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開飯了!開飯了!”簡易砌造的灰土磚房, 原本門的位置空蕩,工頭沖不遠處的煤礦區叫喊。
屋裏做了兩個簡易煤氣竈臺,一個圓肚大漢負責掌勺, 給他幫忙的是炒菜嘴裏還不忘叼着煙頭的黃毛青年。
按大家說的, 這菜都不知道是鹽多還是煙灰多。
但吐槽歸吐槽,就是裏面摻了沙子,要在遠離人煙的深山吃上一口熱乎飯,你就得順着大廚。
不過這大廚不是正經學廚師出來的,程大海懷疑這特麽是那個勞改犯吃傷了監獄飯,出來報複社會的。
他之前吃看守所清湯寡水的菜,還能抱怨兩句菜色太素。
現在吃礦區‘工作餐’,他別說嫌棄菜色不好, 就是廚師用油汪汪兩天沒洗的鍋炒菜,他也得面不改色吃下去。
不吃就餓着,下礦餓肚子沒力氣,完不成指标,下頓接着餓!
要是不聽話,負責人就拿着鞭子站在邊上。
這個地方也不知道是哪個犄角旮旯。
人都是華國人,說着亂七八糟的方言,身上的煤灰像是侵入肌膚,洗也洗不幹淨, 問他們姓名,還有人睜着一雙大白眼,“我不會寫字,沒上過學!”
“現在社會還有人不識字?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程大海睡在三十人一起打地鋪的小黑屋, 跟他邊上的工友套近乎, 套情報。
這鬼地方!他實在呆不下去了!
坐牢都比這地方強!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火氣旺的原因, 這破地方蚊子多,蛇蟲也多。
白天睜眼是被扒光草木的山丘,下面是深不見底的煤礦,又悶又熱,不僅身上,頭發上,可能連肺裏都是黑色粉末。
Advertisement
再幹下去,他得死在這個地方!
太苦了!
程大海吃不了這個苦。
但他這些臉上沾着煤灰的工友都甘之如饴,一個比一個平靜接受這個工作,他們賣力,留再多混合着碳末的汗都能笑着吃下飯。
監工對待他們跟對程大海完全不一樣,還能跟這些人有說有笑。
對着程大海,要是不順氣了,就是一鞭子,可以疼好幾天。
“這裏好,只要賣力氣就能掙錢!”混熟後,程大海勉強可以聽懂幾句方言,跟他睡得最近的黝黑精瘦青年拿上老式鋁制餐盒排隊打飯。
今天中午吃的是白米飯和油渣炒白菜,竈臺邊上還放了鹽巴和醬油,可以自己調味。
程大海光是看到菜色,胃裏就開始冒酸水了。
但不吃就得挨餓,為了不碰到油膩的鐵鍋邊,程大海用飯勺把邊上的米飯挖開,就挑最裏面的米飯,炒菜也是盡量只挑油渣,那蔫了不知道多久的白菜棒上還留着點土色,他吃不下嘴。
“別挑了,你挑剩下的誰吃?”排在程大海後面上了年紀的大哥看不慣。
程大海瞟一眼監工,暗罵了聲晦氣,把打菜勺扔回鐵盆。
吃完飯能歇幾分鐘,再乘着露天升降梯下礦。
程大海就跟不識字的精瘦青年熟一點,也常跟在他身後幹活。
“這裏,離人多的市集遠嗎?”程大海不止一次問青年。
“遠!我就跟着我二哥去過一次,我也不識路。”青年對着程大海咧嘴一笑,他一笑起來露出一排白亮的牙齒。
“你就甘心在這破地方一直呆下去?”監工不下礦,也就這時候,程大海能跟人多說些話。
跟這些在礦裏幹苦力的男人比起來,程大海有優越感多了。
不管怎麽說,他也是大城市出來的人,見過世面,跟這些字都不認識的人不一樣。
“你跟我回去算了,我給你介紹工作。”程大海第一百零八次說起這話。
“不成,我簽字了不能走,我不識字,去城裏也找不到活。”
程大海啧了兩聲,這時候,突然對面洞裏傳來巨響。
青年慌張:“好像洞塌了!”
接着,更嚴重的塌方聲音傳來。
程大海知道幹這個活很危險,沒想到真能讓他遇到塌方的事情,一下子亂了手腳,慌不擇路在礦洞裏跑。
“你別着急,不一定會踏到我們這邊。”青年一把拽住程大海。
程大海吓破了膽,不管不顧往外邊跑去。
青年看一眼礦洞裏面,大叫着裏面有塌方,趕緊找人來救人。
程大海哪裏管青年,率先一步跑出礦洞,他出來時候,工地上聽到動靜,休息的礦工正圍着礦口,見他出來連忙拽住他,“幾號礦塌了?其他人呢?”
“不知道不知道!”程大海大叫,驚魂未定甩開衆人。
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身上有不少擦傷,剛才急着逃命,都沒感覺身上痛。
監工被人請過來,看只有礦口只有程大海一個下礦的回來,趴洞口看了眼,“你們裏面怎麽樣?”
