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失戀
陳垠不想說不喜歡,因為他不想撒謊。
但他更不願意說喜歡,他不想讓盛長流得逞。
即使他知道盛長流對于自己,是個很特殊的存在。
“所以呢。”陳垠輕聲問,一切強勢和堅硬這一刻都化為虛無。
盛長流神情終于有了變化,他怔了下,而後目光忽然用力起來,他緊盯着陳垠,不知是在确認還是在震驚于他這麽輕易就承認。
陳垠面無表情地眨了下眼:“我一學期喜歡一個,你不算什麽。”
我承認對你心動,但一切關系到心動為止。
陳垠撇開目光,擡腿想出去,盛長流卻死死把他擋住。
盛長流用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嚴凜的目光注視着陳垠,問他:“就這樣嗎?”
陳垠嘲諷地笑了下:“怎麽,還想讓我追你啊?”
盛長流沉默片刻,才沉聲道:“不是那個意思。”
陳垠神情輕佻,沒打算追問:“讓讓,我要出去。”
盛長流倚在門邊,陳垠從他和門框的縫隙中鑽了出去,操場上人聲鼎沸、陽光透過樹葉把校園切割成無數塊;陳垠腳步輕快地朝教學樓走,光明正大承認沒什麽丢人的,只是心中持續不斷的墜落感和雙眼的酸脹在告訴他自己此刻正經歷着一場失戀。
陳垠人生中第一場失戀發生在九月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在他還沒戀愛過的年紀。
後來陳垠有意避開盛長流,盛長流終于也不再主動招惹陳垠,兩人重新回到各自的軌道上,幾乎再也沒有交集。
十月初,剛和明思昊上完網翻牆回到學校的陳垠突然被朱安安叫去,明思昊本打算兄弟義氣一起跟過去領罰,朱安安卻頭疼地朝他揮手:“不關你的事!回教室呆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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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垠和明思昊兩臉懵逼,但是兩人還是在行政樓前分開了。
“訓我還得來行政樓啊?不會要開除我吧?”陳垠不無擔心地問。
朱安安瞪了他一眼:“一會兒少說話,問你什麽答什麽,知道嗎?”
陳垠蹙眉,抱着三分好奇兩分擔憂以及五分對游戲的眷戀跟着朱安安走進了行政樓最豪華的會議室。
那是一般有領導來視察調研時學校才會用的會議室,陳垠在井南中學公衆號上看過。
陳垠進去後裏面所有人都看了過來,陳垠這輩子沒被這麽莊嚴地圍觀過,差點腿軟。
直到他看到了幾張熟悉的臉,盛長流、校長、副校長、還有一個雖然熟悉卻叫不出名字的中年男人......
他們中間坐着一位面容沉靜莊肅的老人,氣勢非同一般。
“盛先生,這位就是在盛長流的幫助下,排名提升了一百多名的學生。”那位中年男人略微有些谄媚地介紹。
那老人像看一個無生命的物體般掃了眼陳垠,從喉間沉沉哼了一聲,他很快看向盛長流:“你暑假那頭發,也是這小子帶你去染的吧?照片上他染了個綠的。”
盛長流微微颔首:“是我主動想染的。”
陳垠搞不清楚狀況,覺得自己站在這兒跟個傻逼一樣,想走。
那老人冷笑了兩聲:“我孫子來這學校半年多,幫你們帶差生不說,還要被這種學生往溝裏帶!”
不知這老人在沖誰說話,但在場好幾個人都尴尬地笑着找補,猛誇盛長流,說盛長流品質好學習好,不會被外界環境影響。
“顧區長,你拉我給區裏投資的誠意就是這樣?”老人斜睨着那中年男人,陳垠終于想了起來,先前那個宣傳片裏有他,井南區的區長。
陳垠明白過來了,想必這就是盛長流那位厲害極了的爺爺,回國了,盛長流的繼承大業終于邁出關鍵的一步。
陳垠在落針可聞的環境中笑了一聲。
“陳垠你笑什麽?!”校長的臉色白上加白,低喝道。
“既然知道我是差生又是壞學生,那笑一聲有什麽問題?”陳垠擡着下巴,完全不管這一屋子都是哪些位高權重的人。
盛長流隔着長長的會議桌看叛逆中透些不屑的陳垠,低頭想說些什麽,但盛池率先開口了:“你還很驕傲?!長流,千萬別和這種學生玩,他們以後就是社會的...”
