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見到了想見的人
一小時後,盛之朗被警察從盛洲總部拷走,沒有一個董事露面,在這件突如其來的巨大醜聞上,盛洲高層幾乎在瞬間就決定要放棄盛之朗,并發布公告安撫股東稱早在幾日前就已盛之朗財産進行清算。
饒是如此,當天盛洲投資集團的股票還是跌停了,財經媒體、八卦媒體、本地媒體沸沸揚揚報道了好幾天。
陳垠站在陳家小院櫃臺邊面無表情地看着本地電視臺對于盛洲集團醜聞的報道,正在吃小零食的白女士忽然搡了下自己:“你看他堂哥那樣兒,那天那視頻可太不體面了,盛長流沒這方面問題吧?”
陳垠和幸災樂禍的白女士對視了眼,又轉頭看向電視:“這事兒可能真和他有點關系。”
白寧曉一下子直起身來:“你沒跟着他們一起玩吧?!”
陳垠搖頭,他沒和白女士解釋什麽,拿了書包去學校,今天他是晚上的課,所以白天在家。
這事兒百分之九十是盛長流搞出來的,地鐵上的陳垠心說,這幾天他一直在找機會聯系盛長流,但盛洲因為盛之朗的事加強了安保,全方位杜絕記者明察暗訪,因為其他事要造訪盛洲的人也都要進行嚴密的預約和排查。
所以陳垠壓根沒機會見到盛長流,這讓他開始慌張、對于自己被分手這件事逐漸有了忐忑難過的實感。
晚課上心不在焉的陳垠在電話震動得整條桌子的人看着他時才發覺,他匆忙拿出手機到走廊上接電話,電話是輔導員打來的,說C市日報找到學校,問陳垠願不願意接受采訪。
陳垠一開始還懵,等輔導員說完采訪目的立馬明白了,C市日報是沖着盛之朗當時給他們創投小組打0分這件事來的。
盛之朗一出事,他以前很多事都被翻了出來,當時創投大賽現場人不少,他給陳垠他們組打0分還被陳垠揍了這件事并不是秘密。
如果是八卦小報也就算了,但C市日報都找上了門,輔導員和院裏領導商量了下便沒再推脫,于是才給陳垠打電話。
“他們分為文字報道和視頻報道兩部分,大概要占用你一個下午,這件事我們完全尊重你的想法,不願意我就推掉。”輔導員道。
陳垠本想直接回絕的,但在他說出“不”之前下意識問了句:“采訪視頻會在哪兒放?”
“C市日報的采訪麽,地鐵公交啦、電視上啦,還有一些社交媒體吧。”輔導員不知道陳垠為什麽要問這個。
“那...盛洲的人應該會看到吧?”陳垠問。
“這個肯定的,你要是擔心這個,那咱們就不接受...”
“我接受。”陳垠立馬打斷輔導員:“什麽時候采訪,要不就明天?”
輔導員那邊愣了下,雖然不懂陳垠的腦回路,但還是很快幫他敲定了采訪時間。
這周四,陳垠在項目組的實驗室裏等來了C市日報的記者和攝像,記者是位三十多歲的大姐姐,叫蔣莉,來前就和陳垠對好了采訪問題,她之前在省臺的節目上看到過陳垠,但這次見到陳垠依然沒忍住多看了他幾眼,讓攝像多換幾個角度來拍這次采訪。
采訪內容基本就是讓陳垠把盛之朗在創投大會上的事講出來,報社已經拿到那次打分的細節證據,雖然這些天C市的市民看盛家的新聞已經看疲了,但或許靠着這個被盛之朗欺負過、但揍過盛之朗的男孩來敘述,會産生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報社的進度很快,視頻內容周六就已經審核通過,安排各大渠道進行發布,陳垠的臉出現在了C市新聞頻道、地鐵公交電視上、C市日報官方媒體上,晚些的時候,則已經被搬運到了不少社交媒體上,迅速發酵着。
盛長流這天上了一天網課,一直到下課才被莊斌告知這件事,說陳垠那條視頻已經被公關了,但他還是給盛長流發了條備份。
視頻裏陳垠笑吟吟地坐在鏡頭前,實驗室的光線很好,把他的皮膚打得明亮柔和。
盛長流獨自坐在書房中,貪婪而專注地看着這條采訪。
“我當然揍他了,這是我們一個組的心血,我當時在想,就算坐牢我也要揍他。”陳垠順着記者的話說:“不過他很弱,一拳就打趴了。”
這時視頻裏出現了一個意味深長的音效,似乎在暗示盛之朗吸.毒這件事很早就有苗頭。
“那你作為當代大學生,對于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盛洲醜聞怎麽看?”這是蔣莉的最後一個問題。
“盛之朗雖然不能完全代表盛洲,但也能代表一部分吧,他沒比我大多少,卻因為家裏有錢有勢而無法無天甚至犯法,幸好這次有位好心人把他揭穿了,否則不知道他以後還要做出多少傷天害理的事。”陳垠說到“好心人”是用力看了眼鏡頭,同時加重了語氣。
蔣莉便順着問了一嘴:“哦?那你認為是什麽樣的好心人會敢于針對盛洲呢?”
