥，你還在錄節目呢！”
周見琛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一衆攝影看着，紛紛掉了下巴。
這一早上了，什麽時候見琛哥笑過！
一直繃着個臉的，讓他們呼吸都覺得困難。
某個不怕死的編導走了過去，“琛哥，是在和音姐發消息嗎？能讓我們錄一下嗎？”
——除了音姐，還有誰能讓琛哥笑得這麽開心！這個點一定得抓好了啊！
周見琛将手機一收，“想的挺美。”
編導：“……”
編導讪讪的走開了，周見琛看了一眼手機，眼中又浮出一絲笑意。
“我的心肝寶貝好老婆”，能讓人看到麽？
擡眸看了一眼端端，依然一個人玩着，梁音沒再回他，周見琛便又看起了別的。
十分鐘過去……
二十分鐘過去……
三十分鐘過去……
房子裏一片安靜。
“你們這個節目真的不會黃嗎？”周見琛忍不住對一旁的編導說道。
編導差點沒噎死，忙又笑道：“不會不會，怎麽會呢！”你都不知道多精彩！
就剛才這些片段，他心裏都想了無數的後期梗出來了！剛才他還跟其他組聯絡過，其他組現在都是雞飛狗跳每個小娃娃哭得撕心裂肺，唯他這裏，畫風一片清奇……這是多麽大的反差萌啊！
生怕自己老板覺得無聊，編導想了想，又道：“要不琛哥你帶端端出去玩一玩，買點小餅幹什麽？”小端端一個人坐着玩也怪孤單的，剛才他零食箱裏可都被他們吃光了……
周見琛：“……”
“我只是随便說說，琛哥你随意……”本來還想給端端謀點小福利，被周見琛一記眼神殺，編導瞬間又慫了。
周見琛看了一眼自己兒子，繼續看起手機。毯子上，端端玩起了魔方，似乎玩投入了，整個人更加安靜。
時間仿佛靜止，卻又一點點過去。
等到十點半的時候，周見琛又打起電話訂起了餐。
“琛哥你不自己做嗎？”編導咽了咽口水，又上來問道。
周見琛瞥了他一眼，“你會嗎？”
編導很想說“我會”，但一看周見琛一副“你會你來”的樣子，就忙搖了搖頭，“我也不會。”
十一點半的時候，門鈴被按響，周見琛取消了門禁後，很快送餐員就将午餐送到。
編導一看他手裏的東西，再一看酒店的名稱，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說話了。
周見琛将食盒放到餐桌上後，又走到端端身邊，拿過他手中的魔方咔擦咔擦扭了幾轉後，原本已經拼好兩面的魔方就瞬間複原。
“=口=”端端整個人都呆住了。
“吃飯。”周見琛已經轉身走開。
端端忙又站起跟上。
周見琛已經将一個個餐盒打開，端端爬上椅子看到桌上的食物後，整個人眼睛都亮起。
蝦皇餃、海鮮炒飯、椰汁糕……都是他喜歡吃的！
周見琛瞧着他眼睛裏的喜悅，只将食物夾起放在他的小盤子裏，“吃吧。”
“謝謝爸爸。”端端抿起嘴一笑，特別的開心。
上次他和爸爸媽媽一起去那個餐廳去過，媽媽就點了這麽多他喜歡吃的。
當時還吃了個冰激淩呢。
不過吃了一口，端端又将目光看向了攝制組成員，眼中又有笑意。
攝制組的叔叔阿姨也正跟他一起吃着飯。
——周見琛訂餐的時候，把他們的餐也訂了。
此時攝制組一衆成員吃着來自頂級大餐廳送來的“盒飯”，什麽“琛哥居然不給孩子做飯吃”、“什麽外面吃的不衛生”統統抛到了腦後。
不負責任的老爸，劃掉；琛哥特意點了孩子愛吃的，打勾！
等到吃好飯，端端又要睡午覺了，攝制組也有了休息。
周見琛沒有睡，給端端蓋好被子後，就一個人上樓給梁音打電話去了。
等他下來的時候，編導卻又走到了他身邊。
“琛哥，跟您商量給事兒呗。”他小心翼翼的說道。
“說。”周見琛回道。
“能不能給端端做一頓飯？哪怕就一頓，一頓就好了。”編導伸出一根手指無比認真的說道。如果不要求，只怕琛哥真的能頓頓訂餐了。
大餐廳的東西确實好吃，可觀衆要看的不是這個啊。