程大海心裏止不住後怕,要是剛才耽擱在洞裏,不被砸死,也困死在裏面了。
沒想到,洞裏居然傳來青年的聲音,“塌的不嚴重,我摸到裏面去看看。”
“別去了先出來,公司會找專業的施救人員過來。”确認完礦洞裏的情況,監工站起身,冷冷看了眼程大海。
那眼神跟冰錐似的,又冷又刺人,“想走是吧?”
程大海肝膽一顫,半個月前挨過鞭子的地方又開始一抽一抽的疼,“沒,沒有。”
監工卻陰恻恻笑了一下:“想走可以,等救援人員來了,你跟着一塊兒走。”
程大海吓得腿都哆嗦了,不知道監工說的是真話還是反話。
他精神時刻緊繃着,就怕監工突然甩來有一鞭子,或者直接把他埋礦洞裏。
“我,我在這挺好的。”
“呵!”監工卻冷笑一聲,不再看程大海一眼,轉身進這礦上唯一一間有房門有空調的鐵皮屋。
監工的态度,程大海摸不準,一下午都跟驚弓之鳥似的。
等終于坐上救援人員的車離開時,程大海才如夢初醒,看着身後越來越遠的黃土坡,一下子活過來了!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施救人員一個個盯着前方,沒人理他。
程大海一路看四周的景色,等黃土坡越來越遠,山變成熟悉的青色,才放下心,這夥人不是要滅他口的。
雖然不知道監工怎麽突然要放了他,但他不認為監工是好心人。
車子開到一個小村口,程大海就被施救人員扔下車,車子離去前,一個帶頭的施救人員塞給他一張紙條,“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吧?這還是不算苦的,你要是不去找上面的人,下次就割你一只腎,再把你送烏/克/蘭去!知道嗎?”
程大海知道要整他的人有多厲害,不管三七二十一,連忙點頭,“我肯定做,我肯定做。”
等施救車隊走遠,程大海才呸了一口,打開紙條,上面是一個醫院床位號。
程大海仔細看了兩眼,也沒明白什麽意思。
但想到把他綁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那人,要他辦事,他根本不敢違背。
倒黴日的,先回去再說!
程玉載自然不知道有麻煩正在回來的路上。
他飯量小,吃了半碗土豆,便放下筷子。
原本按照規劃,他會去面試劇本殺主持人,但任蘭要做手術,這事就泡湯了。
任蘭沒人照顧,男主經濟條件又不允許他長期請護工。
程玉載胃頂頂的,也不知道是撐的煩的。
他把剩餘的雞腿土豆盛起來,放在電飯鍋裏保溫,又翻了一下冰箱,裏面還有半顆白菜,正好晚上炒個白菜,跟男主對付一餐。
下午四點,程清章才從醫院回來。
程玉載站起來觀察他的神色:“學神,阿姨還好吧?”
這時候,他是不知道任蘭具體病情的。
“是好事。”程清章回家,便看到小Omega鄭重其事的問他。
他從來沒跟小Omega說過母親的事情,他的肩負的重任,沒必要讓小Omega承擔。
想到是他中午的微信,透露了母親的病情,小Omega是不是一直在為他擔心。
“是怎麽了?阿姨的情況不好嗎?”見男主神色冷淡,不想多談的樣子,程玉載只得自己打破這個話題。
按照原書的描述,還有他對男主的認知,任蘭移植肝/源後,他一個有沒有經濟實力學生,會選擇休學照顧任蘭。
雖然書中,任蘭最後說出了真相,本人也會死于器官排異現象。
但程玉載還是不想男主就這麽簡單休學了。
畢竟這不是小說,程清章在他眼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個世界的人物走向也早已偏離了原書軌跡,要是任蘭選擇守護這個秘密,她也在手術中成功存活下來了呢?
真的要男主搭上幾年時光,照顧任蘭?
要是對他疼愛的親生母親也就算了,任蘭?
程玉載光是想想就要吐血。
程清章看着眼前焦急的Omega,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你不用擔心,我媽是肝硬化,必須移植肝/髒,今天就是有好消息,她等到肝/源了。”
程玉載圓潤的大眼微微睜大:“太好了!那哪天也去看看阿姨,換器官是大手術,阿姨今後需要人照顧吧?到時候我跟學神你一起照顧阿姨吧?”
程清章透徹的眼眸閃過意思愣怔,他完全沒想到程玉載竟然有幫他照顧母親的想法。
“我過幾天應該會休學。”
程玉載笑臉就像被霜打的茄子,蔫了下來,他盯着男主的眼睛,臉色有調節成為難,“不再考慮一下嗎?我也可以幫忙照顧阿姨的,沒到非休學的地步。”
他已經從程家出來了,結局不會再差了。
在男主眼裏,他已經是一個被護着的兄弟了。
就算他們真假少爺身份揭露,在男主視角裏他程玉載也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男主應該不會恨他。
他不能再讓男主為任蘭犧牲了。
要是任蘭不主動說出真相,那就他自己來捅破窗戶紙。
程玉載望着程清章挂着憂愁的眉眼,心中的想法更加堅定了一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淺試一下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