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寒
霍林璋的這通電話,着實讓陸鳶焦慮,繼而整個下午都是恍惚的姿态,章粼粼叫了她好幾聲,陸鳶才回過神,低頭一看,手中的鋼筆畫出了好大一塊墨水圈,真是失神的厲害。
章粼粼重新打了一份文件遞上去,陸鳶抽出廢棄文件放進了碎紙器裏。
“陸總,您不舒服嗎?”
陸鳶強打起精神,灌了滿杯咖啡才搖頭,“我沒事。”
章粼粼欲言又止,陸鳶合上文件夾推給她,吩咐道:“幫我找k,三日後我要見到他。”
K可是大名鼎鼎的私家偵探,普通任務不接,不和他口味的不接,但只要陸鳶開口,他一定會接,k身份成謎卻永遠無條件幫陸鳶。
“明白。”章粼粼捏緊了文件夾,轉身又折返回來,聲音沉沉說起,“陸總,我不是多管閑事的人……”
“關于環島的項目和霍銘霄的生産線項目,你不需要插手。”陸鳶提醒她,“我講過的,一切都聽他的安排。”
章粼粼從未被她冷過臉,怕是覺得自己的好心好意被當成了驢肝肺,只能低頭、耳根子都紅透的出了門。
安靜的辦公室裏,陸鳶從手機相冊裏翻到過去小半年裏的照片,她總是在拍陸沅沅,後來主角加入一個霍銘霄,不愧是血脈相連的父女倆,如果仔細看看,鼻子嘴巴真真是像極了。
紀廷峥問她就不怕自己養了一條白眼狼?
她如果怕這些,就不會帶着陸氏的股份救助霍家三房,也不會帶着女兒嫁給霍銘霄。當初,她是做好了被冷落的打算來的,沒有感情的聯姻又能有多溫暖,她需要時間去證明她的良苦用心。
霍銘霄是她親自了解過的男人,在青非那麽艱苦的環境下,他甚至敢和礦工們一起吃住下礦,也曾在坍塌時徒手救人,可是那會他自己都丢了半條命去了,如果不是k親自采了信息告知給陸鳶,她便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誤會霍銘霄,就她陸鳶不能。
她來港城是為他撐腰,等時間一久,陸鳶也希望霍銘霄能為她和沅沅撐腰。
所以,她需要霍銘霄的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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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陸鳶與k在私人會所見面。
他選的地方非常隐蔽,戴着鴨舌帽外,還要再罩一層衛衣帽子,黑色口罩和寬大的帽檐已經将他的面貌遮了九分,陸鳶早已習慣他這樣的裝扮,哪怕認識多年,她仍未知曉他到底長何模樣。
不過這些并不重要,她需要的是他挖掘到的不為人知的秘密。
談話時間不長,十五分鐘後陸鳶與k同時出會所,兩人一左一右離開,陸鳶忽然轉身看向k,他身形利落迅速閃進了小巷中,像是見不得光的暗夜行者,陸鳶常笑他是“吸血鬼”,還問他是否害怕大蒜與陽光。
陸鳶與k見面次數不多,但每次都像老友聚會,談話很惬意,然而k的時間總是有限,就像陸鳶這些年陸陸續續離開她的朋友來說,早些年因為舞臺交上的朋友,從大熒幕裏見到他們各自發光發熱,那些年戛然而止的夢想就成了她心裏最遺憾的往事。
“你還向往舞臺嗎?”滿腦子都是霍言骁逼紅的雙眼,他聽到陸鳶要以那樣的理由放棄舞臺,說出的話比寒冬的冰刀子還刺人,“我寧願你是為了家族榮耀而放棄。”
總歸是他放棄了她。
陸鳶這樣失落的樣子全被車裏的霍銘霄看到,他等在會所門口,親眼目睹她和陌生男人出來,即便是在男人離開後她的表情依然依依不舍。
方向盤被他捏得很緊,他再也忍不住下車來到她身邊。
“陸鳶。”
一聲未喚醒,第三聲才叫陸鳶擡起頭,她看向霍銘霄眼裏劃過些許的詫異,“你怎麽來了?”
霍銘霄學着她的直白,将先前發生的事一句不落說清楚,“有人發來匿名短信,通知我你與其他男人約會。”
陸鳶皺眉,“約會?”