“那肯定是個善良、勇敢、正直的人。”陳垠盯着鏡頭笑,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盛長流把電腦合上了,他情緒複雜地重新拿起手機,随意看了眼消息,莊斌那邊又發了東西過來:“據說電視臺也在約他采訪,公關那邊準備直接把陳垠公關掉,看看給一筆錢能不能讓他安靜下來。”
不能。
盛長流幾乎下意識道,陳垠接受采訪不是為了錢、更不會因為錢而不做什麽事。
盛長流本打算讓莊斌別再管這事,他還有更重要的工作去做,但在再次看了眼聊天記錄後眸色倏然發緊。
五秒後莊斌接到了盛長流的電話。
“電視臺要采訪他?”盛長流問。
“是的,公關問了他們電視臺那邊的關系,說有個部門已經在通過C市日報聯系陳垠了。”莊斌道。
在盛長流和陳垠互相看不順眼的那段日子裏,兩人關系的第一次破冰就是因為電視臺那個叫“陳鵬”的男人。
三四年過去了,不知道那男人還在不在電視臺。
又或者、會不會參與陳垠這次的采訪。
“知道了。”盛長流不明不白挂了電話,那邊的莊斌琢磨了一輩子老板的意思,自诩察言觀色能力比工作能力還出色,卻頻頻在盛長流這裏栽跟頭。
于是這次莊斌嘗試着再次琢磨了一下盛長流的意思,自己越想越對勁之後便交代手下去辦了。
一星期後,市電視臺的人開着印有電視臺logo的車到了盛洲總部門口。
董事會最近發了話,因為盛洲已經開了新聞發布會,所以沒必要再一直避而不見,那樣顯得太心虛,這事兒過了大家就大大方方談論,一些正規的采訪和拍攝不要再攔。
莊斌開了權限,讓市電視臺的記者和攝影攝像們進了盛洲總部,等他們在會議室将一切準備就緒,莊斌便去喊了盛長流,說有個半小時的采訪。
盛長流這兩天接受了不少采訪,所以看了眼莊斌給他的采訪提綱便直接去了。
會議室裏布景燈光一應俱全,女主持人握着印有電視臺臺标的話筒坐在鏡頭前,她旁邊是個空位,再旁邊還擺放着一張椅子,椅子上坐着在他進來後就直直盯着自己看的人。
陳垠朝盛長流笑了一下,指着他邊上的位置:“快來坐。”
盛長流情緒不明地看了眼莊斌,然後斂起表情坐到了女主持人和陳垠之間。
一開始采訪進行得很順利,都是盛長流這些天回答了起碼三遍的問題,十五分鐘過去,女主持人終于問起了新的問題:“盛長流認識你身邊這位同學嗎?”
盛長流側頭,看了眼一直沒被問到便也只笑着不說話的陳垠:“認識。”
“嗯,他上周接受了一個采訪,在媒體上反響很熱烈,你看了嗎?”
“看了。”盛長流注視着黑黢黢的鏡頭,冷冷道。
“那你對那個采訪有沒有印象深刻的地方呢?”女主持人開始挖坑,引誘他提到自己的堂哥。
“有。”盛長流再次看向陳垠:“陳同學很講義氣。”
“嗯,那陳同學來講講吧,上周接受完采訪對你的生活有造成什麽變化嗎?”女主持人又開始挖坑,因為他們收到消息說盛洲這邊是打算公關陳垠的。
陳垠點頭:“有啊。”
“什麽變化呢?”
“靠那個采訪我終于見到了想見的人。”陳垠撇開目光,笑意不減。
“你想見的人?”女主持人不解。
“嗯。”陳垠沒再多說,繼續配合着女主持進行接下來的采訪。
半小時的采訪很快結束,莊斌提議留大家在盛洲吃個便飯,盛長流沒提出異議,只說自己接下來還有其他事,不能陪大家一起用餐。
他轉身走出去的時候陳垠在衆人的注視下也跟了出去。
“你他媽站住。”陳垠用很低的聲音兇了一句盛長流,盛長流腳步停了停,最終還是回過頭,陳垠直直看着盛長流:“陳鵬是不是你弄走的?”
