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鈴鈴鈴”
下課鈴聲響起，簡陋的教師裏開始傳來一片喧嘩聲。
“好了好了，下課”已經帶了他們一學期的女知青于秋谷正了正臉上的眼鏡，毫無威嚴地讓一群野了心的孩子出去。在一群往外奔的大大小小的學生裏，有一個孩子格外的顯眼。
只見她聽到于秋谷說了下課，這才開始慢吞吞地把單薄的課本和寫字的本子放進一個黑色的挎包裏，挎包上繡着個很可愛的豬的圖案。
小女孩名叫皮小小，典型的人如其名，個子小小的。今年十歲，剛剛升上來五年級，但是她看上去和二三年級的孩子一樣。
等教室人都散去了，于秋谷一眼就看到了還在教室裏慢慢收拾桌子的皮小小。
“小小，今天又是你最後”于秋谷看着孤零零一人的皮小小，有些心疼，但是又不知道怎麽解決這個問題，主要是皮小小的家人...
“小小，你家裏人今天過不過來接你”和其他孩子不一樣，雖然都五年級了，皮小小的家裏人還時不時過來接她，也算是學校裏的一道風景了。
“我哥哥過來了，他拿着我的數學卷子去找張老師了”皮小小收好書本，把她的小木凳放到桌子下面，然後開始朝教師外面走，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很有禮貌地和于知青說再見，然後邁着小步子離開。
“于老師再見”
于秋谷聽到皮小小說她哥的時候，臉皮忍不住抽搐了下，然後開始頭疼，順便心疼一下被皮小小他哥找的張知青了，忍不住感嘆還好她改作業改得很認真，沒出現錯誤。
皮小小背着小挎包離開教師，然後朝着張老師的辦公室走去，還沒走到裏面就聽到裏面傳來的争吵聲音。她猶豫了會，決定還是自己先回去吧。等她哥吵好了，可能都錯過晚飯了。
回去的路上，身邊不時有其他的孩子在打鬧，在皮小小經過的時候，他們都不約而同的停下動作，遠離皮小小，給她留出一片安全距離。
皮小小一雙黝黑的眼睛看着地下，一顆石子，兩顆石子...
哎？她停下腳步，那雙滿是補丁破了線的黑色布鞋旁邊是一張有些破舊的一毛錢，看樣子遺落此地很久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沒有被人撿到。她彎下腰把錢給撿起來，雖然有些破舊了，但是還是可以使用。
皮小小臉上露出個高興的笑容，果然，沒和哥哥一起是正确的，這要是和他一起的話這錢就沒她的份了。
她小心地把錢疊好放在挎包的夾層裏，心情很好地繼續往回走。
路邊都是半人高的雜草，底下有一條不到她膝蓋的小水溝，夏天的時候她就喜歡小小水溝裏摸魚，一摸一個準。想着馬上要進入夏天，她又可以下河了，皮小小心情更好了，兩個小辮子也跟着翹起來了。
他們家在村尾靠近後山的地方，距離學校有點距離。皮小小一個人習慣地從村頭穿到村尾，仿佛穿過一個無聲的啞劇現場，然後來到她家。
一個土磚搭建成的房子，因為年代久遠，牆壁上長有不少綠色的青苔，房頂是蓋的去年的稻草。院子被簡簡單單的木篾子編上一米高的栅欄，院子裏面長滿了綠色的蔬菜，其中少量的紅色點綴其中。
看到院子裏面沒有人，皮小小也不奇怪，她家裏的人不是在和人争論，就是在和人争論的路上。
皮小小走進自己的屋子，不，是她和她姐的屋子裏。屋子裏滿滿當當的，破舊的床鋪，衣櫃，不知道從哪裏淘回來的梳妝鏡，還有寫字的小桌子和小書架。
每次看到這些東西皮小小都感嘆她姐的收納能力，不知道她是怎麽把這麽多東西給放到這個小小的房間的。
其實她們空房是有的，畢竟她二叔是個木匠，以前管的不嚴，随意去山上砍些樹子，簡單搭一個小房子還是沒問題的。
但是小時候她身體不算好，一直是她姐跟着她睡，等後面皮向晴去初高中後，更是一星期回來一次，也就沒想着搬出去。
因此兩姐妹還是一直待在一個房間
把東西放好，皮小小挽了挽袖子，開始去做晚飯了。
晚飯非常簡單，她拿點玉米粉和面粉揉和在一起貼個餅子，再炒點小菜就可以了。
皮小小拿起自己的小板凳放在竈上面，算着時間就開始準備晚餐了。等她把飯菜端出來以後，就見一道身影火急火燎地跑進來。
“小小，你娘我要發達了”蘇明芳跑到缸子裏舀了一瓢水三兩下喝完，然後噼裏啪啦地朝着皮小小開口“你說咱們大隊這婦女主任天天東家唠嗑西家拉線的，我說人家安排這個位子又不是來讓你當媒婆的”
“嘿，那苗大嫂還就不聽了，說什麽有本事你來當這個婦女主任。那我一聽這話，我能忍嗎？當場就回她我來就我來。雖然你媽我不稀罕這個位置，但是甭說了，這個主任我當定了”
蘇明芳一臉對苗大嫂的不滿
