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任蘭沒再多留, 離去前,她想起相冊,“對了, 媽的相冊你放哪兒了?”
程清章皺眉想了會, 轉身把衣櫃上方的行李箱取下。
任蘭是個念舊的人,受委屈時,會拿出相冊懷念以前幸福時光,那本相冊記錄了她前半生重要時刻的影像,搬家時程清章特地保存了下來,“在這。”
程清章從行李箱背面的網兜裏抽出一本封面印着百合花的冊子,封面的花底已經褪色。
任蘭接過相冊,眼中露出懷戀的神色, “沒丢就好。”
程清章沒有說話,帶着任蘭出門,打車送任蘭回醫院。
一路上,任蘭捧着相冊,識趣沒再追問兒子她看到的Omega身份。
“對了,清章,今天中午媽和你在外面吃飯。”進醫院前,任蘭突然開口。
“怎麽了?”
“你生日那兩天一直沒時間,媽現在給你補上, 陪你吃頓飯。”任蘭眼睛在附近街道搜索,最後目光停在一家快餐店上,“随便吃點什麽也好。”
程清章順着任蘭的目光看到快餐店,這個時間正是快餐最擁擠忙鬧的時候, 面對母親希冀的目光, 程清章點了點頭。
距他生日過去十幾天, 生日剛過的那兩天,任蘭就說過幾次要給他過個生日。
程清章沒放心上,生日對他而言,同一年其他時間,同樣普通的一年,過不過都一樣,但是任蘭幾次三番提起這事,程清章心裏總有些觸動。
“說不定,明年,媽就陪不了你了。”任蘭盯着兒子平淡的神色,悠悠開口。
程清章臉色冷了下來,“您別多想了,說不定明天就有配試成功的,先進去吧,要沒位置了。”
“唉。”任蘭嘆口氣,帶着一層白霧的眼睛盯着看着清俊的臉龐,眼神漸漸飄遠。
Advertisement
吃完飯,從快餐店回來。
任蘭擺手讓程清章回去:“這點路,我自己走回去,你同學是不是還在等你?”
程清章很想應付母親說不是,但家裏小Omega确實還在等他,任蘭突然出來,他提前從雇主家離開,下午還得再去給小孩補課,晚上還得送小Omega去面試一家密室逃脫的兼職。
“不差這點時間。”程清章堅持送任蘭回病房。
任蘭嘆口氣,任憑兒子送她進房門,陪了她一會兒才走。
“這是你兒子啊?真孝順。”跟任蘭同病房的老人已經可以出院療養,空出來的病床馬上有新的病患住進來。
這次的病友是特地從外地轉來的,肝癌晚期。
“還行。”任蘭在外人面前極力展現出自己為兒子着想,兒子也出息孝順的場面,“我說過不用帶我出去吃,省點錢的,你看,前幾天就随口說了一句想以前的事了,就幫我找了相冊回來,我都忘了放什麽地方了。”
“你兒子不錯了!看上去還在上學?”
任蘭笑容微微收斂:“可不是嘛!看他累我也心疼。”
說着,任蘭目光向下,手指摩挲過相冊上那朵趨近黑白的百合花,裏面放着她從小到大的相片,相冊裏的她,不論是微笑還是哭泣,身邊都有疼愛她的親人。
但随着時間流逝,最親近的人都已離去,小時候見過的親戚好友,也慢慢走遠,只有相片承載着從前有過的溫情。
任蘭一一翻過,重溫了從前的光景。
她沒想過自己會得這個病,這段時間,她逐漸感覺到疲憊和乏味。
這場病,好像把她跟從前的世界割裂開來,恍若隔世。
或許,這就是報應?
