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是同性戀
這晚陳垠喝了不少混兌的酒,他酒量很好,不太容易醉,但喝多了也挺不住,于是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還是白寧曉來把他叫醒的,說警察打電話過來了,讓他們一起去一趟派出所,說偷拍陳垠的人主動自首了。
陳垠刷牙洗臉後随便套了件衛衣就跟着白寧曉去了派出所,到了派出所後發現那女生自己根本不認識,說是城大大三的一名學生,她低着頭,厚厚的劉海蓋住眼睛,聲音粗啞地和陳垠說對不起。
陳垠想看她的長相,但只看到下半張臉,他不明所以地站着:“所以你到底為什麽要拍我啊?”
女生不說話,手在身側不停抓着衣服。
“還能為什麽呢?”民警走上來,将女孩的手機翻到相冊頁遞給陳垠,好家夥,從陳垠大一軍訓就開始拍了,只是這些照片沒被送到陳家小院,滿滿一整個相冊全是陳垠。
民警和白寧曉對視一眼,現在這年頭偷拍狂跟蹤狂不稀奇,特別是陳垠長得又這麽惹眼,遇上這樣的變态,不管是男的女的都很好理解。
“這事兒已經通知你們學校了,學校也承諾給她處分了,接下來你們這邊是願意跟她和解還是怎麽說?”民警問。
“不和解就記到她檔案裏了是吧?”白寧曉問。
民警點了點頭。
“和解吧和解吧。”陳垠看着那樣矮矮一個女生,實在無法将她和變态聯系在一起。
“你現在裝什麽好人?!”女生忽然擡起頭,惡狠狠地說,陳垠終于看清了她的臉,她長得不醜,五官雖然平淡但還算清秀,只是聲音有些特別,粗粗地透着沙啞。
陳垠一愣,沒明白這女生什麽意思民警就上來了:“幹嘛你?人家跟你和解你還不願意了是吧?”
說着民警面上劃過一絲不堪提及的厭惡,他看了眼那女生,讓一邊的女民警把她帶到一邊,然後掏出手機打開自己的手機相冊。
“我們上午去了這姑娘家裏一趟,她房間裏...”民警不願再說:“你們自己看吧。”
白寧曉看了一眼就別過臉,面色尴尬地“啧”了聲。
陳垠看着看着耳朵不自覺紅了,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樣,根本不知道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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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很快劃過那張照片,指着另外的照片道:“這外套、這包、都是你的吧?”
陳垠這下頓時瞳孔放大:“是啊是啊!我打籃球脫場邊的!我弄丢了我媽還罵我呢!”
“不罵你罵誰?”白寧曉沒好氣道,她看向民警:“那這姑娘...為什麽要把照片帶到我們家裏啊?”
“你兒子不去上課吧?”民警看了眼陳垠,問白寧曉,白寧曉面色再次尴尬起來,只得硬着頭皮點頭。
“她希望你兒子多待在學校,方便她頭盔,天天跟着你兒子到處跑也累,覺得給你看到了那些照片,起碼你能把他扭送到學校。”民警道。
事實是白寧曉也确實這麽做了。
母子二人相視無言,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不可理喻。
“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護好自己。”民警拍了拍陳垠的肩膀道:“幸好她是個小姑娘,也只會偷拍偷拍,不敢把你怎麽樣,要是...她弄點什麽迷藥呢?後果不堪設想。”
三人腦子裏立馬冒出了剛剛民警手機裏那個女生家中的陳垠人型玩偶,空氣頓時又靜窒了。
“過來簽字吧。”民警很快轉過身,不再提這個話題,白寧曉和陳垠跟着民警走完流程後沒再和那個女生見面便回了家。
回家的車裏,母子二人沉默半晌,等開到一個紅燈,白寧曉才嘆了口氣:“看來學校也不是完全安全啊。”
“對啊,幸好她自首了,否則還不知道要對我做出什麽事!”陳垠順杆往上爬,這時母子突然對視一眼:“她為什麽突然自首?”
陳垠蹙眉,心說可能是昨晚的事兒鬧大了她怕了?但也不至于啊,她都敢弄那樣的玩偶出來了......看樣子也不像膽小的人,直到白寧曉的車拐進小資街後,陳垠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豪車......
陳垠大概明白了。
跟着白寧曉回家後陳垠轉頭又走了出去,離豪車還有兩米的距離時陳垠看到那車的門鎖自動解了,陳垠走過去拉開門,盛長流正坐在裏面,手裏捧着什麽東西在看。
“那個女生是你找到的?”陳垠問他。
盛長流沒否認,把他手中那個文件夾遞給陳垠。
文件夾每一頁都是陳垠的信息,包括他在初中的很多照片和資料,有些連陳垠自己都忘了,他擡起頭問盛長流:“哪兒來的?”