皮小小聽她媽說要去競選婦女主任，動作一停，她娘這是還沒搞清楚自己在村子裏的地位？這選婦女主任可得是大家投票的。
“媳婦，小小”這時候大老遠有聽到另一道聲音，皮文光像一道風一樣沖了進來，一身麻制衣服被汗水打濕，頭發貼這頭皮像是洗了頭一般。
“孩子他爸，你這是怎麽啦”蘇明芳看他這樣子被下了一大跳，今天也不是很熱，幹那點活不至于出這麽多汗呀。
“和你們說一個好消息，我要當大隊長了”皮文光嘴巴咧起來，滿臉笑意和得意。
“真的嗎？”
“什麽？”
母女倆一起開口，一個聲音是驚喜，一個是驚吓。
皮小小本來以為今天只是她普普通通日子裏的一天，但是沒想到她爹娘給她帶來這麽大的驚吓。
看着兩夫妻滿臉的高興和誇耀，皮小小覺得自己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是什麽讓她爹娘覺得他們能當上的？是大隊長腦子出問題了，還是村裏人眼睛瞎了？
雖然她爸媽确實是幹活一把好手，但是那也不能掩蓋鄉親們對她們的嫌棄，別說鄉親了，連她奶奶嫌棄他們，沒事就精致兩個人在家裏開口。無他，實在他們是太能噎人了。
舉個最日常的例子
“老皮呀，吃飯了沒？”村民正常打招呼問候
“這個點了誰家還沒吃飯，你問我幹嘛？”
村民卒
“蘇姐，你這花繡得可真好”真心實意表揚。
“這不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村民再卒
一來二去，大家平時也就繞着他們了。簡單地說，那就是她爸媽被全村人給孤立了！！！
但是
但是他們完全沒發現，還覺得村裏人這腦瓜子變聰明了些，沒再問他們智障問題。
“爹，你怎麽就要當大隊長了呢？”
皮小小嘴角抽搐，打斷她爹娘的興奮勁。
“我就是想着去年的公分有些不對，這之前沒發現，我現在想起來我不是有弄水渠嗎？那不是應該多幾個公分，總覺得哪裏弄差了想去看看賬本”
皮文光說罷還摸了摸後腦勺，濕漉漉的“然後大隊長硬是不讓我看，嘿，那我哪能同意呢，什麽規矩不規矩的，他給他家丫頭片子加公分的事情誰還不知道呢？”
皮小小無奈“然後呢？”
“然後？然後他就說你是大隊長還是我是大隊長了，有本事你來當這個大隊長。那誰還沒這個本事？你爹我就應下了，不就是為人民服務嗎？我行，我就一把子的力氣”
皮小小：我竟然無力吐槽。
“人家大隊長就是說的氣話，你們倆也別當真”皮小小試圖挽救一下，總不能讓她爹娘就這樣去給人下面子吧？她書讀得不多，道理總是懂的。
“那哪能是氣話，小小，你還小不懂”皮文光完全沒有被皮小小的話給影響，開始和何葉芳商量明天穿什麽。
皮小小：你們到是聽我說呀。
沒一會，家裏面另外一個人也回來了，正是皮小小的姐姐皮向晴。她也是小跑着進屋，懷裏不知道抱這個什麽東西。等她近一些了，皮小小一看，驚了。
“姐，你竟然敢偷豬崽子？”
“別亂說，這可是我從咱們大隊豬圈裏抱出來的”皮向晴反駁，手上小心翼翼地抱着豬，生怕把這小祖宗給摔了。
“那不也是偷的嗎？”皮小小黝黑的眼睛裏寫滿着急“你快給它放回去”
“這是張大嬸給我抱出來的”皮向晴揚起下巴“她說我那麽能說就自己去養一個，別老去幹擾她。這養一個不是需要豬仔嘛，她就打申請把這小豬給我養了，還說要看看我能把豬養得多好。這要是比她還好，那以後養豬場就歸我管了”
他們大隊的豬仔都是統一飼養的，十多頭大豬呢。每天張大嬸給精心伺候着，就是不長肉，誰知道皮向晴天天過去說她這也不對，那也不行地就被人給趕出來了。
皮小小覺得她的小身板已經快壓不住她這些年飽受折磨的心，她一臉絕望，顫顫巍巍地地問道“姐，這豬多少錢？”
“5塊錢，放心，等養好以後我就是咱隊上豬場第一人”
“幹得好閨女，咱一家人可真喜事湊到一起了”
“什麽喜事”
“我要當婦女主任/大隊長了”蘇明芳和皮文光異口同聲。
“真的？爹娘你們真棒”皮向晴歡呼，想都沒想過事情的真實性，三個人臉上挂着同款笑容。
皮小小的心情就像是風中的無根野草，一會往這飄，一會往那邊飄，反正沒個着落地。
直到
“爹娘，向晴，小小，我要去小小學校當老師了”
很好，野草直接越過地面，往深淵裏面墜落。
作者有話說：
這本書節奏會有些慢~主要就是家裏長短的種田文，我實在是太愛種田了，嘤嘤嘤
小劇場
皮小小：我家是大隊最難纏的一家
皮父/母：我家是大隊最能幹的一家
皮兄/姐：我家是最有文化的一家
蠢作者：你家...就挺有難度的一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