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永和宮。
德妃自以為溫柔體貼的不去求情，就是不為難皇上，結果被皇上禁足了三個月。
雖然用的是禦前失儀之由，但誰不知道，宮宴後幾個後妃都去為兒子求情，唯有德妃沒去。
後宮誰不知道德妃不喜四阿哥，就皇上佯裝瞎了一樣，還以為這是對皇阿哥的考驗。
大清‘以孝治天下’，就連他也要裝着對皇太後孝順尊敬，年年壽辰、過年過節，在初一十五還去給皇太後請安。
只是，母慈子孝，德妃的行為，确實讓康熙感到不滿了。
幾位嫔妃在殿外跪了一刻鐘（十五分鐘），便讓她們離開了，也不給她們進殿求情，而這群兒子，也差不多跪了一個時辰，讓他們帶着額娘走吧。
老四，就直接回四阿哥所吧。
老八允許回偏殿陪他額娘。
‘哐啷’的碎瓷聲，從屋內傳來，伴随着絲絲的謾罵聲，“老四那晦氣東西，就知道克本宮，跟佟佳氏那個賤人一樣，專門克我。”
門口守着宮女負責守風，也就宮裏其他人會稱贊德妃娘娘的溫柔和體恤，在永和宮伺候的奴才奴婢們才知道，她們娘娘可是個面甜心苦的人。
嬷嬷在旁邊，等德妃發洩得差不多了，才緩緩出聲，“娘娘，十四阿哥，一會兒該過來了……”
“趕緊掃了。”德妃此時發洩得差不多，聽着嬷嬷的話，也能冷靜下來了。
上面的人一吩咐，底下的人連忙清掃完了垃圾碎片，要知道十四阿哥年幼，要是一個不小心踩着個碎片，她們這些奴婢沒一個能跑掉。
因為背靠烏雅一族包衣，勢力滲着內務府，很快碎了的瓷器就被補上了。
在十四阿哥沒過來時，想起了皇上為什麽要禁足自己的事情，肯定是因為覺得她不夠關心四阿哥。
求情……
“宜妃她們幾個，在乾清宮外跪了多久？”德妃眯着眼，手裏已經拿起了呈上來的熱茶，回味甘甜。
“回娘娘，聽說，有一刻鐘多呢。”嬷嬷說着，也知道德妃在想什麽，“雖然乾清宮外的雪掃幹淨了，不過寒風呼嘯，還飄零雪花，聽說幾個娘娘都是一瘸一拐回去的，還嚷着要叫太醫呢……”
德妃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膝蓋，一刻鐘之多，寒氣入體，恐怕得休整好一段時間呢。
只是虧了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形象，為了彌補，“嬷嬷，老四身邊就只有兩個格格伺候，太少了，而且膝下就只一女，子嗣單薄，去挑兩個好看的過來……”
不就是嫌他不夠關心嗎？她現在就關心給皇上看。
而被德妃心中念叨記挂的皇上，絲毫都不想知道禁足旨意去了永和宮之後，德妃是什麽神情。
正在詢問着此事的緣由，老大為什麽會跟老三打起來。
他素來忙着國家大事，并沒有對後宮事事關心，對自己的幾個兒子……嗯，以前兒子還少時，倒是個個緊張，現在兒子越來越多，就變得不稀罕了。
聽着梁九功禀告時，還認為老大的心眼太小了，而且辦的那是什麽蠢事兒？
“宮女蘇嬈？的确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不過，背後定然有人煽風點火，榮妃也真是，還特地叫人過去為難了一番。”先是認可了蘇曼嬈一番後，又覺得榮妃太蠢了。
