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們分手吧
陳垠緩緩趴到桌上,其實像他這樣成績不好的學生出國也是一種出路,井南中學也有幾個已經被國外只要交錢就能上的大學錄取了;但陳垠從未考慮過這條路。
爸媽供不供得起另說,他除了普通話連C市方言都說得不太好,更別說英語了。
“我好好學習的話...”陳垠趴在桌上仰視着盛長流:“你可以不出去嗎?”
盛長流和陳垠對視,似乎在判斷他的話有幾分真,但他還是“嗯”了一聲:“我會考慮。”
“我會好好學習的。”陳垠笑起來,擡頭親了下盛長流的嘴角:“不管你出不出國。”
說着陳垠把目光落到試卷上:“其實數學這個13題到17題我都會的,就是算着算着算錯了。”
盛長流心中隐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但此時陳垠已經把稿紙放到他面前:“你算一遍給我看看呢。”
盛長流拿出筆點頭,給陳垠一步一步演算着那道題。
陳垠這次沒有食言,整個寒假都在葛教授的培訓班裏度過,盛長流來的時候就跟他去辦公室上小課,不來的時候自己坐在教室裏背書,每天早起晚歸,白寧曉一開始以為他是偷偷出去玩,有兩次偷摸跟着去,看到陳垠在培訓班從早坐到晚之後感動得差點落淚,回去抱着陳巡慶祝兒子終于開竅了。
二月剛到全市的高三生都開學了,即使是井南中學也進入了緊張的考前備戰期,盛長流這半年在提前學習大學課程,兩人偶爾在葛教授的培訓班裏見面,然後出去偷偷牽個手接個吻,誰都沒再提盛長流要出國的事,都極度珍惜着在這種緊繃日子裏的短暫厮磨。
考前一個月葛教授的培訓班停止上課,大家各自回到學校,進行高考最後的準備,陳垠會把每天做了什麽事發給盛長流,例如背了多少單詞、做了多少物理題,也會把自己總錯的題型發給他,盛長流便給他發一段演算的視頻,再幫他整理錯誤原因。
高三下學期在努力中飛快度過,高考那幾天陳垠整個人情緒差得厲害,他不太說話也不怎麽看手機,一門心思把覺得自己薄弱的地方看了一遍又一遍。
把陳垠送進考場的時候白寧曉有些後悔,陳垠這陣子一點活潑勁兒都沒了,整個人像個只會學習的空殼子,讓她揪心。
考試那幾天下了雨,最後一門考完的時候陳垠撐着傘出來,一群學生在鬼吼鬼叫地慶祝,陳垠覺得大腦嗡嗡地發麻,白寧曉給他發了信息,讓他自己打車回家,今晚店裏很多高考生家長訂了桌走不開。
陳垠撐着傘在校門口發呆,他難以從長時間的精神壓力中抽離,生理上都産生了不适感,眼睛發着花,腸胃隐隐不适,這時候突然有個陌生的女孩拉了拉他的袖子,陳垠揚了下傘,那女孩他認識,和他一個考場。
C市高考是學校和學生都打亂分散開的,陳垠的考場裏只有三四個井南中學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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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留個聯系方式嗎?”女孩盯着陳垠,大方地問。
陳垠剛張嘴,這時身邊忽然來了個人,陳垠擡頭,他可能有一個月的時間沒見到盛長流了。
盛長流沒參加高考,不知他什麽時候來的,他挺拔地站在陳垠身側,目光專注,透着這些日子裏陳垠幾乎看不到的親昵。
“對不起啊,不方便。”陳垠禮貌地拒絕那女孩,女孩機靈的眼神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最終失望離開。
“感覺怎麽樣?”愈大的雨聲裏,盛長流收了自己的傘,拿過陳垠的撐着兩人。
陳垠木木地眨了眨眼:“會的都做出來了。”
盛長流點頭:“待會兒有安排嗎?”
陳垠搖頭。
雨幕之下,盛長流牽起陳垠的手,朝停在不遠處的車走去。
盛長流把陳垠帶回了錦越華庭,陳垠一進去就癱倒在沙發上,盛長流叫了飯菜,但叫不起來陳垠。
陳垠躺在沙發上朝他伸手:“抱一個呗?”
盛長流俯身,将人摟在懷裏,摟着摟着換了姿勢,盛長流按着陳垠的手腕,将他扣在沙發裏兇猛地親,直到兩人都面紅耳赤呼吸不穩才分開。
陳垠這會兒才稍稍不那麽呆滞了,他眸中水光潋滟,盯了會兒坐在腿邊的盛長流,忽然道:“想上.床。”
“試試嗎?”陳垠混不吝地和盛長流對視,似在挑釁。
盛長流并沒有接受他的挑釁,他只當陳垠這是壓力過後亟待釋放的沖動,但他把陳垠帶去了浴室,十五分鐘後,浴室裏發出陳垠難耐的輕哼聲,然後咬牙切齒喊盛長流的名字,那喊聲裏融着一絲酣爽和難耐。
半小時後,陳垠披着盛長流的浴袍從浴室裏雙腿發軟地出來,露出的膝蓋泛着紅,羞赧終于将整個人剛剛的疲态覆蓋。
“不用謝。”盛長流跟在他身後出來,英挺深邃的面孔上沾着水,似乎只是洗了把臉,除了這個,渾身上下和剛剛沒有一點不同。
陳垠耳根變得更紅,他出來後立刻坐到了沙發角落,盛長流遠遠地看了眼他,陳垠覺得自己腦袋快要冒煙:“別看了行嗎?!”