“她家裏的。”盛長流淡淡回應。
陳垠錯愕地張了張嘴,本想道個謝,還未開口卻突然想到了民警手機裏的照片,難以啓齒道:“她家裏...”
“還有個你的玩偶。”盛長流盯着陳垠,似乎是故意為了讓他尴尬繼續道:“做得比較粗糙,我沒拿。”
陳垠的臉又紅到了脖子,咬着牙勉強道:“閉嘴。”
盛長流眼底劃過一絲笑,等人發完了窘才開口:“什麽時候請吃飯?”
真男人說話算話,陳垠朝陳家小院指了指:“現在就行,去不去?”
“下午有事。”盛長流思忖道:“下個月你生日那天,行嗎?”
陳垠沉默下來,傻子都知道盛長流這天約他不單純,自己又不是傻子。
“不行。”陳垠道:“你什麽時候有空再跟我說吧,除了生日都行。”
盛長流不再說話了,陳垠覺得這事兒處理起來麻煩又混亂,盛長流總是很擅長攪亂自己一成不變的日複一日,并且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你這麽主動幫我,就是為了要睡我?”陳垠迎上盛長流幽深的目光,直白地問。
盛長流看了眼前排的司機,司機很有眼色地下車。
“我想要個原因。”盛長流開口:“你跟我分手,真實的原因。”
如果盛長流還像前陣子那麽混蛋的話,陳垠不至于在他這個問題後開始慌張、開始想躲避他的目光。
“你通宵打游戲不會累、在公園抓幾個小時貓不會累,跟我談戀愛累的原因是什麽?”盛長流的這個問題已經将自己放在了弱勢位置,夾帶着令他不适也陌生的卑微。
陳垠煩躁地咬了下牙,他不想直抒胸臆讓盛長流意識到兩人之間橫着的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他寧願把人甩了、自己默默吞下那股絕望。
可盛長流在逼他說,不是用武力,是真誠地、甚至卑微地看着他,問他。
這是另一種更加卑劣的手段。
但陳垠受不了。
“等我徹底變成同性戀之後。”陳垠喉結滾動,盯着盛長流的冷靜目光裏透着股視死如歸的決絕:“我會跟我媽出櫃,你也能跟你家裏出櫃嗎?”
“不行就別再來惹我。”陳垠說着退開一步,他拉住車門:“這一年我過得雖然渾,但舒服,可是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在想是不是明天就分,我不喜歡那樣。”
盛長流目光發緊、面色緩緩泛白,面上甚至浮現出不多見的撼然與無措,顯然陳垠的這一段話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和打擊。
“實話告訴你吧。”陳垠松開車門,玩世不恭地勾了下唇:“從我說喜歡你的那一秒起,我就打算主動甩了你。”
“陳垠。”盛長流緊抿的嘴唇終于張開,聲音發沉,似乎是慌亂、又像是想阻止他繼續說。
“飯還是不請了,折現給你。”陳垠說着轉身離開,輕松灑脫得活脫脫就是渣男一枚。
直到他回到家、進了房間,忽然間像是溺水者被救上岸缺失空氣那樣重重呼吸了好幾下,陳垠目光所及變得模糊,他腦子裏全都是盛長流最後不可置信、又深深無力地看着自己的模樣。
你可真不是個東西啊,陳垠對自己說。
這天陳垠在卧室窩了一下午,沒再接到任何電話和消息,好像直到這一刻,所有那些懸而未決的事才終于畫上一個句號。
像用沒有墨水的鋼筆筆尖用力畫在陳垠的心髒上,疼得有些發麻,但一定給陳垠整個人生留下了深刻又無法抹滅的一筆。
揮之不去了。
晚上陳垠下了樓,在高峰期和店裏衆人一起忙前忙後,等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他趁着白寧曉和陳巡歇下來時将兩人拉進後廚休息室。
“我有事跟你們說。”陳垠面色平靜沉着,不似平日裏那樣不着調。
但越這樣白寧曉和陳巡越覺得似乎是有什麽大事在醞釀着發生。
“你不想上學了?”白寧曉眉頭緊鎖。
“垠垠你闖禍了?”陳巡一只手拉住白寧曉,怕她暴走。
“我是同性戀。”陳垠輕聲道,他目光一動不動地注視着自己的父母,全然接受着他們從茫然、到疑惑、再到震驚、暴怒和不知所措的所有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