“早上那頓不算嗎？”周見琛回道。
“……”編導噎了噎，“算算，那個當然算，但是、我的意思是說，稍微正式一點的中飯晚飯那樣……我們就做一頓成不？”早上那個雞蛋湯煮面條，誰特麽不會啊！
見琛哥臉上喜怒難測，編導又道：“咱們到時候會在邊上看着，不會有什麽問題的……”不但教他具體的步驟，甚至把菜啊都給他洗好切好了，一次拍不成功，還能再拍第二次！
哪怕過程是坎坷的，前程也一定是光明的！絕對不丢琛哥的面子！
周見琛聽着嗤笑了一聲，卻沒搭理他半句。
等到下午兩點半，端端終于醒了，一骨碌坐起來，有些迷茫。房間裏爸爸不在，只有個攝像師叔叔，看了他半晌，又爬下床穿鞋走出去。
周見琛正在陽臺上打電話，端端看到後，就又自己走到廚房拿了小杯子倒水喝。
“琛哥，端端醒了。”跟拍的攝影師見周見琛始終沒發覺，小聲的提醒道。
周見琛一回頭，就見自己兒子正站在小板凳上咕咚咕咚喝着水。
關上玻璃門，就又走了進來。
外面起風了，天氣預報說是今天有雨。
編導看着喝水的端端，眼睛都笑眯了眼。他如今有了新梗，別人家都是如何做一個“合格的老爸”，咱們家，就論“如何做一個合格的兒子”！
能不麻煩老爸，絕不麻煩老爸！獨立自主，自力更生！
回頭看到周見琛進來，又斂了斂笑容。
端端也看到他走了過來，喊了一聲“爸爸”，又放下杯子爬了下來。
周見琛想要說些什麽，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端端看了他一會，就又自己跑到客廳玩去了。
依然拿起了那個魔方，看了半天，不知道自己爸爸怎麽幾下子就把他複原了。
周見琛站了一會兒，也走到沙發邊繼續坐了下來。
一切仿佛複制粘貼一番，上午的情景重現。
十分鐘……
二十分鐘……
周見琛坐不住了，見自己兒子依然在鑽研着魔方，走了過去，“不會麽？”
“嗯。”端端擡頭看了自己的老爸一眼，點點頭。
“我教你。”周見琛說着，拿過他的魔方又坐了下來。
攝制組眼睛都睜大了，這父子倆終于互動了！編導趕緊揮手示意攝影師跟上——拍拍拍，全方位的拍！
周見琛小時候沒少玩魔方，三階魔方不要太容易，咵咵咵幾下打亂，咵咵咵幾下又複原，輕而易舉。
端端滿臉驚呆，魔方是大伯教他玩的，也跟他說了怎麽玩，可他沒記住，全憑自己瞎摸索，最多只能研究出兩面一樣的，第三面無論如何拼不出來。
周見琛又給他講具體步驟，一邊講一邊操作，端端耐心的聽着，不敢錯漏一個字。
周見琛說得深入淺出，端端聽得認真，又經過反複操作，二十分鐘後，端端終于拼出了第三面。
費了那麽大勁終于完成，端端嘴巴一抿，笑得明亮。
周見琛卻又道：“再來第四面……”
外面風越來越大，房子裏卻很安靜。所有人都在看着周見琛教端端拼魔方，第三面、第四面、第五面、直到第六面！
“哇！”等到全部複原，端端忍不住舉起魔方呼喊了一句，小臉上滿是歡喜。
一衆攝制組也忍不住鼓起掌來，兩個半小時，整整兩個半小時，小端端終于把魔方拼成了！
他才三歲啊！
就不說這份聰明了，就是這份耐心，又有幾個小孩子有啊！
“琛哥，端端真的太厲害了！”編導忍不住誇道。
周見琛無甚表情，“他媽媽教得好。”說着，只又拿起手機打起了訂餐電話。
這都快五點半了。
編導：“……”
等到吃過飯，收拾好，已經快七點半。
周見琛已經将全部垃圾清理幹淨，并提醒攝制組待會有人離開時幫忙帶一下。外面已經下起雨了。
端端在看超級飛俠，梁音不怎麽給他看電視，一個星期也就兩個小時的限額。端端看得很專注，眼睛一眨不眨。
周見琛就又往他邊上坐下。
原本還想再看一會兒劇本，結果動畫片主題曲魔音貫耳。
“樂迪，有顆熱血的心；多多……”
瞅了幾眼，突然想起公司似乎還沒做過動畫片……
等到兩集播完，編導又湊了上來，“琛哥，要不要給端端洗個澡讓他早點睡覺？”