“是,你不解釋一下?”霍銘霄定在離她半米遠的位置,陸鳶嘆口氣道,“我沒開車來,先回去吧。”
陸鳶環顧一圈找到了霍銘霄的車,她太坦然了,霍銘霄即使有不悅的心思也只能暫時壓着。
車開了一段路,車裏安靜到能聽見呼吸聲。
霍銘霄将車停在路邊,扭頭質問她,“那人是誰?”
陸鳶閉口不談,沉默着。
霍銘霄換個方式問她,“是你朋友?陸鳶,你在港城有哪門子朋友是我不知道的?你能不能說實話?”
陸鳶卻向他要手機,“匿名短信給我看看。”
“陸鳶,你覺得我在騙你?”霍銘霄隐約可見的怒氣在兩人之間游走,陸鳶擺明了不信他,霍銘霄氣笑了,“我在你心裏算什麽?”
她斷然不會告訴霍銘霄,他到底在她心裏占據了多麽重要的位置。
陸鳶還是執着于要他的手機,“霍銘霄,你先冷靜下來,這擺明了有人在故意激化我倆的矛盾,我們在霍氏得罪了人,影響了二房和三房的利益,其中肯定不止霍氏的利益受阻,還有其他外姓股東的權益。”
霍銘霄慢慢冷靜下來,但嘴上依舊固執,“他是誰?”
陸鳶本想找個機會與他說清楚,現在時機不對,但不能不說,至于怎麽繞過k就是她的事了,“與你的匿名短信一樣,他是來提醒我的人。”
霍銘霄面色嚴肅,“提醒?”
“如果我不問你,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霍林璋有了競投環島項目的機會?”陸鳶問他,“你到底想做什麽?”
答案不言而喻。
報複。
當初霍銘霄的父母被迫遠離港城,其中爺爺給予的35%的股份被搶走了30%,他們一家在國外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霍銘霄直到成年後才被接回來,靠的是手上僅有的5%股份做誘餌,二房三房的叔伯們惦記他最後一點股份,假意憐惜他,給他使了不少絆子,把他送到青非就是二房的主意。
名為歷練,實則打壓,是想叫他在那個地方自生自滅。
這回輪到霍銘霄沉默了。
陸鳶說:“我們如果分崩離析,他們得多稱心?霍銘霄,你忘記我說過的話嗎?如果我對你有二心,我便不會來找你了。”
她多希望這份真誠能被霍銘霄接收,不是浮于表面的接受,而是與她真心換真心。
“銘霄。”陸鳶握住他的手,手心的溫熱傳到他那處,她才察覺他指尖的輕顫,“你說要回應我的真心,我在等你。”
她什麽都告知了他,除了沅沅和霍言骁。
但他一定會理解。
霍銘霄早已為她動容,反手握緊,又将人狠狠抱住,“對不起,是我太沖動。我一想到你跟別的男人在一塊,我受不了,阿鳶,我真的受不了。”陸鳶的身子骨都被他抱痛,她忍着,哪怕疼痛入骨,她也要忍着。
忽然,車外響起刺耳的剎車聲,他們來不及反應,整個車身驟然被一輛越野從側面撞上,意外來得突然,霍銘霄幾乎是下意識的把陸鳶死死按在懷裏,而他的背後車窗炸裂,玻璃渣子四濺,劃過他的皮膚,額頭的血緩緩流下。
陸鳶在劇烈撞擊聲中,聞到了血腥味,她大吼一聲“霍銘霄”,他卻吻上她額頭,叫她,“別怕。”
車禍不算太嚴重,但後果很嚴重。
越野車的司機是蘇雅雅,她像瘋了般,在警察面前颠三倒四的做筆錄,前言不搭後語,等她律師來卻拿出了她精神失常的診斷書。
陸鳶不信她瘋了。
因為蘇雅雅想殺了他們!
