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罷課
玉玳箓一見馬文才站起來,就知道事情不好了,聽他句句如刺,謝道韞的神色愈發難看,玉玳箓心裏七上八下的,輕扯他的衣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再說下去了。
馬文才這才緩和了面色,準備放過,卻未想到梁山伯大義淩然的說道:“馬公子此言差矣,天綱地道,人存其間,‘德、言、功、容’這四德,就算是男子亦應遵行,若是強分男女,那便落了淺薄了,至于‘三從’,謝先生自幼父母雙亡,這是衆所周知的,而先生現在還待字閨中,自然無夫可從,說到夫死從子,原本就荒謬,假若馬公子你是一位女子,夫死而子尚在襁褓之中,你又當如何聽從呢?”
一句話贏得衆學子的熱烈掌聲,謝道韞也是一臉欣慰。
“山伯,說得太好了。”
聽到祝英臺的歡呼雀躍聲,玉玳箓無奈扶額。姑娘,你還嫌不夠亂是不是?
馬文才眸色晦暗不明,手背青筋暴起,冷哼一聲道:“本公子,豈能與爾等小人及女子同室,聽着,是男人就跟我走。”
大家群起響應,将書本扔得到處都是,擡腳走人,玉玳箓忙拉住:“文才兄,你去哪?”
“你呢?跟不跟我走?”馬文才唇角抿成一條直線,仿佛在竭力壓抑什麽。
漆黑的雙眸含着期待與痛色,令玉玳箓的心跟着揪起來,但他還是堅定的搖搖頭。
馬文才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眼眸中慢慢積蓄了風暴,猛地甩袖出去。
“文才兄?”
那孤寂的背影深深刺痛了玉玳箓,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做錯了,他站起來朝謝道韞拱手道:“先生,學生去去就回。”急速走到門邊,忽而停下腳步,回頭又道:“先生或可試試因材施教,逞一時口快,并不能解決些什麽。”說着向馬文才走的方向追去,剩下幾人沉思不已。
較場上,一顆藤球以雷霆之勢撞倒球欄,馬文才心氣難平又是一腳,藤球飽含着怒氣飛速砸向衆學子,學子們紛紛抱頭逃竄,不敢與之争鋒。
“你們去哪兒?我告訴你們,誰敢違背我,有他好受的~。”
“那你還想怎麽樣呢?打一頓麽?”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眼含笑意玉質翩翩。
馬文才瞥向來人,沒好氣道:“你不是不和我走麽?現在還過來幹什麽。”說着又踢起一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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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玳箓上前,凝視對方緩緩道:“尼山就這麽大,我們又能走去哪呢?上書院不就是來求學的麽,謝先生有詠絮之才,難道還怕她教不了你我,你不是因為她是女流之輩才這樣,而是氣惱自己居然會不如一名女子,是不是?”
被戳中心事的馬文才表面無甚變化,只有他自己知道,少年簡單的一句話一下子撞進了他內心的最深處,引得他輕起顫栗。
“我們回去上課吧,若你不服,盡可找謝先生挑戰,這樣才是倔強傲氣的馬文才。”玉玳箓伸出手,滿含期待。
馬文才遲疑的伸手握住,少年驀地綻放笑顏,甜入心底,馬文才心裏連最後的一點不适都消散了,立馬招人回去上課,王藍田本不願意,被他用武力鎮壓後乖乖聽話,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回來,讓留下上課的梁祝、荀巨伯等三人驚詫不已。
馬文才越衆而出,單膝跪到謝先生面前:“學生馬文才,适才莽撞、有辱先生,現在給先生賠罪了。”
謝道韞點頭:“賠罪就不必了,有個是非曲直就好,你起來吧。”知錯就改善莫大焉,還不算太過。
“多謝先生~”
教學恢複正常,等學監陳子俊帶着山長來看學子休課時,就只見師生和諧的場面,山長摸摸胡子點頭,斜睇他一眼道:“這就是你說的,學子們罷課麽?”
“這~這不可能啊,明明是都走了的,山長,你要相信我啊,山長。”
山長搖頭走遠,留下陳子俊不斷哀嚎。
夜色靜谧,空中點綴着閃閃繁星,謝道韞參加完接風酒,與送她歸來的祝英臺寒暄了兩句,待望着祝英臺離去後,瞥一眼拐角的白衫,勾唇笑道:“出來吧。”
玉玳箓緩步渡出,滿是尴尬的低喃道:“謝姐姐~”
謝道韞故意曲解意思:“謝我什麽?是謝我對馬文才手下留情,還是要謝我不要跟你計較呢?”
“不是的,今日是我沖動了些,冒犯了姐姐,不過文才兄還是有很多優點的,你慢慢就會知道的。”玉玳箓羞紅了臉,他當時确實是為了馬文才遷怒了。
謝道韞莞爾:“玉三弟,你是來做說客的麽?我承認,馬文才确有過人之處,不過他心高氣傲,早晚會出事,你說的也沒錯,我的方法也有問題,對待像馬文才這類人不能硬碰硬,看你就知道了,你今日竟能說服馬文才繼續聽課,實讓我這個做先生的慚愧。”
“這麽說,你不生氣了?”