不過也對，當年生了這麽多個兒子卻一個都沒留下來，要是聰明的，怎麽可能留不住孩子？
也因此漸漸失寵，他不想再聽到兒子出生的喜訊，後聽到兒子早夭的壞消息了，那十年，他的心啊，都快麻木了。
“表妹還是放不下老四，哎，是朕對不住表妹啊……”說起這個，又想起了表妹臨終前，想要将老四記在她玉碟下，不過他擔心太子，給拒絕了。
“那個宮女，還是表妹身邊的人，還是表妹會□□人……”康熙看着偌大的乾清宮，封了筆便不處理政事了，沒有皇後，便不用去坤寧宮留宿。
若是以往，會在乾清宮或者去奉先殿，現在……
“去景仁宮。”可能是之前被提及過額娘（孝章康皇後），他有些愧疚，這麽多年了，給皇太後做戲的孝順，忽略了額娘……
“喳。”梁九功也知道，不适宜大搖大擺的擺駕景仁宮，但皇帝出去，多少會有些引人注目。
知道是去景仁宮了，大家都知道那宮殿沒有嫔妃居住，是聖母皇太後曾經的住所，皇帝也舍不得給其他嫔妃住。
也沒想那麽多，反而是将‘三妃’跪在乾清宮的事情成為了熱點，至于成貴人，一個注定不受寵還剩下個殘疾兒子的貴人，不足讓人惦記。
皇帝也不會再寵幸，生怕再生個殘疾的兒子，到時候大清皇室的名聲就更差了。
皇上的到來，景仁宮的這群宮婢奴才自然不曉得了，正在慶賀着除夕夜，又是新的一年，鍋子是最常吃的東西。
不似後世有暖氣，炒出來的菜從禦膳房出來就該冷了，一團一團的凝固，白花花的完全沒胃口。
鍋子就不同了，時刻保持着熱度，這麽冷的天還能夠暖和身子，多好？
吃完後，該盡責守夜的人守夜，該休息的人休息。
今晚，負責守夜的人是蘇曼嬈，其實也不算是守夜，只是相對于比較晚睡，畢竟景仁宮沒有主子，只是注意一下有沒有火燭之類的意外事情發生。
巡邏了一番後，沒有任何意外，也該差不多回去休息時，一道明黃身影再次出現在眼簾，距離上次，過去了将近兩個多月。
其實蘇曼嬈一開始沒發現的，站在了門口，雪花飄零落地，形成了一朵又一朵小雪花濺起，引起了蘇曼嬈的思鄉之情。
蘇曼嬈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古代成為一個小宮女，開局地位太低，養身子需要一段時間，小宮女的容貌還只能算是清秀。
不過漸漸發現這具身體的容顏緩緩的朝着自己現代的那張臉蛋長開，才讓她稍微滿意丢丢。
若是沒穿越，大冬天的應該待在自己的別墅裏，享受着暖氣，還有傭人伺候照顧……
“咳咳，你這小宮女，怎麽站在這兒，不去幹活？”身後傳來的聲音，讓蘇曼嬈清醒過來的同時還在想哪個小太監這麽無聊，她今晚負責守夜不知道嗎？
一轉過身，就看到了這身明黃龍袍，頓時明白這是誰了。
這麽冷的天，上次的膝蓋還沒好呢，曲腿行禮，“回皇上，奴婢今晚負責守夜。”所以，不用幹活。
“哦，守夜幹嘛在這裏發呆？”康熙其實也不是很閑，只是看着這個小宮女，想到了佟佳氏，上次為額娘放孔明燈點起自己心中對額娘忽視的愧疚，以及……
只是被人救了就大肆宣傳誇贊的憨厚行為，實在是直率得很，說得好聽就是純善，說的不好聽是有些笨了，還被人拿來利用。
“奴婢在想，今天晚上吃了鍋子，明天大年初一是不是可以吃肘子了，大年初二還能再吃嗎？不過這樣一來，恐怕接下來的日子連個雞蛋都吃不起咯……”