“你好看。”盛長流意有所指道,他把點的飯菜拆開擺好在桌上,又走過來叫陳垠,這次他一靠近陳垠就想往後縮,剛剛在浴室那一幕幕在他腦海中反複上演,盛長流明明和他同齡,怎麽能那麽無恥那麽...放得開,想着想着臉又紅了些,陳垠一直在沙發上窩了半小時才勉強爬起來,但也着實躲了盛長流兩天。
六月中下旬陳垠是在家裏查的分,分數出來後白寧曉和陳巡在他身後又是跳又是抱,兩人一同掏手機出來給親戚朋友報喜,陳垠的分數比二本線還要高十多分,完全可以報一所還不錯的二本院校了。
陳垠看着分數發了好久的呆,等回過神來後立刻截圖發給了盛長流,他吶喊着挂斷其他電話,不停給盛長流發消息。
“我考得特別好!”
“我數學考了一百二。”
“在嗎在嗎在嗎盛老師~”
......
盛長流在五分鐘後給陳垠打了電話,陳垠興奮地跑出去接,他覺得自己的心髒快要跳出來,這半年來所有的郁郁寡歡和艱難都被一掃而空,陳垠第一次體會到努力帶來的快樂和瀑布般旺盛的生命力。
陳垠在電話裏自誇了半小時,盛長流也陪他誇了半小時,直到白寧曉喊陳垠親自給爺爺奶奶報喜他才戀戀不舍挂了電話,跑進屋裏接過爺爺奶奶的電話。
這個暑假陳垠過得屬實滋潤又滿足,他報了一所C市本地的二本院校并被順利錄取,專業是電子信息工程,陳垠原本想報獸醫專業,但白寧曉不讓,問了好些人最終才選定現在這個。
陳垠把錄取通知書拿去盛長流家給他看的時候看到了盛長流的簽證和機票,但他只是略略掃過,似乎早早默認了這件事,并沒有對盛長流提出任何的挽留。
盛長流出國的時間安排在八月初,那天陳垠早早到了機場,他先買了張票進了候機大廳等盛長流和家人的告別結束再出現,這是兩人一開始就商量好的。
早上九點,盛長流終于結束和爺爺的道別,帶着一支貼身行李箱進了候機廳,陳垠很快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走,去休息室。”盛長流走向陳垠,陳垠手中拿着半個吃剩的漢堡朝盛長流搖了搖頭:“我想坐外面,可以看到飛機。”
盛長流微微一怔,忽然覺得今天來送他的陳垠有些不同,他跟着陳垠坐到離他登機口最近的那一片位置,兩人并排坐着,陳垠低頭将那剩下的半個漢堡吃完,包裝紙抓在手上。
距離盛長流的飛機起飛還有一小時,陳垠靠到椅背上,盛長流坐得離他更近了些:“我會在兩年內修完學分。”
陳垠看向他,眸中是清淺細碎的柔光,他點點頭,“嗯”了一聲。
陳垠沒有太多告別和不舍的話要跟盛長流說,這兩個月來兩人厮混胡鬧、肌膚相親時說了太多亂七八糟葷素不忌的,等到盛長流真的要走了,他突然就沒了話。
只剩下陳垠早早做好決定的那句。
登機口已經有乘客在排隊等待上飛機,陳垠将被盛長流握着的手抽回來,看着停在窗外的龐大飛機,輕聲說:“盛長流,我們分手吧。”
盛長流有那麽兩分鐘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他看向陳垠,似乎覺得自己聽錯了:“什麽?”
陳垠勾了下唇:“試用期結束了呀,馬上上大學了。”
盛長流恍惚了一下才想起這是兩人在在一起時陳垠定的期限,他壓着眉:“陳垠。”
陳垠難得在盛長流臉上看到慌亂,他撇開目光:“我本來就沒打算要一直跟你談。”
陳垠聽到盛長流咬着牙開口:“陳垠,你認真的?”
陳垠點點頭:“嗯。”他玩着手上的漢堡包裝紙:“就是怕你要挽留才挑這個時間跟你說的。”
盛長流坐的那趟飛機已經開始檢票。
“原因呢?”盛長流緊盯着身邊人沒多大情緒的側臉,死命拽住自己的即将潰堤的理智。
陳垠玩世不恭地笑了下,說了句典型的渣男語錄:“我累了。”
兩人之間出現了一段冗長的沉默,陳垠手中的漢堡包裝紙發出的聲音擾人心神,盛長流從他手裏出來揉到自己手中:“想好了?”
