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任蘭臉上的驚恐凝固, 像恐怖畫作上女屍,死亡瞬間被定格在畫布上。
她盯着程玉載清澈的眼睛,慢慢冷靜下來, “你別诓我, 你爸爸還不知道這件事,不然來找我的就不是你了。”
“小玉,你是不是恨媽媽才跟媽媽說那樣的話?我以為這件事永遠不會被人知道,我以為你可以安安心心過一輩子富貴的生活。”
她後怕的要命,長期服用藥物讓她比同齡人憔悴的多,激動時面部精神失控,但還是淚光盈盈看着兒子,企圖從兒子臉上看到一絲理解。
“你以為?”程玉載被氣笑了, 他目不轉睛盯着眼前這個癫狂的女人,“你以為調換了孩子就是對孩子好?”
讓自己的孩子頂替別人的人生,再把家庭優越,本該正常生活的孩子帶出來,受盡苦難。
甚至連一個正常的人生都無法給他,還要靠着吸養子的血,才能勉強生存下去。
“媽媽也舍不得啊!可當時你爸不回家,他還一身毛病,我都要活不下去了, 怎麽肯帶着你吃苦!”自己掏心掏肺付出的兒子對她行為不屑,不被理解讓任蘭情緒崩潰,難道是她的錯嗎?她也是沒辦法啊!
“我都是為了你!為了你!你都不知道媽媽想你的時候,是怎麽熬過去的!你以為我就不心疼清章嗎?但我是個母親, 我只能先想到自己的孩子。”
所以就傷害另一個無辜的孩子嗎?
程玉載耳邊是心疼劇烈跳動聲, 他臉色漲紅, 耳骨朵兒也被怒氣渲染成粉紅。
他真想惡意的告訴前面那個口口聲聲說為自己孩子好的女人,她心心念念的兒子,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離開這個世界了。
而且他過得不好,自卑又扭曲,他的人生裏,沒有一個人愛他,注意到他。
程玉載平息剛才一瞬間要爆炸的心髒,涼涼扯唇開口,“争辯這些有意義嗎?”
這種狗血的前塵舊事,他才不關心。
讓她自我感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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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蘭神色一頓,像被臨頭潑了一盆冷水,瘋長的情緒一下子被澆滅,十八年來她的痛苦和思念,在少年的眼裏,微不足道。
即便這樣,任蘭還記得維護孩子,她沉下臉,眼中有奇異的冷酷,“現在知道你真實身份的人有幾個?”
察覺到任蘭的用意,程玉載臉頰陰沉下來,“你想幹什麽?”
任蘭急迫道:“你的真實身份要是要被你爸爸知道,你就毀了。媽媽只是要想辦法控解決這件事情。”
她裹着一層灰翳的眼瞳緊緊盯着程玉載,“小玉,你可以認為是媽媽自私,但媽媽永遠不會害你,你要是被揭穿身份,你就過不了這樣不用擔心錢的生活,你想跟清章一樣嗎?他很累的!從小到大,我沒有給他買過一件超過一百的衣服。”
“你能過這樣的生活嗎?睜開眼就為錢發愁,生怕交不起醫藥費就被趕出醫院,下了課就要想辦法賺錢,有時候連續幾天睡不了一個好覺!”
“我知道你不忍心清章的受委屈,但是你們已經過了十八年這樣的生活,你想把清章的東西都還給他,媽媽很理解,但是你也要為自己考慮,而且清章已經習慣了,他可以承受得了自己的身世嗎?他也不一定能習慣富貴悠閑的日子。”
任蘭拼命解釋,小玉載只是一個嬌柔的Omega,涉世不深,又有Omega特有的純真善良,會聽進去的。
她深吸一口氣,生怕說服不了兒子,繼續分析利弊,“你要是于心不忍,可以暗中接濟清章。清章他高二了,再過一年就能高考,等他畢業了,你再用人脈給他找一個體面的工作,這樣他也可以慢慢變好,你也可以繼續過你的生活,玉載,你想想好嗎?媽媽還在生病,你又在念書,你沒吃過苦的,你沒辦法幫着養媽媽,這個時候我們只能不讓你爸爸知道,你仔細想想好嗎?”