陳垠的臉色頓時陰了下來。
“爺爺。”盛長流破天荒打斷了盛池的話:“幫助同學提升成績、染發都是我自願的。”
“你要是在附中能這樣?!”盛池氣急敗壞地看着已經走上歪路的孫子,說着又瞪了眼吊兒郎當站着的陳垠。
陳垠緊緊咬着牙,他覺得離譜而可笑,心想盛長流可真是機關算盡,染發、教自己做題,為的原來都是這一刻讓爺爺發作。
這樣回去之後,他爺爺勢必要加倍整治那些在這半年裏對盛長流不聞不問甚至落井下石的人。
“我能走了嗎?”陳垠不耐煩地、眼睛發紅地回頭問朱安安,正和校長說着話的盛池被陳垠這混不吝的一句話打斷,終于眯起眼睛正視這個數次挑戰他權威的學生。
盛池向來位高權重,也只有這樣不懂事兒的毛頭小子不把他當回事兒敢惹怒他,而自己的孫子孫女則從來沒有這種時候。
“走吧。”盛池那股怒意忽然消了,同時,他朝盛長流也揮了揮手:“長流,你回去收拾東西,待會兒跟爺爺一起走。”
盛長流颔首,他和陳垠一人前門、一人後門,一同走出了會議室,大人們還有其他事要聊。
剛走出行政樓,陳垠突然回過頭看着盛長流,冰冷卻用力道:“你真不是個東西。”
盛長流腳步頓住,他深遠地盯着面容青白的男孩,似乎并不在意陳垠罵了他,只問:“想去附中讀書嗎?”
陳垠沒有回答,他覺得自己快要炸開,半年來他把自己熱衷的一切跟盛長流分享,他帶盛長流染發、教他玩游戲、盛長流強迫自己做題時自己雖然不樂意但也不辜負好心......他以為兩人之間不論是開心還是摩擦,好歹說明盛長流把自己當朋友。
但原來從盛長流成為自己的同桌那一刻起,他的所有行為,為的都是長輩的一句“別跟他玩。”
從幼兒園到高中,陳垠有過許多朋友,但和這些朋友關系變淡的原因,大部分都是因為家長的一句“別跟他玩。”
陳垠不是世俗意義上的好孩子,但也絕不是壞孩子;他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只是不愛學習、喜歡玩而已。
陳垠不怨恨那些疏遠他的朋友,但他怨恨盛長流,因為盛長流處心積慮,他明明可以不來招惹自己的,他明明就看不上自己。
陳垠忘了自己是怎麽揮拳、又是怎麽把拳頭砸到盛長流臉上的了,反正反應過來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但他根本不像一個施暴者,他打完人就哭了,他一邊用袖子擦眼淚一邊往校門口走,不顧門衛的阻攔想要出去。
而盛長流也壓根不像一個被施暴者,他臉頰青了一塊,卻只是站着,目光落在快和門衛打起來的人身上。
半分鐘後,盛長流上前,拉開哭得滿臉花的陳垠。
盛長流第一次看一個男生哭成這樣,陳垠幾乎快緩不過氣來,本來慘白的臉哭得通紅。
“你給我、滾遠點!”陳垠惡狠狠咬着牙說,淚痕在臉頰上交錯:“你再來煩我,我殺了你!”
盛長流面容冷靜地凝視着傷心極了的陳垠,他不動聲色的神情下是難得産生後悔情緒的陌生與焦迫,他抓着不停顫抖的陳垠的手臂,生澀卻認真地啓唇:“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