陳垠悶着頭點了點。
“什麽時候開始想的?”盛長流試圖和陳垠對視,但陳垠不看他。
陳垠安靜了會兒:“就這兩天,我不想異地。”
“你這麽随意的嗎?”盛長流情緒不穩地問他。
陳垠撇嘴:“算是吧,你不一直知道我做事情都三分鐘熱度麽?”
“是因為我讓你不開心了?”盛長流依舊死死盯着陳垠,想把他拎到安靜無人的地方用力問清楚。
陳垠搖頭:“我現在看起來也沒有不開心啊。”
這時陳垠終于擡起了頭,臉上是一派輕松和豁達:“是吧?”
但陳垠還是愣了下,他看到盛長流眼眶泛着紅,眼底是深深的無助和慌張。
“去吧。”陳垠沖他笑了下:“祝你學業有成。”
盛長流不再說話了,他望着陳垠:“如果我不走呢?我不走的話,是不是就不分手了?”
陳垠搖頭:“我不想異地,也不想和你談了。”
過去總是陳垠迷迷糊糊,盛長流清醒得要命,可這一刻陳垠卻仿佛捏着一切節奏,他理智得不行,把盛長流提出的所有可能性一一駁回。
“以後你回C市也可以找我玩。”陳垠一如往常那樣輕快道:“分手了還能當朋友的。”
此時機場播音已經在催促這趟航班的乘客盡快登機。
陳垠先于盛長流站了起來:“你要上飛機了,我就撤啦。”
盛長流擡頭看着陳垠,似乎還在無措地确認他是不是來真的。
“盛長流。”陳垠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盛長流緊抿着唇,面色微微發白。
“要好好照顧自己。”陳垠眨了眨眼後轉過身,沒再留戀地離開。
直到機場播音叫到了盛長流的名字,他才恍惚地站起來,卻沒有朝登機口走,他低頭掏出手機給陳垠打電話,陳垠接了,無事發生般問他:“怎麽了?”
“你回來跟我說清楚。”盛長流聲音沉而緊,他眼睛徹底紅了:“陳垠,別跟我鬧。”
陳垠那邊安靜片刻:“我沒鬧,你想太多了。”
“為什麽一個暑假你都沒提?”盛長流尾音微微顫着。
“我怕你糾纏我。”陳垠咳嗽一聲:“你非得逼我把這種話說出來嗎?”
盛長流不再說話,陳垠清晰地聽到他的呼吸聲,他将手機從耳邊拿下,“咔噠”果斷挂了電話。
機場某個男洗手間隔間中,陳垠靠在隔板上,眼淚落得極輕。
陳垠哭得一點聲音沒有,面上也沒有多餘的悲傷表情,只是鼻尖和嘴唇因為血流過快而泛着紅。
“好渣啊。”門外聽到陳垠說話聲的兩個男乘客毫不掩飾地讨論着聽到的內容。
陳垠閉了閉眼,他低頭摁掉盛長流再次打過來的電話然後把他拉黑。
半小時後,飛往倫敦的飛機在C市機場起飛,陳垠從洗手間出來後洗了把臉,這時明思昊給他打了電話:“你遲到了啊!不是說好十點打球的嗎?”
“半小時到。”陳垠加快腳步,頭也不回地下樓,朝機場地鐵走去。
明思昊在十點四十的機電學院地鐵站等到了陳垠,他拿着球砸向陳垠:“德行,又起晚了吧?”
陳垠接過球,他怔怔地看着明思昊,明思昊瞬間覺得不太對:“我沒罵你啊,你幹嘛呢?”
周圍人來人往,陳垠一瞬間紅了眼眶,他咬了咬牙:“我很努力了。”
“我知道知道,沒事,上去吧,他們在等我們了。”
“我真的讨厭死學習了。”陳垠又說,話裏夾雜着某種極度無奈和使不上力的憤怒,此時不免有些人把目光投到這個長相出挑的高個男孩身上。
“陳垠你怎麽了?”明思昊走上前去,拉着他走到一邊坐下,此時陳垠眼眶裏已經積了眼淚,稍一眨動還是落了下來。
“什麽情況啊?你考得不是很好嗎?”明思昊小心翼翼給好兄弟順着氣,陳垠紅着眼睛,目光失焦:“明思昊。”
“嗯,你說。”明思昊緊張地看着陳垠。
“我不想上大學了。”陳垠輕聲道。
反正本來也沒想上,不知自己是存着怎樣的一絲幻想才那麽用力去學習的,真傻逼。
在明思昊的強烈阻止下,陳垠把眼睛裏最後一點眼淚擠出來伸手擦掉,他拿着球站起來:“走,打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