程玉載震驚地看着任蘭,這個女人沒有她想的那麽蠢。
這個書裏可悲可惡的女人,也能想的那麽深,她什麽都懂,只是裝糊塗壓榨着男主。
程玉載怒形于色,這個女人太不可救藥了,“我跟你無話可說,你要麽自己去程家說出真相,要麽我去說,你自己考慮吧!”
說完不再看呆若木雞的任蘭一眼,轉身便要走。
如果說之前只是把任蘭當作一個工具人,但現在任蘭的說辭,真把他惡心到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她怎麽有臉毫無心理負擔的吸男主的血。
是啊!她是母親,首先要為自己的孩子着想,所以她毫無底線讓另一個孩子去擔負本該是她孩子的責任。
甚至自私的想搶奪另一個孩子的人生。
程玉載沒把自己當成過這個世界的程玉載。
他只是一個客觀的,以上帝視角看着這個故事。
但他很心疼男主,也很惜命,他不會跟任蘭那樣蠢,把別人都當傻子。
“玉載!你聽媽說。”兒子決絕的态度讓任蘭吓到,連忙喊住程玉載,“你不能那樣想,你不能害自己。”
程玉載眉宇狠狠皺起,他手搭在門把手上,沒有回頭,心裏卻升出一股扭曲的快意,“你是不是以為我活的很好?其實我長那麽大,從來沒有人愛過我,也沒在乎我,我真不覺得,程家,有什麽好。”
說完,沒有猶豫直接拉開病房木門,把任蘭的哭聲擋在病房內。
結束了!都快結束了!
程玉載握緊拳頭,看着廊道外熙攘的景色。
他調整好呼吸,往簡星光辦公室走的時候特地掃了眼兩邊的病房,确認沒有打擾到其他病人。
走到樓梯拐角的時候,他餘光撇到一道清瘦的身影。
程玉載愣了愣,是拎着涼皮的男主,“你沒走電梯?”
男主不知怎麽臉白如紙,唇上的血色盡失,眼中也閃過一抹倉惶。
“怎麽了?”男主的臉色太難看了。
程玉載上前一步,想要扶住程清章。
程清章卻在這時,猛地後退半步。
程玉載手落了空。
看着懸在空中那只手,程玉載再次愣住。
程清章也驟然回神,有眼中閃過一絲無措。
程玉載放下手,當作沒有發生這尴尬的事,“身體不舒服嗎?”
程清章透徹的目光移到程玉載臉上,唇角緊繃着,捏着涼皮塑料袋的手指因為用力發白,“沒事,走樓梯一時岔氣了。”
語氣依舊冷靜,看不出剛才短暫的失态。
程玉載看了眼樓梯,這裏是四樓,一個年輕男人怎麽連四樓都走不了。
他心亂如麻,沒有多想,“怎麽不坐電梯?”
“有護士推病床,和病人家屬一起坐電梯,另一間人多,我就走樓梯了。”程清章面無表情解釋。
程玉載不疑有他,他現在不想回病房再看任蘭的臉,“我今天先回去了。”
“等一下。”程清章叫住程玉載,眸光閃爍,淬着令人心碎的光芒,他無力捏緊手中的塑料袋,“我跟你一起回去。”
程玉載詫異,他也不想男主面對任蘭,他不怕男主發現真相。
就是怕男主看到任蘭失控,還得費心哄那個女人。
她配得到男主的細心呵護嗎?
“上次我包的水餃應該還剩十來個,加上涼皮,應該夠我們吃了。”
程清章眸中劃過一絲波動,點點頭,“走電梯嗎?”