蘇曼嬈沒有漫天撒謊說自己想起了孝章康皇後或者是孝懿仁皇後，這樣顯得太刻意，那張養了快半年的純善漂亮小臉蛋越來越像後世的她發展，可不比往日了。
這也是她經常出景仁宮走的緣故，不然幾個月不見像是換了個人一樣，豈不是被別人以為見鬼了？
“哈哈哈……”聽着蘇曼嬈的這話，康熙被逗樂了，一掃之前的郁悶，“難不成，宮裏還缺幾個豬肘子不成？”
“哎，皇上，您這是飽漢不知餓漢饑……”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因為康熙的溫和态度令蘇曼嬈變得膽大了些，那張粉嫩嫩的柔美小臉蛋，語氣淨是嬌俏。
特別是那故作嘆息的老成神情，令人看着就好笑。
帶着一種愉悅的輕松感，沒有在乾清宮獨待着的郁悶，倒是樂意多說幾句解解悶了。
梁九功則是進殿點燃了銀碳，外邊兒待着冷，進殿坐着，還特地去泡了熱茶過來，吩咐身邊小太監去端糕點，萬一萬歲爺餓了呢？
蘇曼嬈見康熙眼帶笑意的看着自己，‘從不見外男’的她本大大咧咧，現在臉上多了幾分羞澀的粉嫩。
“這，宮婢的月銀，不是很多，吃多了，就不夠了。”軟綿的嗓音腼腆而羞澀，嬌柔軟糯的甜美，變得更為漂亮。
康熙看着面前這個害羞的小宮女紅了臉，微弱的燭光下顯得惹人憐愛，他怎麽記得，上次見她時，還是個沒長開的小姑娘，臉蛋圓圓……
“進去說吧，外邊兒冷。”主要是他也覺得冷，站在外邊兒說兩句話，也能夠感受到寒風朝着這邊襲來。
蘇曼嬈跟着進屋，一進殿就能感受到暖洋洋的溫度，相對于她們宮婢燒的碳，皇帝燒的碳氣味更低，還有些好聞。
看吧，當宮女是沒有出息和出路的。
站在了旁邊，也幸虧她有鍛煉身體的習慣，不然還真受不住。
見蘇曼嬈碎步跟在自己身後像個受氣小媳婦……挑了挑眉，“哦，看來你吃得還挺多，怎麽沒在承乾宮繼續伺候了？”
話題轉移得很快，跟得上思維的蘇曼嬈帶着點無辜的茫然，好像也不懂，“不知道呀，上面的人安排奴婢來景仁宮，奴婢就來了。”
康熙見蘇曼嬈似乎是真的不曉得，許是……表妹安排？
“表……孝懿仁皇後，當時沒将你安排出宮？”當年的圓臉小丫頭，他還逗過，只可惜，表妹走了，物是人非，就連是德妃，也不愛說表妹的事情了。
“當時娘娘說安排奴婢出宮嫁人，但，選的人不太合适，奴婢想着，将來在宮裏當個管事嬷嬷，也算好吃好住了。”
說這話的時候，還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翼，嘟囔着回話，波光流滟的眸子帶着星光點點的璀璨。
“哦？為什麽？”莫不是有什麽想法？
蘇曼嬈咧嘴一笑，那本該在燭光下柔美惹人憐愛的容顏變得有些憨厚的純善，“這，這，主要是，奴婢的要求，有那麽，一點點，高……”
當初只當了一天皇後的佟佳貴妃是有想過給原身賜婚，可白嬷嬷私底下跟原身說了不少話，讓她以高要求的難度婉拒了佟佳貴妃。
後來佟佳貴妃病重，再也沒有這個心思給她尋婚事對象了。
“哦？什麽要求？說來聽聽？”一個宮女而已，能有什麽天大的要求，最多不就是達官貴人、文武才貌雙全……嗯，能想的就是這個了。
但，在大清，多少八旗子弟符合這個？
一大把！
說起要求來，蘇曼嬈有些不好意思的抿着唇，害羞中又帶着嬌怯的腼腆，怕康熙怪罪不敢說。
“無妨，朕不怪罪。”他堂堂一個帝皇，難道這點胸襟都沒有？
