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顏茉下午沒再睡覺,手上捧着一本書，看的入了迷,等聽見淅淅瀝瀝的聲音,擡起頭才發覺下雨了。
湖城的冬天有點濕冷，一到下雨天，雨滴打在手上，像是刀子割肉一樣,能把骨頭凍僵。
冬天她最讨厭下雨,出門弄濕也就算了,還冷,夏天濕了卻不冷。
看了眼時間，已經四點多了,今天還沒有去醫院，腳疼不方便走，就給肖騰打了個電話，詢問爸爸的情況。
肖騰的電話接的很快，說沒什麽情況,“只不過上午有個很俊的小夥子來看顏先生,和醫生一起進來的,我就沒攔着,長的很高，性情有點冷,我沒敢和他多說話，他也沒說自己是誰,待了一會就走了。”
不用問,肯定是謝勉,他吃午飯的時候就說去看過爸爸了,他不至于撒謊，顏茉也沒懷疑過。
“他是我一朋友，不用攔他。”顏茉可以和謝勉生疏，卻沒辦法攔着謝勉去見爸爸，畢竟當初是爸爸養大了他，他想報恩她幹嘛攔着。
肖騰應了好，顏茉又叮囑了兩句，說自己明天再過去，就挂了電話。
放下手機，她轉頭看向窗外，樓下種了一顆大榕樹，樹冠已經蹿上了六樓，樹枝向窗臺蔓延，遮住了窗戶三分之一的視線，榕樹的葉子在冬天也是綠油油的，給灰敗的季節添了幾分生機。
雨不大，卻下個沒完，雨滴一下又一下的打在樹葉上，樹葉承受不住，搖搖晃晃，風一吹，榕樹下也下起了雨。
下着雨，他應該不會來了吧，顏茉心想。
明明心裏是拒絕的，可是謝勉太過強勢，就像過去一起相處的時候，向來是謝勉來主導她，而她是乖乖聽話的那一個，謝勉只要一強硬，她就好像拒絕不了。
這樣的感覺讓顏茉很是煩躁，她從來不會這樣待人，拒絕就拒絕的徹底，相處就友好的相處。
可是謝勉于她，本來就是這一生的意外。
從前是哥哥，現在……她也不知道。
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着，顏茉深吸口氣，算了，不想了，現在爸爸在醫院，有謝勉幫她，的确會省事不少，等爸爸醒來，到時候再說吧。
不過兩人怕是很難再回到從前的樣子了，時光本就無情，不會在原地等候走散的人。
顏茉又看了會書，快六點了，謝勉沒來，她想應該是不會來了，就打開外賣軟件準備點個外賣。
她一個人住這裏，不會太晚點外賣，不安全，防人之心不可無。
可是挑了挑，一下子不知道吃什麽，倒是有人敲門，她揚眉，杏眼中閃過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雀躍，就好像等着的人到了一樣。
顏茉放下手機去開門，“下着雨，你……”
顏茉的聲音戛然而止，淺茶色的瞳仁眨了眨，愣了片刻，不是他。
“是顏女士嗎？這是您的包裹，簽收一下。”是顏茉買的快遞到了。
顏茉快速低頭簽字，接過包裹，“謝謝。”
快遞小哥走了，她慢騰騰的合上門，低頭看了眼快遞，是她前幾天買的書。
莫名的，心裏空落落，像是哪裏缺了一塊。
約定好的，卻失約了，讓顏茉想起了七年前，說好的只去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可是卻變成了七年。
顏茉卷翹的睫毛微顫，咬了咬唇瓣，挪着步子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拆快遞。
心情一下子變得沉重了，壞情緒無聲的蔓延着。
拿出兩本書，顏茉彎腰把快遞袋塞進了垃圾桶。
“咚咚咚”又有人敲門。
這回顏茉沒再抱希望，拉開門時的臉色還是沉着的。
可是當看見一手抱着茉莉花，一手提着保溫盒，臉上有雨滴的謝勉，她又很難維持住心情。
“你沒帶傘嗎？”
謝勉笑了笑，兩條胳膊展了下，“打不了傘。”
顏茉沒說什麽，讓他進來，去給他找幹淨的毛巾了，之前買毛巾的時候還送了一條小的，她一直沒用，拿了出來遞給謝勉。
謝勉把茉莉花和保溫盒放在茶幾上，接過毛巾，卻并沒有說謝謝，他一點也不想聽見這個詞，哪怕是自己說的。
“下雨了，我以為你不會來了，明天下雨你就別來了，我會點外賣。”顏茉說這話底氣不足，好像生怕會被謝勉曉得自己剛才的心緒。
她想，自己真的是一個很別扭的人。
謝勉擦着頭發，聽她的話，忽然沉着嗓音鄭重道：“茉茉，我很抱歉七年前的失約，我保證不會再有第二次。”
當年謝家猶如龍潭虎穴，他不能牽連了顏家，所以只能狠心斷絕聯系。
沒有軟肋的人，才能在那樣複雜的地方活下來。
他絕沒有比任何人好受半分。