任蘭快速将這個想法摒棄腦後,有時候她看着清章的任勞任怨伺候她的樣子,想起他還小的時候,冷着一張稚嫩的小臉,用眼神跟程大海對峙的時候。
她只有無盡的後怕和慶幸。
還好!還好她兒子不用承受這些,他肯定活的很好,這輩子衣食無憂,将來會娶或者嫁給一個優秀的人,幸福和美度過一生。
這些年,怕暴露,她狠下心,從來沒去看過兒子一眼。
但她可以從很多渠道知道兒子的養父信息。
這麽有錢的人家,就算後來主人家又生了幾個孩子,也不會虧待她兒子的。
任蘭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咦?”翻過全本相冊,任蘭突然發現少了一張外婆抱她的照片。
外婆去世的時候,她只有四歲,她保存關于外婆的相片只有一張外婆抱着滿月的她一張相片。
任蘭又從頭到尾翻了一遍,還是沒看到那張照片,她回想了一下上次翻相冊的時候,将相冊翻回第一頁,看看有沒有兩張相片貼在一起的情況。
“任蘭。”病房門口傳來一道渾厚低沉的聲音。
任蘭擡眼一看,見是一身白大褂的簡醫生,立刻放下相冊 ,“簡醫生,您找我?”
簡星光薄涼的鳳眼透過明亮的鏡片注視着任蘭,他神色冷冷淡淡,一雙沒有感情的眼睛遮擋在眼鏡框後面,看上去公事公辦,沒有人氣,但對人又彬彬有禮,挑不出錯。
住院部的病患和醫護都對英俊又醫術高超的他很服氣。
“你□□有消息了,讓你家屬過來一趟。”簡星光右手拇指擡了擡眼鏡,陳述般下達通知。
“啊!”任蘭一時反應不過來,随後被巨大的喜悅沖擊,“真?真的嘛?終于輪到我了?”
要是能活着,誰想死啊!
她現在也不用愁醫藥費!這真是太驚喜了!
“好好好!簡醫生您等等!我馬上讓我兒子回來!”任蘭驚喜過望,菜色的臉也漲紅起來,有幾分虛假的健康紅潤,因為太過激動,她握着手機的手,不可抑制顫抖着。
程清章接到任蘭語無倫次的電話,清俊的眉宇一擰,等聽清任蘭說什麽後,立刻從公交站折回,“我馬上過來!”
程玉載在小區徘徊了許久,确定任蘭已經離開後,才轉回房間。
煮好的雞腿土豆沒有喁稀団。動過,掀開玻璃鍋蓋,熱騰騰的霧氣向上,糊了程玉載一臉。
他洗好碗筷,等着男主回來一起吃飯。
剛把碗筷放到桌上,微信電話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程玉載愣了一會兒,才皺眉接起電話,“您好,簡醫生嗎?請問有什麽事?”
從資助的事成功後,他就沒跟簡星光聯系過,都差不多把人忘腦後了。
簡星光冷冷聽着手機那頭清脆柔軟的聲音,光是通過那特屬于Omega音色,他眼前就浮現出,小Omega生澀又執拗的樣子。
那雙圓潤的荔枝眼,像一顆一戳就爆的水晶球,盈盈發亮,又引誘着自制力不足的孩子,伸手,掐爆他。
不論在聽到Omega聲音的一瞬,腦子閃過多少種念頭,簡星光語氣依舊冷淡而疏遠,“程先生,有必要通知您一聲,您資助的病患已經等到合适的器/官。”
沒想到是這個消息,程玉載松口氣,他看了眼時間,難怪男主還沒回來。
“好的,我知道了。”程玉載語氣不變,“容許我問一下,我賬戶沒有異常吧?”
