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炸春卷和芋頭酥
半個小時後,江衍拿着一條煙和一塊臘肉到了支書家裏。
劉寶全剛剛吃過早飯，聽說了江衍的來意後愣了半晌，還是劉寶全的婆娘趙小敏笑道：“愣着幹啥！人家郎才女貌,請你主持哩！”
劉寶全反應過來,咳嗽一聲：“這個事情，這個事情嘛，現在都是新社會了嘛，講究戀愛自由婚姻自由,要是甄珠願意，我們哪能提意見呢對不對。你們年輕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就好了。”
江衍認真道：“但她家的情況您也知道，那個家我不會讓她回去。”
劉寶全聽了這話,明白了。昨天陳紅鬧的那一出讓他臉面盡失，今天還沒緩過神來。故而臉色也嚴肅起來：“那大丫的意思呢？”
“她在那個家受了很多委屈,昨天跟着我回去了，所以我想拜托您出面，免得未來村子裏說什麽，傷了她的心。”
劉寶全點點頭：“你考慮的周全,既然大丫也同意那就這樣，按照咱們幹部的流程呢，結婚要打審批，你今天就打個審批嘛，到時候你們去城裏扯了證，再在村子裏一辦就行，到時候我和大隊長都去,就沒人說什麽了。哎呀,老一套的那種婚姻都過時了嘛,什麽三媒六聘的，民政局！就是國家的媒人，放心大膽的去，我給你開介紹信！”
江衍一聽這話眉眼間露出了喜色，連忙跟他鞠了一躬：“謝謝支書！”
劉寶全擺擺手：“哎呀，這是喜事！那個甄家啊，真是亂成一鍋粥啊……能幫到你們，也是我這個支書的責任嘛！東西你就收回去，咱們不搞那一套，倒是我上次跟你說的引進農用機械車的事情，你考慮的如何了？”
這兩年陸陸續續的有村子開始用農用的播種機和收割車來勞動，效率很高，桃庵村過去沒有錢落後別人一大截，今年以來隊上收支能寬裕些，劉寶全便也動了這個念頭。
但開車不是一個輕松的活計，尤其是在田裏開車，想來想去，他覺得江衍是個合适的人選，年輕小夥子機靈反應快，又吃苦能幹，可惜和江衍說了好幾次，江衍的态度都很模棱兩可的。
“我知道你的顧慮，但是你也要替你家人考慮一下了，去城裏學幾個月回來，工分翻倍，隊上還有獎賞，既然要結婚，那就是要賺錢養家的嘛，總不能讓婆娘餓肚子——”
不等劉寶全說完，江衍就擡起了頭，這次回複倒是幹脆：“我去。”
劉寶全喜出望外：“這才對嘛！”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我立馬給你寫介紹信，就在咱縣城機械大院學習！”
“支書，我——”
“哎呀你放心，我曉得的，給你安排在你婚事之後幾天，讓你也好好享受幾天二人世界，不那麽快分開，滿意了吧？”
江衍不自然的咳嗽一聲，顯然，劉寶全說中了。
最後，江衍拿着兩封介紹信從支書家走了出來，那條臘肉最終還是留在了劉寶全家，趙小敏見了，喜笑顏開的拿了起來：“你別說，我挺喜歡江衍這小夥子！”
“是個好小夥，從前礙于他身份，這今年上頭摘了帽，未來前途不可估量啊。”
“還有甄家大丫，也和他般配！”
說到這事兒，劉寶全摸了摸下巴笑了，也不知這兩人啥時候看對眼的，難不成是自己安排他倆去果子園，無形中牽了紅繩兒？
劉寶全美滋滋的，覺得收了江衍一條臘肉，也合适了。
甄珠聽說江衍說的事兒就是這個，有些錯愕和吃驚。但江大姐美滋滋的把介紹信拿過來看了好幾遍：“不錯，不錯！有了這個我就安心了！”
江衍眼裏也帶着笑，看向甄珠，喉結不可抑制的滾了滾：“珠珠，你……什麽時候方便？”
“啊？”甄珠沒反應過來。
大姐笑着拍了拍大腿：“哎喲，扯證的事兒啊！我聽說啊，這辦理結婚證還挺麻煩，要大隊上的介紹信證明，還要戶口證明咧！”
說到戶口證明，甄珠才反應過來，“我的戶口證明應該在……”
“都在大隊上，支書說他會處理。”江衍不等甄珠開口立馬道。
甄珠睜大眼：“也就是說，不用經過我爹和我小娘了？”
江衍點點頭，有些緊張：“嗯。”
