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昌樂宮中一時安靜的只有禮樂之聲，喜兒和四喜震驚的呆立在原地，跳舞都是有舞衣的他們小姐就沒有準備什麽才藝，更別說舞衣。
“抗旨”是大罪，即便是三歲孩童都知道的事兒，作為丞相之女蘇婉月自然也是懂得的，她不想讓父親背上抗旨的罪名，無非就是一支舞，好壞另說只要她跳了這件事就算是了了。
想通了關竅之後，她硬着頭皮離席朝着宮殿中央走去，不少人都抱着看熱鬧的心笑嘻嘻的盯着蘇婉月，而坐在上首的宣文帝，見她一聲華服走來，眉宇再次挑起。
他還沒有見過誰穿着厚重華服跳舞的。
蘇丞相面容淩厲的看着她，目光卻是滿滿的擔憂和關切。
蘇婉月繃着小臉看似平靜，心中早就已經抱緊瑟瑟發抖的自己，她還是第一次在這麽多人面前跳舞，以前也只是為了讨好父親，會亂蹦一下。
坐在琴案後的董岚見她緊張的神色，淡淡一笑優雅的站起身來，“陛下，臣女不才，舞藝不精所以不敢獨自獻醜，倒不如就讓臣女為蘇妹妹伴舞，也算是了了臣女獻舞的心願。”
宣文帝審視地打量着董岚，許久之後微微颔首，“準了。”
得了聖喻，董岚轉頭看向身邊的蘇婉月，“蘇妹妹不如先随我一起去換身舞衣？”
雖然這個姐姐一臉溫婉，可蘇婉月依舊帶着幾分警惕之心。
“多謝好意，我這身甚好……就不換了。”
董岚也不勉強，獨自換了一身衣服回來，剛踏進昌樂宮她就看到宣文帝目光緊緊盯着呆立着的人，歌舞還在繼續，宮中的舞娘正在熱場。
她袅袅婷婷來到蘇婉月的身邊，“臣女多有耽擱，望陛下恕罪。”
宣文帝滿不在意的垂眸看着杯中酒，擡手輕輕一揮舞娘們退下，衆人面前也只剩下蘇婉月和董岚。
見人到齊，樂師們對視一眼換了一首曲子，蘇婉月着實不會什麽舞蹈，躊躇着不知該如何是好，倒是身邊的董岚身姿曼妙的動了起來，湊到蘇婉月的耳邊低聲一笑。
“妹妹跟着我來做。”
說完蘇婉月看到她和善的笑意，擡手重複着她的動作，胳膊腿全都伸展開後，好像也就沒有那麽拘束了，剛才還是緊繃着的小臉，這會兒終于放松下來，眼角眉梢都帶着愉悅的笑意。
看着她那談不上優美的舞姿，宣文帝又斟了一杯酒，在杯沿遮擋的角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昌樂宮中大多數人，看到她們兩人合舞還是感到享受的，一個舞姿曼妙一個宛若仙人下凡，兩人的優勢完全能讓人忽略掉那些生疏的動作。
平時不怎麽運動的人，這會兒不過是伸展一下蘇婉月已經氣喘籲籲，臉色也開始紅潤起來，加之她穿着一身厚重的華服，舉手投足間都是一件費力的事。
不一會兒她就感覺自己要汗流浃背，實在是熱的很，不知從哪裏來的幽香浮動，昌樂宮中的人都隐隐嗅到，正在大家疑惑的時候，兩只寶藍色的蝴蝶飛了起來。
“喲，這大冷天的昌樂宮中怎麽還有蝴蝶啊。”
“是啊，不過你們聞到沒有，這宮中有種香氣，淡淡的令人心曠神怡。”
“剛才我也聞到了，還沒有想到源頭，就看見那兩只……不對是五只蝴蝶。”
随着宮中的香氣越來越濃，萦繞在蘇婉月身邊的蝴蝶也越來越多，就連董岚都被這場景震驚到，整個人呆立在原地，從剛剛她就察覺到，在蘇婉月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香氣，讓人聞之欲罷不能。
可不知從哪裏飛來一對兒蝴蝶，不僅不怕人還一個勁兒往蘇婉月身上撲。
她看着這妖異的場景，眼神中帶着驚詫和動蕩，一時竟然忘記動作呆呆站在原地沒有動。
而此時昌樂宮的中央，蘇婉月跳的正起興，身邊的蝴蝶像是在和她玩耍，引着她在在偌大的宮中追逐嬉戲。
離着比較近的蘇丞相也驚訝的說不出話，站起身看着在中央追着蝴蝶翩翩起舞的女兒，恍惚間有那麽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了故去的妻子，曾幾何時他也曾看到過這樣的情景。
坐在上首的人就不如蘇丞相淡定了，在聞到異香的時候，宣文帝一雙鷹隼般的眸子就緊緊盯着蘇婉月，那兩只蝴蝶從蘇婉月身上一躍而出，他也一錯不錯的看在眼中。
此刻的震驚不亞于十年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在那個剛失去母親，以為自己要餓死的夜裏，如同天降的小仙女提着裙子站在他的面前，手中的糖人缺失一半……
“都退下！”
淩厲冷肅的一聲換回衆人的心神，可一時間衆人卻沒有反應過來，紛紛看向坐在上首臉色陰冷之人。
見衆人沒有動，站在一旁的壽安吓出一頭冷汗，趕緊上前一步，瞪着下面不知所措的百官。
“陛下有旨，全部退下，宴會結束~”