他已經換了手機和號碼,原來的扣款記信息不會再發到他手機上。
還好,之前他是借了宋佳媛的勢力,給任蘭資助,不然他從程家離開的那一刻,任蘭的資助就停止了。
“沒發現有問題。”簡星光聲音停頓了一下,緩緩開口,“肝髒移植手術醫藥費沒有報銷,加上術後至少半個月icu觀察,半年甚至數年的療養,這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請您保持賬戶餘額充足。 ”
程玉載皺眉,知道這是醫生對他經濟狀況的确認,以免導致下了手術臺,結果任蘭沒錢住ICU的局面,“好。”
聽到Omega聲音,簡星光挑起半條眉毛,“肝髒移植手術風險很高,就算成功,也不排除排異情況,望您知悉。”
“知道了。”
挂斷電話,程玉載胸口像堵了一塊石頭。
簡星光的态度,程玉載沒有意外。
簡星光本身就是一個外表看上去風輕雲淡,實際控制欲很強的人。
只是不知道簡星光現在對男主有沒有心思。
按照男主對簡星光的吸引程度,簡星光應當早已将男主當作了自己獵物。
只要他卡裏的錢不拉跨,簡星光應該會竭盡全力救治任蘭。
但此時,程玉載不能保證,宋佳媛給的卡,裏面餘額是否充足。
更讓程玉載擔心的是,宋佳媛一時半會兒沒注意他還有張卡在源源不斷資助醫院裏的病患,要是宋佳媛突然發現這事,她又跟程修遠同氣連枝,到時候拿任蘭的醫藥費做文章的話,他是不是得乖乖回去看寧宜年臉色。
算了,要是真被宋佳媛拿捏了,那就回去受幾天氣。
按照原著,任蘭千辛萬苦肝髒移植後,不知道是經歷過生死,還是因為術後躺在icu想了許多,或者是看着男主因為巨額醫藥費焦頭爛額卻不讓她擔一點心,良心發現終于把真假少爺的事說出來。
不過後來,任蘭的任務完成後,作者還是讓任蘭死于器官排異,也算是了了男主對原來那個家最後一點眷戀。
說句良心話,如果不是為了減輕男主負擔,程玉載根本不會資助任蘭。
這個女人,或許是善良淳樸的,但她也有自私陰暗的一面。
也正是因為她一次大膽的惡意,改變了原主跟男主的人生,也是任蘭造成了一切的悲劇。
程玉載對她沒有一絲感情,任蘭或許是愛男主的,但毫無疑問她更愛自己親生的孩子,她可以肆無忌憚讓男主承受着本該是原主的責任,眼睜睜看着男主因為她的病情飽受生活的折磨。
要他真的是原主,程玉載還會為任蘭無條件對親生兒子的愛觸動。
但作為一個局外人,程玉載內心沒有波動,只覺得任蘭自私又可悲。
不過,程玉載還是得想辦法拿錢供養着她,讓她走完劇情。
之後任蘭走完劇情會不會繼續死于器官排異,還是有幸活下來,程玉載都不會對任蘭負半分責任。
就算是遵從法律,任蘭沒對原主負過半分撫養義務,程玉載不需要為她贍養。
而任蘭想要繼續依靠男主,即便男主可以不計前嫌贍養任蘭,但程修遠跟宋佳媛的怒火,也不是任蘭可以承受得起的。
要不是任蘭死得早,下場或許比原主還慘。
程玉載眸光平靜,他手機再次振動,這次是男主發來的信息,讓他自己吃飯,中午回不來了。
應當是也知道了□□的消息。
程玉載睫毛一顫,還是冷着臉給程清章發去消息:學神,我繼續住在這裏,阿姨沒意見吧?
男主很快發來消息:是我媽媽病情有好轉。
住在一起小半個月,程清章從來沒主動提起任蘭的病情。
程玉載索性就當不知道,現在見程清章透露任蘭生病,程玉載直接回複:什麽病啊?在哪家醫院?我來看看阿姨。
男主自然是謝絕了,程玉載便切出微信,刷了會兒視頻,平靜自己的內心。
等男主回來,再說吧!
另一邊,醫院內。
程清章第一時間趕到任蘭在的病房。
任蘭臉上還是喜悅的神色,眉眼上常年挂着的愁苦都被沖淡了幾分。
“哎呀!你們運氣好,這麽快就等到□□了。”任蘭同病房病友也跟着高興,“你是什麽病來着!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等到我的肝髒了。”
任蘭應付了病友兩句,激動拽過兒子的手,“簡醫生要我們去他辦公室,太好了!沒想到太驚喜了。”
“走吧!媽!”程清章神色也輕松不少。
雖然肝髒移植後還有還有兩道難關要闖,但總比生的希望在第一關就被掐死要強。
“要是真的做手術,媽到時候還要人照顧……”開心過後,任蘭想到她恢複期離不開人,欲言又止看向清瘦但背脊挺得筆直的兒子。
程清章神色未變:“到時候我休學,先照顧您。”
“這,你學習也很重要,我恢複期最少也要半年,要是兩三年恢複不好,太耽誤你了。”任蘭憂心忡忡。
程清章有自己的主意:“到時候再說,比起學業,肯定是您重要,等您恢複了再重拾學業也不急。”
聽到這話,任蘭想說什麽,但看着兒子冷靜的側臉,她拍了拍兒子手背,“辛苦你了。”
程清章卻眉間一動,淡薄的眼瞳,盡是冷色。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