甄珠眼睛慢慢亮了起來，看來她不用再去和甄家那兩口子打交道了，好事啊！“我方便的，看你……”
江衍整個人明顯都有些激動起來，礙于大姐還在原地只好努力的克制了一下自己，江大姐樂呵的眉眼都要眯成一條細縫，“今天是個好日子，殺雞！”
甄珠垂着頭有些不大自然，江衍更是，兩人面對面站了好一會兒竟是一言不發。
“那——我今天先進趟城，幫你把東西賣了，再安排一下後面的事情？”
“行……那果子園那邊怎麽辦，不上工嗎？”
“昨天我都安排好了，你不操心。你今天，還回去嗎……？”
甄珠疑惑：“回哪裏？甄家嗎？我不想回去啦！”
江衍眼底閃過一絲笑：“那行李呢？”
甄珠也搖搖頭：“好像也沒什麽，就兩套衣裳還有一些洗漱用品。”
“我給你買新的！”江衍立馬道。
甄珠笑了：“你幫我看看牙刷毛巾就行。”
“好。”江衍認真的點點頭，又依依不舍的看了甄珠好幾眼，才把所有的東西都帶齊，獨自進城去了。
甄珠的腳還沒徹底好全，沒法跟着他一起去，目送江衍的背影消失後，才轉身回到了江家小院。
“鐵柱這孩子！咋送了這麽多東西？！”
大姐一提醒，甄珠這才想起來鐵柱早上的确送了兩大口袋的東西來，她那會兒忙着弄自己的點心，還沒來得及仔細看。
甄珠連忙跑過去瞧，好家夥，一大袋的芋頭和地瓜，另一袋裏面是春筍、蕨菜和韭菜，甄珠樂了：“大姐！今天還是我來做飯呀！”
江衍很快進了城，第一件事就去黑市和鐵柱碰了頭。
鐵柱顯然很是興奮：“哥！嫂子又做啥好吃的了？”甄珠的手藝極好，每次帶來的東西還不重樣，先前那個收他米糕和豬蹄的人又偷偷來問了好幾次，鐵柱都沒什麽好臉色的直說沒有，那人還以為自己的倒賣漏了陷，說遍了好話讓鐵柱賣他，可鐵柱是真的沒有，變也變不出來。
第二次的鹵味也是賣的極好，葷素搭配，按袋不按斤，頓時就在黑市打出了一條出路，這次誰來一次性收鐵柱都沒松口，堅持自己叫賣着把鹵菜都賣完了，狠狠的賺了一大把。
“哥，你勸勸嫂子啊，她那鹵菜和米糕賣的多少啊，咋每次剛打起名聲就不賣了？”
提到甄珠，江衍的神情都柔和下來：“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她喜歡就行。以後也不打算讓她常做，太累。”
鐵柱愣了愣，明白了，嘿嘿兩聲笑：“看不出來啊江哥，快成家了就是不一樣！啥時候辦喜事啊？”
“快了，這個月底或者下月初，到時候喊你。”
“可以啊哥！你這速度是做了火箭！”
江衍笑了笑，心情明顯很好，他把甄珠早上做的東西拿出來：“一塊兒四塊，少了不賣。”
“啥東西，這貴！”
鐵柱打開盒子瞅了一眼，瞬間睜大了眼：“這這這，這是傳說中的奶油？！”
“應該是。”
“額滴神，俺就在報紙上見過，嫂子簡直太牛了，俺能嘗嘗不？”
鐵柱一激動，桃庵村的土話就往外飚。
江衍颔首：“嘗吧。”
“不過要給錢。”鐵柱剛往嘴裏塞了一塊，就被江衍的話噎住了，不過他不後悔，甜蜜的奶油吞咽下去的那一刻，鐵柱道：“值！俺給！”
江衍拍了拍他肩膀：“開玩笑，去吧，你要能賣更高都是你的。”
“我這就去！哥我發現一個好地方，你知道衛生院後面的巷子吧？那有不少病人家屬，出手都賊大方，我先去試試，說不定真能賣五塊錢！”
江衍點點頭：“小心些。”
“放心吧哥！現在形勢好多咧，你等着我消息吧！”
江衍和鐵柱分別後，江衍去了一趟供銷社和黑市，結婚要添置的東西不少，江衍不願在這方面委屈甄珠，樣樣都買了最好的，但是自己的東西倒一點兒也沒添置。
與此同時，甄珠在家裏也忙的如火如荼，這年代“倒爺”手上的物資最是豐富，加上形勢越來越明朗，鐵柱能收到的糧食和菜就越來越多。
江家的廚房甄珠用的實在順手，照這樣下去，空間裏的廚房都不需要了，畢竟她将來做什麽也不用瞞着江衍。
新鮮的芋頭刮了皮上鍋去蒸，芸豆用水浸泡，去皮也一起蒸成軟爛，甄珠打算做一個芋頭酥和芸豆糕，而蕨菜、春筍、韭菜都是新鮮菜，直接剁成碎末，做成春卷餡料。