“不生氣了,也不怪馬文才了,這下你放心了吧?”
“恩~”被戳破小心事,玉玳箓有些不好意思,忙道:“那謝姐姐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終于放下心中的石頭,玉玳箓渾身輕松,這才覺出餓來,他一下課就跑這等着,還未吃晚膳,可這大晚上的,夥房大概早沒吃的了吧,奄耷拉着腦袋伴着肚子的咕咕響推開房門。
馬文才單手托書,俊顏在燭火下忽明忽暗,聞聲淡淡道:“你也知道回來了?說~去哪啦?”
“額~”玉玳箓默默吞了口唾沫:“太悶了,我~我就是出去走走。”
放下書,向少年逼近,用兩根手指捏住他下颚,漆黑的雙眸望進他眼裏,湊到他耳畔沉聲道:“這次就算了,日後再敢對我撒慌,定不饒你,聽到沒有?”
少年忙不疊的點頭,馬文才眸中閃過笑意,指指放在桌案上蓋好的飯菜道:“吃吧,剛熱好的。”
玉玳箓眼神暴亮,沖過去一一揭開蓋子,誘人的飯菜香味撲鼻而來,現在也顧不得什麽吃飯要細嚼慢咽之類的了,拿起筷子就吃,一頓狼吞虎咽之後,幸福的打了個飽嗝。
“文才兄,你真好。”
馬文才朗朗一笑,給點吃的就好了麽?還真是好養呢。
一夜好眠,第二天照例從馬文才懷中醒來,玉玳箓瞥眼窗口,天色朦胧時間尚早,偏頭往文才兄懷裏蹭蹭,接着睡,現在對于跟文才兄同床共枕的事,他已經非常淡定了,每每都睡得異常香甜。
馬文才閉着眼,勾起唇角,緊緊攬住少年纖細的腰肢,将下巴放在少年柔軟的發頂,滿足的喟嘆。
兩人都沉浸其中,不舍放開,時間飛逝而過,門外又傳來玄西殺千刀的聲音:“少爺~少爺~起床啦。”
玉玳箓蹙眉,捂着耳朵拼命往被子裏鑽,馬文才好笑地将人扒拉出來:“還睡?你不想吃早飯了麽?”
早飯?玉玳箓精神了,為了叫少爺起床,玄西使出了殺手锏,親自負責少爺的早飯,身為全能小厮,玄西表示夥房的燒餅神馬的弱爆了,可他又不能明目張膽的藐視尼山的廚藝,只能用早飯給少爺補充,還能用美食誘惑少爺起床,真是一舉兩得。
玉玳箓快速穿好衣服,披散着頭發,将發帶交給玄西,坐到桌前,玉米小粥、雪球珍珠丸、蘿蔔小糕,果然都是自己愛吃的,自從文才兄每次吃飯的時候都喂肉起,他就異常期待玄西做的早飯了,也只有這個時候文才兄才沒法夾肉。玉玳箓得意一笑,喜滋滋吃起來。
舀粥送到嘴邊,頭發忽然被揪痛,粥灑到了桌面上,玉玳箓痛得龇牙咧嘴:“玄西~”
玄西一旁高舉雙手無辜道:“少爺,不是我。”
玉玳箓詫異回頭,就見馬文才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捧着他的頭發在梳,頭皮又被扯痛,玉玳箓放下勺子将自己的頭發抽回來,蹙眉道:“文才兄,讓玄西來就好了。”
玄西點頭:“是啊是啊。”馬公子明顯不是會伺候人的麽,居然還跟他搶工作。
馬文才黑着臉,将少年的腦袋掰回去,繼續皺眉研究。給自己束發那麽簡單,怎麽跟別人梳就不會了呢。想起前兩天玄西給少年束發的場景,馬文才咬牙,絕對不可以。
在玉玳箓的頭發快要摩擦出靜電的時候,馬大公子終于收手了,雙手環胸,滿意的端詳自己的成果。
玉玳箓帶好學子帽,瞄瞄天色,黑白分明的大眼無聲表示催促,馬文才快速收拾,兩人連忙趕往課堂。
“文才兄,玉公子,你們來啦,今天謝先生要教棋,我們要不要先預習一下?”
馬文才揮開擋在前面獻殷勤的王藍田,攬着少年入座,玉玳箓摸着白棋子,好奇問道:“為什麽這麽重視今天的棋藝啊?”
秦京生谄媚道:“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這可是要算到品狀成績表上的。”
品狀?那不是文才兄最在乎的麽,可他為了給自己束發耽誤太長時間了,想罷,玉玳箓焦急道:“文才兄,我們來對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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