“以前覺得家庭富裕、有權有勢還能當福晉是好的，現在覺得不太契合實際……”嗯，先将以前原主跟佟佳貴妃說過的話pass掉，她又不是原主。
康熙聽了，也點頭，确實，只不過是一個小宮女還想當福晉？肯定是醉酒了還沒睡醒。
“奴婢就想着，最起碼家裏不能窮，要有錢，不然媳婦孩子都養不起。”
康熙點頭。
“長得好看但不能是個花架子，家中沒有難纏潑辣的婆婆，也不能夠太軟弱需要人保護。”
康熙點頭。
“品性良好，不為非作歹，不毆打辱罵女性，不會有家暴行為。”
康熙：也，還行吧。
“家裏有點權勢護得住我，不然這張漂亮的小臉蛋容易被人看上……”
康熙：開始有些離譜了，還挺自戀。
“福晉指望不了，希望正頭娘子不是個善妒刻薄的人，規規矩矩……”
康熙：要求還挺多。
說着說着，還數起了小指頭，後面越說越離譜，就被康熙給制止了，“你還是在宮裏當個管事嬷嬷吧。”
蘇曼嬈也不嫌棄的點點頭，“管事嬷嬷好啊，月銀俸祿比現在高，還不用被欺負。”
“哦？你現在，就被欺負了嗎？”康熙說着打量了蘇曼嬈一番，距離上次見她，可能有一個多月了吧？但是他記得，上次這小丫頭病弱蒼白的蒲柳之姿……
現在看起來，圓潤粉嫩了不少，臉蛋倒是長開了，以前沒注意，仔細瞧，五官精致，星眸水霧蒙蒙，挺秀的瓊鼻，白嫩的肌膚嫣紅透白，如玫瑰花瓣嬌豔欲滴。
不過身上衣物樸素，洗得顏色已經泛白，也沒什麽首飾打扮……
“就是……宮裏的吃食太貴了，若是在外面，一個雞蛋也才那麽一兩文錢，一個豬肘子最多每斤七文錢……”甚是漂亮的臉蛋滿是苦惱，“我們月錢三兩，豬肘子就吃了我們差不多半兩銀子……”
一個豬肘子最多兩斤到三斤，就賣二百文錢一斤，還得自己烤。
聽着這苦惱的傾訴，康熙卻瞳孔微縮，語氣狀似平靜的出聲，“一個豬肘子，還挺重？”
“還行吧，兩斤多呢，不能常吃，只能夠吃鍋子，炭燒得自己解決……”說着，又好像想起了面前的人是皇上，可不樂意聽她這些唠叨話，又連忙行禮，“皇上，奴婢，奴婢，不該跟皇上說這些的，請皇上恕罪。”
“無妨，你也是朕的子民，了解民生疾苦。”康熙心裏席卷着一股股的波浪，臉上平靜如常，還十分的溫和好說話。
“奴婢就知道皇上愛民如子的明君，要是其他主子聽着奴婢這番話，肯定嫌棄奴婢是個自厭自棄又啰嗦不懂看人眼色的人。”誇，使勁兒誇。
那漂亮的星眸波光流滟似是會說話那般望着康熙，滿是崇拜的眸光星光閃爍，直直的引入康熙眼簾。
垂眸，沒過多久便離開了景仁宮，叫梁九功去查查蘇曼嬈的身份，以及……叫幾個人去查查外邊兒的物價。
他記得，上次呈上來的賬簿裏，雞蛋二十文錢一個……其他的，匆匆略過，但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雞蛋都敢這麽謊報，其他雞鴨魚鵝牛羊豬蔬菜大米，每天還這麽大的供給量……
作者有話說：
豬肘子價格是作者百度的，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引出內務府貪污的事情，啾咪
說加更就加更，怎麽會有這麽誠信的作者，嘤嘤嘤，感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