剁碎的春菜磕一個雞蛋，加鹽調味，再滴兩滴油鎖上水分，再切點細碎的香菇丁和木耳丁一起加進去。
江大姐興致也很高，幫着她一起來擀春卷皮，春卷皮比餃子皮薄，而且要方正的，甄珠大概說了說要求江大姐就上了道，擀出來的面皮大小均勻薄厚合适，不愧是和廚房打了幾十年交代的人。
“你瞅瞅合适不？”
甄珠笑着接過：“合适的很，大姐你歇着去吧，馬上就好。”
“歇啥啊歇，我啥也沒幹呢，這芋頭酥要咋做，我給你打下手！”
甄珠拗不過她，只好說：“把芋頭和芸豆都先碾成泥，再把糯米粉加在芸豆泥裏，芋頭酥的話，要面粉和少量豬油。”
“行，我來。”
甄珠一心一意開始包春卷炸春卷，春卷和餃子饅頭都不一樣，下鍋之後要小心伺候着翻轉，稍微大力一點兒皮就破了，甄珠有點兒強迫症，美味的食物不僅要味道好賣相也得好。
最後炸了四十多條春卷，野菜和菌子還有面粉香味彌漫在廚房裏，江然又在旁邊留口水了。
甄珠笑着給她夾了一條：“小心燙。”
江然開心接過，一邊吹一邊迫不及待的往嘴裏送，酥脆的外表皮一口咬下去，菌香和野菜的餡料多汁鮮美，燙的江然話都說不清了：“好、好次！”
“慢點兒！把你急的！”
甄珠也跟着笑，大姐沒多會兒就把芋頭泥和芸豆泥準備好了，甄珠從房間裏拿出一罐奶粉，加到芋頭泥裏面去了。
“這啥？”
“奶粉。”甄珠笑着說：“您和小然平時也喝點兒，補鈣。”
奶粉？！
江大姐可能是在幼年的記憶裏才喝過這東西，江然更是見也沒見過，“什麽是奶粉呀？”
甄珠用勺子挖了一勺喂到她嘴裏：“這就是呀。”
江然抿抿嘴，醇香的奶味在嘴裏化開，這一勺幹奶粉在這個少女苦難的記憶裏留下不可磨滅的難忘滋味，即便未來還有更好的鮮奶，卻也無法代替這一勺幹奶粉的滋味和幸福。
江大姐卻說什麽也不肯要，在甄珠堅持下，只好答應等芋頭酥做出來嘗嘗。甄珠只好繼續開始做起了芋頭酥，芋頭泥加奶增加了奶味，面粉和豬油一起制成酥皮。加過奶的芋頭泥再小火炒成團，紫色的芋頭團被均勻的包裹在酥皮裏，捏成大小均勻的團子。江家的廚房有專門炕芝麻餅的爐子，這讓甄珠喜出望外，代替烤箱，簡直再好不過了。
臨近傍晚，炊煙袅袅。
香味從廚房裏慢慢飄到院子裏，江衍推開自家院子的小門，晚餐和家的味道便已撲面而來。
“哥哥回來了！”江然大喊。
江大姐也從廚房探出頭來：“回來啦，收拾收拾吃飯了！”
江衍嗯了一聲，眼神開始在院子裏尋找，江大姐正端着盤子從廚房出來，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笑話他：“別找了！人在廚房哩，擺桌子去！”
江然咳嗽了一聲，放下了背筐，搬出了圓桌。
江家門外時不時有村民經過，也被這晚飯的滋味吸引，忍不住探頭看了看：“江家吃啥呢，這麽香！”
“肉吧，江家可不缺肉，江衍那身手，經常上山獵東西咧！”
“羨慕不來，走了走了。”
可惜他們猜錯了，今天江家的晚飯還真沒有肉，一大盤炸好的春卷和一疊開胃的黃瓜泡菜，鍋裏熬着南瓜小米稀飯，簡簡單單，卻又讓人産生極大地滿足。
江衍一邊吃着一邊忍不住看向對面的甄珠，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跟珠珠說，可礙于大姐和小然在場，只好默默的咽回肚子裏。
“吃呀。”
甄珠見他好像沒什麽胃口，有些奇怪，江大姐看了一眼明白過來：“你別管他，魂丢了！”
嗯？甄珠有些奇怪，江衍被大姐兩句話說的有些臉紅，只好夾了春卷，默默的朝嘴裏扒飯。
“好吃吧？珠珠姐做了一天，手還被燙了呢。”
江然話剛落音，江衍就立馬緊張起來，連忙擡頭：“手被燙了？哪兒？”
甄珠笑：“你別聽小然說，就是炸春卷的時候被油濺了個油點，不礙事。”
江衍緊張的樣子被全家人看在眼裏，大姐笑而不語，一頓晚飯吃的心照不宣，一直到甄珠總算忙完後，江衍才走到她身邊道：“去你房裏，我有東西給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