尖銳高揚的聲音響起，百官雖然心中不解，可都斂聲屏氣帶着夫人和女兒退出，蘇丞相拱手退下的時候，看了一眼已經停下舞姿，正在逗弄蝴蝶的女兒。
“月兒聖上有旨還不快退下。”
這麽多日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和父親離着如此之近，蘇婉月顧不上指尖停落的蝴蝶，轉身跑向父親身邊。
“爹爹……”
“蘇婉月留下。”
正準備領着女兒出去的蘇丞相腳步一頓，原本還想着在昌樂宮外和女兒說兩句，卻不想宣文帝竟然連這點機會都不給他們父女。
多日沒有見到父親，蘇婉月這會兒拽着蘇丞相的袖子久久不撒手，目光對視着坐在上首的人，眼睛裏早已續滿霧氣。
這會兒大殿中還有不少官員正在往外走，聞言不由多看了兩眼蘇家父女，壽安想要上前勸阻蘇婉月，可那又是個看着乖巧，脾氣卻倔強的人。
宣文帝回視着她，見她鼻尖都開始慢慢變紅，他面露嫌棄和無奈的擺擺手。
“蘇丞相……也留一下，朕有話要說。”
此話一出，不少減緩腳步的官員，也都紛紛湧出昌樂宮，原本還想看個熱鬧，這下想來宣文帝是不想讓他們看的。
偌大的宮殿裏，只剩下聊聊幾人，除了宣文帝和蘇家父女，其餘的都是伺候在他們身邊的心腹。
宣文帝緩緩從龍椅上走了下來，腰身前傾湊近她，一雙銳利的眸子微微眯起，緊緊盯着挽住父親的蘇婉月。
“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
別說宣文帝，就連蘇丞相對剛才的事也感到好奇無比，他想确認一件事，女兒是不是繼承了夫人……
有父親在身邊撐腰，蘇婉月也不像之前那樣害怕，她忽閃忽閃眨動着一雙明媚的眸子，一臉無辜的看着蕭央。
“回，回陛下，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就突然有好多蝴蝶飛過來，都好漂亮。”
提到蝴蝶，衆人才發現，就在剛才他們分神之時，那些蝴蝶又像是一場夢似的，眨眼間都不見了。
如此妖異之事，宣文帝眼中的疑惑更多了，他直起腰身看向蘇丞相。
“蘇婉月是丞相之女，不知丞相大人對此可有什麽解釋？”
在大燕，妖物是會被處以火焚之刑，這一切若說提前安排，只怕無人相信……
“回陛下，小女……小女想來應該是繼承了內子的血脈，天生帶有體香會吸引蝴蝶螢蟲……”
天一亮，昌樂宮中蝴蝶圍着蘇婉月飛舞之時傳遍，各種版本層出不窮，更多的人開始說她是花妖所化。
但這件事不到中午，就又傳出新的消息，說宣文帝在宮中有一座花房，極盡奢靡日日用碳暖着，花房中更是養了不少的蝴蝶螢蟲。
蘇婉月被捉進宮中之事不是秘密，也正因此她誤入花房偷得蝴蝶，在宴會上惹怒陛下，并在之後懲罰了她。
不僅如此，就連早朝之上，也因為蘇婉月私闖花房之事，宣文帝言語間警告蘇丞相，對其态度十分冷淡不善。
一連幾個操作下來，蘇婉月是花妖之說也都消弭，剩下的只有蘇家傻女觸怒龍顏差點處死之事。
京城從來不缺少話題，蘇婉月和蝴蝶的事剛消停，一道道聖旨就傳入各個官員的府中，參加宴會的貴女有幾人就被選入宮中封為妃子。
這下京中再次熱鬧起來，就連皇宮中也變得有了不少人氣。
在禦書房陪着宣文帝用過膳，蘇婉月被人扶着慢慢消失往回走，宮道上就看到不少人進進出出，一個個臉上都帶着喜色。
“喜兒，宮中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這麽多人啊。”
“小姐忘了嗎，陛下已經選了秀女，這兩日聖旨下達得了冊封的貴人們都紛紛搬入皇宮。”
聽到秀女已經進宮，蘇婉月臉上帶着驚愕和憂傷，“怎麽這麽快啊。”
她還沒有讨好到蕭央，更沒有拿到可以回家的聖旨，秀女怎麽這麽快就來了？
“四喜，你說陛下今晚還會過來用膳嗎？”
即便不回家，至少也要想法子讓陛下過來用膳，如果不能回家又吃不好，那她可真就和坐牢沒有什麽兩樣了。
四喜突然被點名，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喜兒，可對方也是滿臉期待看着他。
“奴才不敢揣摩聖意，但照着舊例，秀女入宮後陛下都是需要過去的，咱們陛下後宮人不多，這次一共選了七位入宮，想來……想來最晚第八日應該……”
後面的話四喜也沒有說完，可在場的人不管是聰明的還是傻的卻都聽懂了，摸着撐得圓滾滾的肚子，蘇婉月有些後悔剛才沒有多吃兩口。
今晚怕是沒有好吃的飯了……
“蘇妹妹！”
一道略微熟悉的聲音響起，蘇婉月尋聲望去，臉上瞬間綻放出了喜悅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