一次車禍沒成功,難免不會有下一次,那第二次還會有今天這種好運嗎?再說,陸鳶有什麽好運,她所有運氣都是霍銘霄給的,是他擋了她的災,保護了她。
陸鳶想當面質問蘇雅雅,警方考慮到她目前的狀況認為蘇雅雅現在并不适合見人,陸鳶的律師團也建議她稍安勿躁,如果殺意是真,總有證據可以證明她的目的,一個想要靠裝瘋賣傻逃過一劫的人總會露出馬腳,只是時間問題。
陸鳶回到醫院,霍銘霄已經醒來。
他被送進醫院時還未昏睡,只是頭疼,注射的藥物裏有安眠成分,他睡了一覺起來腦袋綁了紗布,身邊不見陸鳶,便把怒氣發給了栾承。
“說話中氣十足,看來沒什麽大礙。”陸鳶放下保溫盒,霍銘霄的手已經拉過來,滿面委屈的問她,“你去哪了?”
他開始向夫人撒嬌,栾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跑得比誰都快。
陸鳶拍拍霍銘霄的手背,示意他安分點,“你頭不疼了?”
“疼,好疼。”霍銘霄仔細端詳她,“倒是你,真的沒事?要不去做個全身檢查。”
“我真沒事。”陸鳶低頭,聲音突然低沉下來,“我去看了蘇雅雅,她那邊有精神失常診斷書,不知道會怎麽判。”
“裝瘋賣傻,果然是戲子。”霍銘霄眼角閃過一絲淩厲的光。
陸鳶頓了頓,将自己的不安說出口,“蘇雅雅的事大概與我的決策有關,我斷了她的後路,公司也雪藏了她,一個明星沒了曝光,沒了工作,她合該恨我,如果不是我的決定,她不會作出今天的惡行。”
“阿鳶,這與你何幹?是她居心不良做了錯事,還要我們承擔責任嗎?天底下沒那麽荒唐的事!”
他說得對,但陸鳶過不了自己這關,尤其是看到他為保護自己受了傷,心情低落,眼圈也跟着泛紅。
“霍銘霄,我很抱歉。”
下一句還未說出口,他已經堵住她的嘴,而後一臉坦然的說道:“你老跟我道歉做什麽?我不是你上司,我是你的丈夫,我保護你天經地義,我寧願傷的是我自己,如果是你躺在這我會痛死。”
換做別人說這些肉麻的話,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但這人是霍銘霄,意義就變了。
他那樣真誠的告訴她,仿佛已經接受她的真心,陸鳶嘗到了甜頭,便開始幻想以後。
霍銘霄在醫院裏躺了一周,天天吵着要出院,陸鳶在陸氏分部忙完工作,比起她約定去醫院的時間要提前了兩個小時,她去城東買了霍銘霄喜歡吃的鴛鴦糕,一半甜一半鹹味,很奇怪的糕點排隊的人出奇的多。
陸鳶拿到糕點已經是半小時後的事,她急沖沖趕去醫院,沒在病房見到他,問了護士才知道他去了花園曬太陽。
陸鳶提着鴛鴦糕,總算見到了長椅上坐着的人,正要上前喚他名字,卻見長發女人起身。
“陳瑤,你等等。”霍銘霄跟着起身,女人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他急眼了,直接喊道,“瑤瑤!”像是戳中了她心坎最柔軟的地方,女人總算停下來,在她轉過身前,陸鳶立馬隐在暗處。
她站的不遠,像小醜一般偷聽牆角。
“瑤瑤,你能來看我是不是證明……”
“不是。銘霄,我們回不到從前了,霍林璋答應我會離婚然後娶我,所以這次來我是想跟你說清楚。”
“他不會為你離婚。”
陳瑤臉色極其難看,笑着就像哭一樣,“我不該得到幸福嗎?”
霍銘霄眉目間的深情似能融化一切,他說:“霍林璋不會為你離婚,我能。”
陸鳶手中的鴛鴦糕滾了一地,她的心如滾下懸崖的天梯,一節一節邁向深淵。
她不知是怎麽走到了病房。
渾渾噩噩,搖搖欲墜。
霍銘霄再出現,陸鳶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面對他,這人的深情多到溢出,比演員的演技還要高超。
她躲不掉他的吻,哪怕覺得冷冰冰如毒藥般,她苦笑着說:“既然你想出院,那今天就回家吧。”
“好啊,阿鳶,我也想沅沅了。”
陸鳶背過身去,雙手握在身前,手指發麻,他怎麽敢提起沅沅,他什麽都不知道。
入夜,陸鳶打開k發來的郵件。
見着霍銘霄與陳瑤藕斷絲連的時間線,徹底心寒。
原來在他們結婚之前,兩人就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