這特麽全陪着一起看動畫片了。
端端收回視線看向了周見琛，爸爸還從來沒有給他洗過澡。
周見琛看了下時間，發現才八點不到。一想，好像兒子在家時确實很早就睡了。
轉頭看了眼端端，依然精神着，不見困意。
依然拍了下他的頭，“走吧。”
早點洗完早點睡，早點睡了早點結束這無聊的節目。
走進洗手間，周見琛在浴缸裏放起了水，端端又自己爬上洗手臺準備刷牙洗臉。
周見琛回頭嫌他費事，走過去替他拿過了牙刷牙刷杯又給他把牙膏擠上。
端端看着上面葡萄味的牙膏，沉默了一會，默默接過刷了起來。
一旁攝影師道：“琛哥，好像拿錯了……端端晚上好像用的是草莓口味的……”
今早他刷牙的時候他跟進去了，見他有兩條小牙膏就詢問了下，結果端端告訴他說，早上用葡萄口味的，晚上用草莓口味的，因為媽媽說晚上用草莓味牙膏的端端特別香。
周見琛：“……”
端端怕自己老爸難堪，忙又道：“沒關系的。”
偶爾錯一下也沒關系……
周見琛看了他一眼，只又去放水。
端端刷好牙用小毛巾擦好臉，又從小板凳上爬下來脫起了褲子，攝影叔叔在，有點小害羞，就又偷偷往爸爸那裏躲了一躲。
周見琛見着，直接把攝影師趕了出去，又把裝在牆上的攝像頭擋上。
“琛哥，琛哥！”攝像師拍着門。
這可是一段挺有戲的鏡頭啊，怎麽能不拍呢！
周見琛卻理都不理他。
端端的身體終于放松下來。媽媽說過，不能随便讓人看自己的身體，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都要保護自己。
“謝謝爸爸。”他又說道。
周見琛看了他一眼，只又替他脫起了衣服。
等到洗完澡穿好睡衣吹幹頭，周見琛又帶他去房間睡覺。
他自己的兒童房。
端端乖乖的爬上床，又拉過小毯子給自己蓋上。
自小一個人睡，已經習慣了。
周見琛見沒什麽不妥，又關上了燈走了出去。
就這樣？編導望着，一臉便秘。
周見琛掃了他一眼，不然呢？
“琛哥你不和小端端一起睡嗎？”編導問出了口。他還等着拍他們父子同眠、父子夜話這些場面呢，就算都沒有，父子尬睡這個賣點也可以啊！
更何況，天知道有多少人想看着琛哥私下裏睡覺的樣子啊！
“他習慣一個人睡了。”周見琛回了一句，只又走到隔壁新布置好的自己卧房。
“可是他還那麽小啊……”編導還是不死心。
周見琛卻不再理他。
拿過換洗的衣服就也走到樓上洗漱，雖然樓下也布置好了，但他還是習慣樓上。
等到洗完澡換好睡衣下來，一衆攝像頭早已對準他了。周見琛面無表情的掃過，開門進了自己的卧室，随手又把門關上。
我要睡了，你們自便。
“天吶天吶，琛哥穿着睡袍的樣子好帥！”監控室裏，幾個女編劇忍不住低聲喊了起來，滿心激動。
深夜福利，真的是深夜福利啊！
編導瞪了她們一眼，“別瞎說！人是音姐的！”作為音姐的忠粉，絕對不允許琛哥被任何人觊觎！
幾個女編劇更是一陣哀嚎。
夜漸漸深了，攝制組也漸漸離開了翠湖別墅，只留下幾個攝像頭開着。外面的雨也是越來越大，同時還伴随着陣陣雷鳴聲。
八月，正是雷雨季節。
周見琛跟梁音打完了電話，正坐在床頭看劇本，看着看着，又被窗外的電閃雷鳴分了神。
雷電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轟隆隆的，仿佛要震破人耳膜。
他想到了隔壁的小兒子。
他記得，家裏老太太似乎說過他怕打雷？
看了看時間，已經十點了，離他睡下已經一個多小時……
想了想，最終還是下了床。
打開門，一下卻又愣住。
端端抱着個小毯子正站在門口，看到他開門出來，頭一擡，嘴巴一癟，眼淚打轉，“爸爸，我怕……”
也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