但今非昔比，他已不必再為謝家憂心，也不可能再失約。
謝勉一下子戳破了顏茉的內心，這讓她的鼻尖瞬間發酸，連忙背過身去廚房拿碗筷掩飾失态，并沒有回應他。
顏茉拿出幹淨碗筷，雖然沒有說話，但也許是因為剛才謝勉的那句話，讓她的神色好上不少。
兩人安靜的吃着晚飯，頭頂昏黃的吸頂燈給這副場景添上了幾分溫馨，窗外的雨還在下，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吃了晚飯，謝勉在廚房洗碗的時候，顏茉找出了一把黑色的雨傘，放在玄關處。
扭身看見茶幾上的茉莉，她擡眸看了眼謝勉的背影，輕着腳尖去找花瓶。
她很愛買花，茉莉花居多，但這個季節，只有一家花店有茉莉，開在別墅的附近，她住這邊，就只有爸爸病房的茉莉開敗了才會去買一束，爸爸病房擺一半，家裏留一半。
茉莉是爸爸最愛的花，也是因為媽媽林莉，所以她會叫顏茉，爸爸曾說過，媽媽和她，都是爸爸心裏的小茉莉。
謝勉擦幹淨手，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看見顏茉低着腦袋在修剪花枝，插/入花瓶，這樣茉莉花可以養更久。
興許是這一刻太過美好，謝勉沒再上前，而是雙手插兜，斜倚在廚房門框上，目光幽深的注視着她。
她穿着藍色的珊瑚絨睡衣，衣服寬大，套在她身上，顯得嬌小可愛，帽子上還有滿是童趣的兔子耳朵。
因為在家，顏茉并沒有紮起頭發，及腰的長發只是虛虛的攏在耳後，露出白皙的耳垂，幾绺秀發調皮的沾在睡衣上，稍有些淩亂，卻很居家。
她做事很專心，并沒有擡頭，拿起花枝的時候碎發從耳後落了下來，遮住了她的側顏，白生生的小臉在墨色的發絲間若隐若現，愈發誘人探索。
這一幕，不知道在謝勉的腦海中存在多久了。
還記得讀書的時候，寫到關于家庭的作文，他都無從下手，無論是從前他和葉沁的家，還是顏家，都算不得是完整的家。
他想要的不多——一個小家，一個完整的家。
有一個心愛的姑娘，一個可愛的孩子，和這個世界上所有普通人一樣，有個沒有缺口的家庭。
也許會吵架，會鬧矛盾，可起碼整體而言是溫馨的。
此刻看着她，謝勉覺得，也許快了。
一切都已成熟，只等東風。
顏茉把全部的茉莉花分別插/入兩個花瓶，擡起頭才注意到謝勉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剛才她專注插花，都忘了謝勉還在這裏。
“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謝勉斂眉，狹長的眸子眨了眨，遮掩了方才的情緒，走了過去，意味不明道：“還在下雨。”
顏茉蜷了蜷粉嫩嫩的指尖，“玄關有傘，你早點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謝勉像是沒聽出來她在趕客，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腳好點了嗎？我給你上藥。”
顏茉下意識縮了下腳，“不用，我自己會上藥。”
兩人都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怎麽可能讓他給自己上藥，就算是之前那樣的關系，也不行的。
“你晚上一個人住這裏不方便，我留下來陪你。”謝勉不知道什麽叫收斂，反而得寸進尺，想要留宿這裏。
“啊？”顏茉像是受到了驚吓，淺茶色的瞳仁泛着驚慌，粉唇都顫了下，反應過來立馬拒絕，“不行，不可以。”
這裏只有兩個房間，而其中一個她做了書房，謝勉在這裏沒有地方住。
而且孤男寡女，根本不适合住一塊，就算她知道謝勉不會做什麽，顏茉也過不了心裏這關。
他們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并不合适。
“為什麽？”謝勉挑了挑眉，語氣興味道：“昨天你不是住我家，今天我住你家，禮尚往來對不對？”
顏茉：“……”
禮尚往來真的是這樣用的嗎？
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作者有話說：
謝勉：禮尚往來難道不是這樣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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