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5.3
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眉頭輕蹙,清冷的眸毫無波瀾。夏秋只是靜靜望着,心底卻有個聲音在不停地叫着,易珩…他是易珩,那個她等了整整六年的人!
她握着他的手腕,只覺掌心涼薄,兩個人的身體微微錯開,他側過腦袋面不改色,眼底是厭煩,面上的冷漠,唇角有不耐,而她揚起腦袋望着他,身子微微彎曲,頗有一副乞求之态。
夏秋的視線停駐在他線條冷硬的下颔,眼眶微熱。她張嘴想喊“易珩哥哥”,卻發現喉嚨酸澀無比,易珩淡漠疏離的眉眼讓她一顆喜悅的心漸漸沉到谷底。
長廊內氣氛靜谧而怪異,直到有女生好奇問,“顧易珩,這誰啊?”語氣透着不耐。
有人笑嘻嘻地接口,“不會是你的新相好吧?小心伶歌知道了揍你!”
被夏秋握着手的那人,竟一點反應也無,她期盼地望着他,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只是皺眉,抽開手,然後頭也不回地走掉。她就這樣看着那人,傻傻站着,直到視線模糊,距離越拉越遠,後背撞上一堵溫熱的胸膛。
唐蘊澤迅速扶穩了她,皺着眉,“夏秋你…”一低頭瞧見她的臉,頓時噎住,擔憂道,“你這是怎麽了啊?”
那群人早就走遠,夏秋用手抹了把臉吸吸鼻子說,“我沒事。”擡腳要走卻被他拽着手,滿臉寫着我不信,“夏小秋,敷衍我是吧?”
她噗地笑了,“碰見老熟人太激動了而已。”
唐蘊澤把脖子一梗,“夏小秋,你把我當什麽人了?你十一歲我就認識你,你有哪個熟人是我不認識的?”
夏秋垂頭不看他的眼,腳尖點地輕聲道,“你也說了是十一歲嘛。”
很輕很無奈的一句,卻噎得唐蘊澤再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唇角扯出一抹無奈的弧度。呵,好個十一歲,生生鑄就了一道坎。十一歲之後,我們日日相見,年年同班,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可十一歲之前呢?我們卻誰也不認識誰,你眼裏的人那麽多,卻獨獨沒有我。
夏秋情緒低落,低着頭一步步往學校挪,唐蘊澤默默地跟在她身後半米的距離,不遠不近,剛剛好。他看着她瘦削的雙肩,心裏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喊着,夏秋…夏秋…你到底把我當什麽?
下午考試結束後兩人一起回家,向來嘻嘻哈哈的唐蘊澤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安靜,夏秋心中也藏着事,竟是一路無話,只聽見她書包上那串小銀鈴随她的腳步發出的悅耳響聲。
直到公車在華源小區門口停下,唐蘊澤喊她名字,她才從出神中醒過來,抿抿唇說,“阿澤,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
“什麽事?”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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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重要的事。”
唐蘊澤笑了笑,轉身毫不猶豫地跳下車,站在馬路邊,看倚在窗戶上發愣的夏秋随着車越行越遠。夏秋其實是在想,186路公交的始發站是南郊,而她成長至十一歲的那所孤兒院,剛好就在附近。
在總站下車時只剩她一人,背着書包步行半個小時後,停在那幢粉色的樓前。
黑色栅欄裏有大片草叢和院落,有各種兒童室外玩具設施,比如秋千、滑梯、蹦床之類,有很多同齡的小孩子成群結隊戲耍,歡快的笑聲打鬧聲在耳邊萦繞。再遠一些,是教學大樓和宿舍,中間隔着一個小花園。
夏秋趴在栅欄外看得目不轉睛,黑色長發随風飛舞遮住眼簾,她擡手撥開,看見熟悉的院長白媽媽走到小朋友中間,說了些什麽,孩子們立馬圍着她高興地蹦跳着。
白媽媽驀地轉身,夏秋視線落在她明顯隆起的肚子上,愣了愣,笑了。
巧的是,她在回頭的一剎那也看見了夏秋。
從十一歲離開孤兒院到夏家,整整六年,夏秋一次也未回來過。不是不想,是不敢。當初狠心離開,她私心想着若易珩有天回來,找不到她定會着急,她也算是給了他一個教訓,那麽她便可以原諒他。
可是她等了六年,六年內不知幻想了多少次再見易珩的場景,卻唯獨想不到,他會忘了她。陌生的眉眼,漠然的眼神,沒有當初那個易珩的一絲絲痕跡,夏秋能認出他來,完全是憑在孤兒院一同生活多年的感覺。她不過是在賭,賭他們之間的感情能有多深。
白媽媽領着夏秋去辦公室,夏秋原想多年不見,總該要聊一聊,卻不想她開門見山,從抽屜掏出一張白紙來。她張口便說,“小秋,我等了你四年。”
夏秋沒去接那張紙條,卻問,“這是什麽?”
“是易珩留下的聯系方式和住址,你走後的第二年,他經常回來這裏看看。”
夏秋面色慘白,她咬着唇,“為什麽不告訴我?白媽媽你不是有我爸的電話嗎?”
女人将紙條放到手邊的桌沿上,嘆了口氣,“是易珩說,他當年那樣丢下你,你一定會恨他。他把電話留下,就是想等你自己回來,等你肯原諒他的時候再去找他。他換過三次號碼,每次都急不可耐地跑來留下新的電話,囑咐我一定要親自交給你。”
夏秋苦笑,“可是這四年我一次都沒回來過。”
白媽媽無奈搖頭,“我勸過他,并把你養父的號碼留給他,可是,他竟然哭着回來告訴我,說覺得自己虧欠你太多,那號碼他一次也沒勇氣撥出去。除非是你主動找他,告訴他你已經原諒他。”
夏秋慢慢彎下身子,雙手捂面低聲啜泣,“這六年我一直在等他啊,我等了六年都不敢回來,就怕白媽媽你說他從未回來找過我。那種被人再次抛棄的滋味,我害怕啊。是,我的确怨過他怪過他,可那是以前,現在我想見他都來不及,你說我又怎麽舍得恨他?”
溫熱的液體順着指縫滑落,夏秋幾乎哽咽,“白媽媽你知道嗎?我今天看見易珩了,可是他變了,連外貌我都認不出來,我拉了他的手,開心地差點哭出來,可是白媽媽,他竟然那樣冷漠地看着我,好像根本不知道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