陳垠在決定接受電視臺采訪的時候就知道拍攝團隊裏有陳鵬了,因為陳鵬為了故意惡心他主動給他打電話約了時間地點,但不知怎麽的,幾天後陳鵬從他們采訪的小群裏退出了,後來和陳垠對接的也都是別人。
“你在說什麽。”盛長流面色冷冷的,似乎聽不懂陳垠的話。
“不知道就算了,反正我又有了他聯系方式,我還可以去他家看貓,他家又多了一只布偶貓。”陳垠破罐子破摔道。
盛長流的目光有一瞬間用力起來,但他緊接着語速很快地說了句:“随你。”
說着就要轉身。
“嗯,我還下載了同性交友app,照片一傳上去立馬99+的消息。”陳垠語氣中故意透出些得意:“還有Q大的找我呢。”
盛長流扭頭的腳步頓住,他挑了下眉,視線逐漸鋒利:“你愛怎麽玩怎麽玩,不需要告訴我。”
這時邊上有盛洲的同事路過,膽怯的目光中透着八卦和打量,陳垠似乎還準備繼續說什麽,盛長流咬了咬牙,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帶入一邊的專用電梯。
“去哪兒?”陳垠适應得飛快。
專用電梯只有幾個樓層可按,盛長流按了63層,陳垠偏頭看他:“你要看看我的交友網站主頁嗎?粉絲已經破一千了。”
“待會兒你自己下去。”盛長流僵着臉說。
“我剛剛那句話是說給你聽的。”陳垠東一榔頭西一棒子。
盛長流又不說話了。
“你知道是哪句嗎?就是我想見你那句。”陳垠道。
盛長流神情微微一動,陳垠看不到的另一側的手緊緊握拳。
“盛長流。”陳垠的語氣變慢,電梯樓層跳得飛快,轉眼已經到了55層。
“我可以等你的。”陳垠擡眼,剛剛胡說八道一通後沒注意眼眶就紅了,盛長流透過電梯的倒影看着兩人的剪影,陳垠正微微昂起頭,認真地注視着自己。
“叮!”63層到了,電梯門打開,不同于辦公樓層密布的辦公室和走廊通道,63層外是一大片開闊的區域,陳垠依然那樣眼巴巴望着盛長流,盛長流沒說話,但也沒有動。
“你真的...”陳垠的語氣第一次帶上小心翼翼,他張了張嘴,一時不敢再開口,他怕得到特別不想聽的答案。
“你真的...不要我了啊?”陳垠很輕地、鼓起勇氣把這最後的話問出口,過去那陣子他覺得盛長流一定是有苦衷,盛長流什麽都喜歡憋在心裏,他理解。
可現在,盛長流好像已經得到了所有他想要的東西,陳垠看到這一切後再想不到什麽理由和借口。
自己好像太自信了,陳垠第一次這麽覺得。
此時電梯外傳來了高跟鞋踩着地板的聲音,盛之綿從裏面走出來,探頭朝電梯這邊看:“長流?”
盛長流擡眸看了眼表姐。
盛之綿笑着走過來,看到陳垠後一愣,又問:“是同學嗎?怎麽站在電梯裏。”
陳垠怔怔地看着年輕漂亮又和盛長流親昵得過分的盛之綿,一顆已經鼓動得很辛苦的心頓時落入谷底。
陳垠擡手按了1層,他垂眸,沒再看任何人,聲音終于沒了剛剛努力積極起來的哄弄和乖巧,淡淡道:“我下去了。”
盛長流神色糾雜,陳垠又擡頭看他,問:“你也要下樓?”
“長流你不是說中午要帶我去公司餐廳的嗎?這位同學也去?”盛之綿走到電梯口,好奇地打量着陳垠。
“不去。”陳垠見盛長流不下電梯,自己徑直走出了電梯,在偌大的會客區繞了一圈後找到了安全出口,拉開門直接往下走。
“他...什麽情況?”盛之綿回國後遇到了不少新鮮的人和事,這次則又新奇地想走過去看。
盛長流攔住表姐:“姐你讓莊總帶你去餐廳,我今天有事。”
說着盛長流擡腿追了過去,這會兒功夫陳垠已經跑下去三四層。
“陳垠。”盛長流的聲音在深長的安全通道裏響起數道回聲,但陳垠充耳不聞,他覺得自己犯了個特別惡心的賤,眼淚不自覺蓄在眼眶裏,他三兩級臺階往下走,然後随便推開一扇開着的門按了電梯。
電梯到達一樓,陳垠剛走出去,就撞上了不知什麽時候等在那裏的盛長流,盛長流站在盛洲總部大廳來往的人潮中,終于堵住從客梯下來的陳垠。
“那是我表姐。”盛長流攔在陳垠面前,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關我什麽事?”陳垠迅速略過自己怔愣的片刻,他睫毛上還沾着水珠,紅着眼盯着盛長流:“我他媽不貼了,滾。”
陳垠不在意有多少人在注意着這裏,他直直推開盛長流,走進熙攘的盛洲員工中,微擡着頭,眼睛依舊濕紅着走出了盛洲大門。
老子他媽再也不貼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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