“都在樓梯口了,就走樓梯吧!”程玉載情緒低落地笑笑。
将來,就算男主不記恨他,他們也不會有這樣心平氣和走在一起的機會了。
“好。”
下樓後,程清章去推車,程玉載老規矩去醫院大門坐車。
出去便看到邊上主打涼皮的小吃店,有幾份打包好的涼皮放在臺面上。
程玉載沒往深處想,就聽到男主的聲音,連忙招手。
兩人回到家後,程玉載順手燒水。
程清章自然而然推程玉載進屋:“你去做功課,我來。”
“不着急,我來做吧!你在醫院呆一天了,洗個澡去去晦氣。”程玉載又折回來,從冰箱裏翻出前兩天包好白菜豬肉水餃。
他手藝還行,卻比不上做什麽都很驚豔的男主。
不過男主很給面子,不會挑三揀四,給啥吃啥。
“要不?趁着有時間我們再包點餃子?”程玉載緩緩開口,說不定将來吃不到男主調的餡了。
程清章看着勉強微笑的小Omega,緩緩點了下頭。
“我,那我現在去買材料。”程玉載把剛進鞋櫃的鞋子又拿出來。
小區內就有菜店,買菜很方便。
小Omega走後,程清章勉強維持的平靜瞬間擊潰。
他面無表情盯着加熱中起泡的水,眼中劃過迷茫。
半晌,似是想到什麽,程清章走到床邊,打開床頭櫃,從裏面翻出那只小柿子下面的一塊相片碎片。
那時,他看到母親不正常的神色,和垃圾桶撕掉的碎片。
他敏銳察覺到異樣,顧及母親的想法,他當作沒有看到。
但在蹲下給任蘭喂粥時,撿走了一塊有人像的碎片。
任蘭那麽緊張的不想讓他發現的事情,程清章能想到的不多。
一年前任蘭突然重病,在得知母親患有病毒性肝硬化,常規治療只是只能拖延時間,只能換/肝多活幾年,他第一時間做了肝/源配對。
那時,他跟任蘭說自己跟她不匹配,任蘭并沒有過多反應。
但他沒有說,當時的主治醫生看到報告後,得知任蘭跟程大海等級不高,建議他跟任蘭做一個親子鑒定。
結果不出意外,低等級AO結合,生下高等級Alpha機率萬裏挑一,他們不是親子關系。
程清章只是短暫愣怔幾秒,拜托主治醫師不要宣傳出去,他都不能在這個時候,丢下重病的母親。
他沉默接受這個現實,承擔起自己該負的責任。
呵——
只是,這一切都在今天破碎了。
他目光掃到那顆橘紅色的小柿子,猶豫了一下,拿了起來。
程玉載回家的時候,男主已經把調好醬汁,把餃子和涼皮都放桌上等他。
他把肉和菜放到廚房臺子上,推門進去,“可以吃啦?”
剛坐下,他看到一個熟悉的橘紅色小柿子,挂在男主修長白皙的脖子上,“你怎麽帶上了?”
程清章睫毛輕顫。
他夾起一只餃子放進蘸料碗裏,緩緩擡眸看向笑靥的程玉載,“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家?”
聲音很輕。
程玉載笑容一滞,繼續笑道,“這是怎麽了?”
程清章擰眉,眼睛從程玉載臉上移開,盯着碗裏白胖的餃子,語氣有些冷硬,“你出來也有一段時間了,也該鬧夠脾氣了,該回家了。”
程玉載無措看着程清章。
為什麽...
突然趕他走?
程清章狠心閉上眼:“這幾天就走吧!”
任蘭說的沒錯,他肩上擔負的這份讓人喘不過氣的重擔,小玉米怎麽承受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
媽媽的好大兒!
嗚嗚嗚!
如果換成別的人,寶寶肯定會沉默但強硬回歸自己的家庭。
但是那是小玉米呀!
(前面其實有伏筆的,作者多次強調,低等級AO生下高等級孩子機率很小,也強調過親人配型成功率很高,男主肯定在媽媽生病的時候,第一時間配型了,配型不成功,生出他這樣優秀的娃機率又低,男主自己都會懷疑的。然後前面任蘭撕外婆照片,男主為什麽要蹲下喂粥,也是為了這一幕鋪墊)
媽媽的好大兒,一直是一個冷靜,強大,理智的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